第三十二章 傳統與陋習
現在來的人都是徐家村第3生產大隊的人。
全都認識徐風揚。
說得通俗點,這些人都是看著徐風揚穿開襠褲吃雞屎糖長大的。
鄉親們紛紛熱情鼓掌,一是看在大伯和老爸的面子上,二是徐風揚本身在村裡的形象和地位也不低。
畢竟是村裡第一個考上名校的大學生呢。
現在鄉親們私下裡都在傳呢,說徐風揚在魔都掙到了大錢,回來正在建碉堡級別墅,以後不用工作都能過得很瀟洒了。
並且鎮上的農服中心主任都要親自上門拜訪,可見其社會地位。
這樣的人在村裡混地位能低了?
「興旺,你以前在魔都上班。現在回來了還是不要打京腔噻,說本地話聽起要親熱點。」
「對頭,對頭,說本地話,老一輩的聽得懂些。」
「你們這些人也真的是,人家徐風揚普通話說得標準就讓他說普通話嘛,新聞聯播裡頭說的話哪個聽不懂嘛?以前都喊說本地話,是因為普通話說得不標準,經常是說得倒洋不土的聽不清楚。」一個叔叔輩的人幫腔道。
「也是哈,興旺是有大學問的人,人家普通話說得標準,他想啷個說就啷個說,說得高興了飆兩句贏個利息都可以。」
「哈哈,對頭對頭。」
「……」
「……」
徐風揚聽著各位叔叔嬸嬸議論一陣子,決定還是說本地話為好。
畢竟要入鄉隨俗嘛,說家鄉話聽起來更親切一些。
「我還是說本地方言嘛,讀初中高中的時候都是說的本地方言。直到去了大學才開始說普通話,當時覺得彆扭得很,既然已經回老家來了,還是說本地方言。」
徐風揚用本地方言一錘定音。
「喲,這就對了嘛,聽著聲音就知道是家鄉人。」
「哈哈,對頭對頭,說本地方言要安逸些。」
徐風揚拿著話筒繼續說到:「今天需要我做啥子?我反正是新手上路,啥子都不懂喲。各位老輩子些要多擔待哈。」
這時候主家徐崇年笑說到:「你今天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喝酒吃飯,要是有啥子急事情呢,幫我吼兩句就行。」
徐崇年叔說得比較含蓄,但是意思是表達清楚了,就是幫徐崇年傳話。
這時候七爺爺拿出一個筆記本遞給徐風揚。
「這上面的句子是我當年請一個教書先生寫的,已經照著說了三十幾年了,你可以拿來參考一下。」
「對頭,這些事情要多向你七爺爺請教,今天你就陪著你七爺爺把酒喝好,把你七爺爺當司儀的壓箱底本事都學到手。」大伯徐崇德笑說到。
「哎呀,這些句子都是些陳詞濫調了,徐風揚是大才子,他會的詞怕是比那個教書先生多多了。」七爺爺摸著鬍鬚說到。
「話可不能這樣說,七爺爺您當司儀這麼多年,經驗老道,晚輩有很多不懂的地方都要來請教七爺爺喲。」
見徐風揚把自己捧得很高,七爺爺更是笑得合不攏嘴。
「好說,好說,只要是我會的,絕對不得藏私,全部教給你。你這崽崽打小就十分聰明,絕對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鄉親們和徐風揚寒暄幾句便開始工作了。
大伯負責酒席整體的統籌協調工作。
七爺爺年紀大了,耳朵也不太好,就坐在地壩邊烤火。
徐風揚打開筆記本慢慢品讀起來。
老爸雖然是寫號的,但是還得負責抄寫對聯。
該說不說,老爸寫毛筆字還真有兩把刷子。
主家徐崇年把紅色空對聯拿出來鋪在桌子上,文房二寶筆墨伺候著。
老爸拿起毛筆沾了沾純黑墨水,先在廢紙上書寫,等寫著順手了就在空對聯上面寫字。
「白首齊眉鴛鴦比翼青陽啟瑞桃李同心。」
「下玉鏡台笑談佳話種藍田玉喜締良緣。」
「百年好合。」
老爸洋洋洒洒寫好這幅對聯。
