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阿亮哥

韓若南兩個舅舅的執行力還是很強的，還不到一天時間，就兩邊都聯繫安排妥當了，當凌晨護送韓老大去滬海的救護車毫不為人知地遠去時，李宏毅才終於長舒了一口氣。

為了路上多個人手照應，韓若南還是不放心地跟車去了，等護送到滬海那邊都安排妥了就先回來。

而李宏毅則拖著疲憊的身子，摸黑回到了自己位於廣陽市物資大院宿舍樓的單身宿舍里，蒙頭大睡了一覺，一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了才起床洗漱。

李宏毅是一年多前被分配到國企廣陽市機電設備公司工作的，隸屬於廣陽市物資局，是一家專營汽車摩托車和機械電氣設備的國營流通企業，雖然和李宏毅學校里所學的機械製造專業並不對口，但總算是從一個農村娃吃上了商品糧，端上了一份鐵飯碗工作，在這個年代里，已算是很不容易的事。

李宏毅父親早逝，家境貧寒，下面還有三個弟弟妹妹還是農業戶口，家裡全靠母親一個人艱苦支撐著，因此這時候有了正式工作的他，就更成了全家人的希望寄託。

這時候的物資局，和這時的供銷社、商業局、郵電局一樣，還正處在變革的初期，還有著計劃經濟的概念，在這個年代里，還是很牛掰的。

但是公司並沒有看重他這個純粹靠分配安排進來的大學生，而是一直把他派駐到鄉下的岩龍鄉物資供應站當一名打雜的業務助理，還美其名說大學生也要先從基層鍛煉起，卻至今不見有任何變動的跡象。

循著久遠的記憶，李宏毅找到附近的一家小麵店，吃了碗上一世已經吃不著的手工拉麵后，才吧嗒著嘴巴不慌不忙地向公司走去。

才剛一跨進物資大院，迎面就遇上了公司電工科的業務主管齊志國。

「咦！李宏毅！你回來了？不是說你……」

一頭油光可鑒的齊志國趕緊把李宏毅拉到一邊，小聲道：「都說那天晚上的大火，是你們供應站這邊先燒起來的，那天晚上是你一個人值的夜班，你還喝酒誤事，說你都已經被韓家的人押著在醫院裡端屎倒尿，在給韓老大賠罪呢……」

李宏毅不禁大為驚奇：「這特么都是誰跟你這麼說的？」

「大家都這麼傳啊。」

齊志國眨巴著一雙小眼睛，一臉的同情之色：「難道不是嗎？那這幾天怎麼都沒見到你？你們供應站那個光頭經理也說你都沒回去上班，還有，韓老大廠里的那個副廠長韓永渠，就是平時經常到我們公司採購設備的那個，聽說這幾天都來找我們局裡好幾次了，說是這次火災必須要我們物資局負責，要是再不給他們一個的交待，他們就要鬧到市裡去了。」

「還有這事？公安不是正在調查嘛，還什麼結論都沒出來呢……」

李宏毅馬上就聯想到，上一世韓老大的死因警方也沒調查出什麼結果，火災事故的原因調查最後也是草草結束，而失火的責任，最後竟然就真被租用這院子的物資局給承擔下來了，而作為當晚唯一的值班人員，還在值班時間酗酒，李宏毅自然就成了替罪羊，在他還重傷住院期間，就被單位開除了公職，甚至還一度被當成了縱火嫌疑犯調查，差點被判刑入獄。

當時上躥下跳到處鬧騰得最凶的，也是這個韓若南的二叔韓永渠！

難道這一世，他們還想重演這一套？

李宏毅也不禁笑了，現在的情況已大不相同，韓老大父女都已經被他救下了，就連家屬林玉英韓若南她們，都只是報了警后在靜等警方的調查結果，並沒有提過現在就要誰負責的事，他韓永渠為什麼還要自作主張的，現在就這麼急著跑來胡攪蠻纏？

他這是要替韓老大他們出頭嘛？

李宏毅才不信呢，這種人這時候還哪會有這麼好的心腸，這其中必有蹊蹺，於是問齊志國：「局裡是怎麼答覆他的？知道嘛？」

「聽說局裡的人好像還挺怕他鬧的。」

齊志國低聲道：「他們也只好是好言好語盡量先拖著，等警方的調查結果出來再說唄，不過我聽我們老總背後罵過你一次，說是你小子，怎麼在值班的時候還喝酒了呢，你是喝酒了嗎？」

「喝了。」

「你自己承認了？」

「承認了。」

「哎呀，你傻啊，這個時候你還去承認這些幹嘛？誰特么值班不吃點夜宵，你只要一口咬死不承認，這拖它個半天不就沒事了嘛？誰還能再拿你怎麼樣啊……」

被齊志國這麼一說，李宏毅腦子裡突然回想起了一個幾乎已被他忽略了的細節。

上一世他值班酗酒，是他重傷昏厥被送去搶救后，被醫院檢查出來的，這一次倒是過去了很久之後，韓若南她們報了警，警方在向他詢問做筆錄時，還特意問他當天晚上喝了多少酒，說是他們已經知道他當晚有喝酒了，他也沒多想就如實說了。

原來是有人已經特意檢舉了他！

那天晚上和酒氣還未消盡的他一起護送韓老大去醫院搶救的，除了韓若南他們之外，還有一些他們韓家的其他人，其中就有這個韓永渠……

李宏毅想到這裡，不禁啞然一笑，不想再和齊志國扯這些話題了，便問他道：「晚上有沒有約會？沒有的話，跟我一起去吃飯？我跟你商量件好事。」

「你請客？都有誰啊？有沒有女孩子？吃完了打牌不？」

齊志國算是李宏毅在公司里為數不多還談得來的人，比李宏毅大不了幾歲，但參加工作已經有好幾年，已儼然是一付物資老油條的腔調，平時除了上班之外，不是在去相親的路上，就是在去打牌的途中。

「沒有！我等下再去叫上阿亮哥一起去……」

「阿亮哥？你就別想了，他出事了，昨天晚上在外面喝得一塌糊塗的還騎摩托車兜風，都騎到陰溝里去了，還是被我碰上了把他背回家的，這不，今天還沒來上班呢，肯定又是被他老婆關起門來收拾了。」

「啊！我還想找他談事呢，還想晚上請他喝酒……」

齊志國趕緊提醒道：「以後可不能再叫阿亮哥喝酒了！他老婆昨天晚上都發誓了，還叫我必須要告訴物資局裡的所有人，誰要是再叫她老公去喝酒，她就找誰拚命！她說到做到！這娘們一開始還不分青紅皂白的，把我當成了昨天和阿亮哥一起去喝酒的人，差點把我也揍了，還幸虧我躲得快。」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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