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青石缸

李宏毅只好把水果籃放在門口，隔著門對裡面的阿亮嫂大聲道：「嫂子，我是真心來找你商量這事的，我負責全部的投資，你負責管錢，阿亮哥負責當師傅帶徒弟幹活，我當廠長你當會計，我們上班歸上班，利用平時業餘時間干，並且還可以給阿亮哥定好規矩，沒有我們倆同意，今後不許他再私下出去接活，這樣不就既能掙錢，你又能管住他了嘛？」

「……」

「我之所以找你商量這事，就是因為只有你才能管得住管得好阿亮哥，他這人雖然聰明有手藝，但絕對是個糊塗蛋，要是沒你摻和進來幫忙管著他，我才不會找他合作這種事情呢。」

「……」

「嫂子你再仔細想想，你要是真覺得不行我可就找別人合計去了，唉，可惜了阿亮哥這手藝，我可是連活都找好了……」

「……」

良久，當屏聲靜氣的李宏毅躲在廊道暗處，終於看到阿亮嫂重新打開家門，探頭探腦地往外四處張望尋找他時，終於長舒了一口氣，兩人四目相望，阿亮嫂也不禁咯咯直笑了起來，鼓鼓的胸前一抖一抖的，花枝亂顫。

「你這個李宏毅，到底是讀書人，說起來一套套的，我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剛參加工作的小年輕，你這麼做，就不怕單位里有閑話？你可是大學生，今後可是要奔著當領導去的。」

「別！嫂子，我沒那個命也沒那個心，我家窮，我得先掙錢娶老婆，我們一不偷而不搶的，既沒有損公肥私，又沒有挖單位的牆角，只要不影響八小時上班工作，八小時之外的事，誰他特么瞎逼逼的，我叫他把他妹免費嫁給我肯不肯？……」

「呸！你怎麼也學得這麼粗魯！不過我娘家倒是還有個最小的妹妹沒有對象，是我們五姐妹中長得最漂亮的一個，還又聰明又懂事的，工作單位又好，要不，我回去給你說說看，我們家可以不要你彩禮……」

「別！嫂子，等我掙到錢了再說……」

「哈哈哈，不過你讓我過去管著永亮這主意不錯，嫂子答應你了，只要你小子今後別忽悠我就行……」

「那怎麼敢……」

「……」

從亮哥亮嫂這裡離開后，李宏毅便搭班車回到了老家關山鎮。

他要利用韓若南還沒回來的這幾天里，抓緊把辦廠的資金籌備好，至於公司及岩龍供應站那裡，他才不急著回去上班呢，到時候怎麼應付他們，他心中早已有了盤算。

關山鎮離廣陽市有80多公里路程，位於岩龍江源頭，岩龍山脈深處，窮鄉僻壤，交通落後，僅靠一條崎嶇的山區砂石公路和廣陽市相通，李宏毅平時沒到岩龍鄉供應站那邊去上班的時候，就住在物資大院宿舍樓單位分配給他的單人宿舍里，不經常回來。

熟悉的村落，陳舊破落的院子，當李宏毅又見到才人到中年就已早生白髮的母親和還在上中學的三個弟弟妹妹時，不禁淚水模糊了視線。

媽，妹妹，弟弟，這一世，不會再讓你們受苦難了。

李宏毅平復好心情，扒拉幾口吃過晚飯後，就指揮起弟弟妹妹一起，把平時一直閑置在院子角落上存放豬食料用的青石大水缸清理了出來，搬移到院子中間清洗乾淨，並且還意猶未盡的問母親，誰家還有沒有這種青石缸閑著多餘的，他還需要很多個。

關山鎮崇山峻岭，危峰兀立，怪石嶙峋，家家戶戶都有一兩隻這種用大青石開鑿出來的大石缸，或用作水缸，或用來腌菜，就連豬欄里餵豬食，用的都是青石開鑿的石槽。

母親就被李宏毅搞納悶了：「你要這麼多石水缸幹嘛？」

「腌泡菜。」

李宏毅道：「我有一個朋友辦了一家食品廠，他最近從高麗國那裡買到了一個做洋泡菜的配方，就要專門用這種青石水缸作腌缸，他給了我一點乾股要我幫他。」

「那……就在我們家這裡腌？」

「不是，要拉城裡去他食品廠車間里腌，還有其它工序要加工的。」

「那你拿人家乾股踏實不？人家憑什麼給你乾股？會不會影響你工作？」

「媽，你放心，人家是缺個信得過的管理人才找到我的，我只負責幫他技術把關，不會影響到我工作的，我也不會白拿他乾股。」

李宏毅趕緊轉移話題重點，跟母親道：「媽，我明後天還得出差去外地，這幾天你抽空幫我到鎮上村裡問問看，誰家還有這種青石缸閑著願意賣給我們的，叫他們都搬到我們家院子里來，不能搬的，也叫他們騰出來清理乾淨，我過幾天就帶人來裝車拉到城裡去，到時候廠里會按大小給他們付錢的，小的兩百塊一個，大的三百塊一個，最多不能超過四百……」

「花這麼多價錢買？就是廠里的錢你也不能這麼大手大腳啊，你還不如叫人到河裡或者山上找青石鑿，還是新的，鎮上石匠有的是，怎麼也用不了這麼多工錢。」

「媽，人家要的就是這種已經泡過鹽腌過菜的舊石缸，越久越好，價錢人家廠里有數的……」

「……」

終於，母親相信了李宏毅所說的這一套，答應這幾天幫他到鎮上村裡去收青石缸，就連大妹小妹和小弟他們聽了李宏毅的話之後，也躍躍欲試，紛紛表示要幫大哥的忙。

李宏毅不由得心中感慨萬千，不管是那一世，永遠會無條件信你幫你的，只有是你的父母和你的骨肉兄弟姐妹。

看來自己編排的這個「青石缸腌泡菜」的故事，憑母親的為人和口碑，很快就會在家鄉關山鎮這一帶傳開了，李宏毅自信等到哪天人們知道真相的時候，他已經完全有能力給家鄉一個大大的回報了，不會給母親尷尬丟臉的。

關山鎮這遍布深山的大青石，耐磨，耐風化，無輻射無污染，只要加以雕塑打磨深加工，就會明亮如鏡，碧綠青瑩，可以雕塑成各種精美的裝飾品或景觀小品，是一種很好的建築和景觀材料，在傳統風水中，青石還被認為有旺運化煞、招財旺宅的作用，尤其受到東南亞華人的喜愛。

只是因為關山鎮地處岩龍山脈深處，交通不便，極為閉塞落後，人們這時候還根本沒意識到青石這一礦產資源所蘊含的價值商機而已，但是也用不了幾年，窮瘋了的人們就會清醒過來，走向另一個極端，一哄而上狂挖濫采，很快就會把有限的資源破壞殆盡。

李宏毅的真實打算，可是要將這些收購到的青石缸拉去，再集中賣給南方閩粵一帶的石雕廠的，這個時候，一隻質地好的青石缸，換一台這個年代還稀罕的進口電冰箱或大彩電都不止。

李宏毅現在還不過是要完成第一桶啟動資金的需要，先牛刀小試一下，至於今後的星辰大海，那可得還要從長計議，為了不驚動一方，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眼熱和猜忌，就連自己母親家人也只好先瞞著，先編了這麼一個「腌泡菜」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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