徐風揚認真看看,字寫得確實不錯,工整而又不出格。
所謂工整呢就是和列印出來的楷書毛筆字差不多。
所謂不出格就是字跡本分,沒有摻雜多少老爸獨特的筆風。
看起來確實是在抄書而非是肆意揮毫。
這樣就夠了。
徐風揚看了一會兒老爸寫毛筆字就把目光轉向手裡的筆記本。
此中寫到,在農村需要用到司儀的無非幾種情況。
第一是婚請,第二是喜喪,第三是壽宴,第四是喬遷,第五是高升。
至於以其他名目宴請達到斂財之行為,一概不用理會。
徐風揚想了想,現在農村前面兩種婚喪嫁娶辦酒席很正常,屬於社會之常情。
婚喪嫁娶辦酒席宴請賓客屬於數千年流傳下來的優良傳統,家有高壽老者也值得慶賀。
可是巧立名目辦酒席斂財就屬於陋習惡習了。
在國家政策指導下,目前辦壽酒,辦喬遷宴和辦升學宴的已經很少見了。
這一點徐風揚相當贊同。
在千禧年過後的那幾年,村村通工程福惠千萬家,徐家村人生活條件開始變好。
但是那時候徐家村辦酒成瘋,不少家庭真是不堪重負。
老媽曾經就說過,一年辛辛苦苦種地能剩一萬多塊錢,隨分子錢都能隨出去將近一萬塊。
那時候亂到什麼程度呢?
有些人家裡母豬下崽都能成為辦酒請宴的理由。
那些不要臉不要皮的人,靠著巧立名目辦酒席斂財掙出來縣城一套房的錢。
後來國家發文整頓,鎮政府也積極響應,村裡大伯徐崇德帶頭,以身作則清除村裡亂辦酒席的惡習毒瘤。
後來漸漸就形成一種不成文的規矩。
男性年滿79歲以後,女性年滿80歲以後才能做大壽,宴請鄉親。
比如年滿40歲呀,50歲啊,60歲70歲的,要弄壽宴可以,就請三親六戚來家裡吃飯就行,別搞正式宴席。
至於喬遷新居之喜就更別來了。
這年頭在縣城裡買房雖然不是什麼稀鬆平常的事情,但是也不是啥稀罕事。
大伯當年因為阻止村裡人辦喬遷酒席可沒少得罪人。
據說有些脾氣差的主家都快動手打人了。
可是那又能怎樣?
村長換屆選舉的時候還是大伯多票數當選。
證明這個事情在絕大多數村民看來是做得很正確的。
至於辦升學宴。
反正徐風揚考上魔都交大時,老爸想辦升學宴找回一些隨出去的份子錢,大伯第一個站出來直言阻止。
據說這兩個老兄弟因為這件事情還在屋裡關著門打了一架。
後來村支書給老爸做工作,老爸本來就是老兵老黨員,很快就想通了,沒有辦升學宴,就只是宴請三親六戚來家裡吃頓飯,也不收份子錢。
當時老爸舍下臉面親自去請大伯,結果當時大伯賭氣不來,還是爺爺徐錦城拿著棍子把大伯給趕來的。
這件事情徐風揚記憶猶新,兩個老兄弟在酒桌上都喝得酩酊大醉,抱在一起哭得跟小孩子似的,以後就又好得像穿一條褲子似的。
大伯看到徐風揚在翻筆記本,走過來低聲說到讓他不用學喬遷祝詞和高升祝詞。
徐風揚心領神會之下,直接用簽字筆把喬遷祝詞和高升祝詞給劃掉。
以後要是生產隊里誰家老壽星還沒到79歲就辦壽酒的,徐風揚也準備表明態度不當司儀。
至於喬遷之喜和高升之喜,煩都不要來煩他。
其實徐家村人口流失嚴重,和當年亂辦酒席的陋習有很大關係。
不少村民出去打工,除了在外面掙錢快,還有躲各種份子錢的意圖。
隨後徐風揚把注意力放在新婚祝詞上面。
「嚯,那位教書先生水平還真挺高的。」
徐風揚發現這位教書先生寫的文字很有意境,比他這位工科生的文學素養可高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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