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這是三天前,秦暖清醒的時間還算長時,回憶起來的書中劇情。
但也就在這三天的時間裡,秦暖的身體狀況急轉直下,整個人都燒得有點不清醒了。
醒來的時間間隔越來越長,但能擁有意識的時間,卻是越來越短。
昏暗、長時間不見光的山洞環境,更是讓秦暖對外界、對時間的感知變得模糊,但清醒的時間確實在減少。
三天前第一次醒來的時候,她還能邊在腦海里歸納信息,邊用手指在沙地上划拉著『正』字。
十秒鐘一個『正』字,一共五百八十六個『正』字,重複划拉了三次。
也就是說,第一天她被驚醒了三次,每次都差不多能有一個小時的時間是清醒的。
但到了第二天,第三天,身體越來越燙,感覺呼出來的氣息,都是滾燙的,就連一向划拉『正』字很穩的右手,都開始變得柔軟無力、反應遲鈍,划拉出來的筆畫一筆比一筆歪扭。
直至秦暖今日被外面『砰——』的一聲巨響驚醒時,病情已達到三天以來最嚴重的一刻。
才顫顫巍巍划拉了三十四個『正』字,秦暖便知道自己是真的要不成了,感覺意識已在逐漸擴散,彷彿下一秒就能陷入昏睡,只是這一次昏睡過去后,恐怕就再也醒不來了。
或許……這樣也好。
她本就是一個已死之人,上輩子無數人對她年紀輕輕就能達到的事業高度羨慕不已,但那些,只不過是她秦暖還『活著』的一種證明而已。
手下機械鐵皮的冰冷,就如同她活了將近二十多年來的人生溫度。
她父母雙親具在,卻宛如孤兒,父母親離婚後,兩邊組成的新家庭都容不下她。
大年三十的那一日,忙碌了三年的重要工程項目終於劃下句號,工作室里歡聲一片,有同事連鬍子渣渣都沒有刮,批了件外套就匆忙往外沖,說他老婆父母就在外面等他,忙碌了三年,今晚終於能和家人安穩地吃個團圓飯。
臨離開時,對方還挺著一張鬍子渣渣的臉,回頭朝她咧著嘴,開心地祝賀道:
「秦大工程師,新年快樂,提前預祝你過個好年,生活幸福美滿。」
「嗯,新年快樂。」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對方臉上連鬍子渣渣都掩蓋不住的幸福給感染了,秦暖竟難得露出了一個溫暖的笑容來。
看著手機里存了很久都沒有聯絡的號碼,念想在心裡瘋狂地抽長冒芽,讓她最終還是沒能壓下貪慾,拔響了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號碼。
只是一聲「媽」,秦暖躊躇著還沒來得及喊出來,電話對面卻是傳來了,另一個年輕女孩充滿喜慶和熱鬧喊地一聲「媽」。
「媽,你快來嘗嘗我做的餃子好不好吃,這可是你打小傳我的手藝呢……咦,你在打電話嗎?是誰啊,都大年三十了,怎麼還打電話來……」
「不好意思,打錯了,抱歉。」
憋在嘴裡的『新年快樂』無法說出口,所有話語都只能化作陌生人的一聲「抱歉,打錯了」,一連兩個電話,都是一樣的結果。
熱鬧總是別人的,自己周圍的溫度,一年到頭,從來都只有冷清。
或許正是受了這些事的影響,當秦暖看到有輛大巴車,就要失控地往一對母女身上撞去時,她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直接就沖了過去救人。
在被大巴車撞飛、失去意識前的那一刻,秦暖看到視野里緊緊抱在一起、平時無事的母女時,卻是安心地笑了。
而等她再次醒來時,便穿進了這個小說世界,女配秦暖的身體里。
當然,秦暖任務繁忙,平時沒看小說的時間,是項目組裡剛畢業小姑娘,吱吱喳喳和好友分享時,被她聽見了。
因為是一樣的名字,秦暖初時還以為小姑娘在喊她呢,便多分了幾分注意力,等反應過來時,才知道對方說的是一本小說里的配角。
但秦暖的記憶力很好,雖然沒親自看過那本小說,但光是在邊上聽了一會兒,便已粗略地將劇情記了個大概,知道自己按書中的劇情安排,估計在這兩日就要掛了。
罷了罷了,不就是個活不過三集的炮灰女配而已,現在已到強弓之末了,也不用折騰了,直接掛了了事算了。
她又不是沒死過,現在不過是多經歷一次死亡,多體驗了一把死亡的過程而已。
秦暖也沒什麼好強求的,只是想著自己都快要死了,就能不能讓她在死前,感覺舒服一點,不那麼難受?
比如說……附近有沒些什麼冰涼的物品,能讓她燒得滾燙的身體,稍微降一下溫,感覺沒現在這麼難受之類的。
她不能選擇死亡的結局,只選擇一個沒那麼難受的死亡方式,總成了吧?
這麼想著,秦暖便下意識伸手在四周胡亂摸索著,只想尋一個能讓燒得發燙的身體好受一點的東西。
誰料,這麼一摸索,還真讓秦暖給摸索到了。
一樣有點粗糙、感覺像是什麼生物的冰涼皮膚入手,一下便讓秦暖舒服地嘆息了一聲,只覺得自己渾身發燙的高溫,好像找到了一個發泄的出口。
只是,這舒服的冰涼感卻是一觸即離,沒等秦暖怎麼用來降溫,那東西便已快速地從秦暖的手上脫離了開去。
與其同時,前方還傳來了幾分『沙沙』地,像是有人艱難挪動身體的聲音。
有人?等等。
在這瞬間,秦暖便猛地意識到剛才她抓住的東西是什麼了,那不是什麼皮膚冰涼的生物,而是一隻冰冷得嚇人的男人的手。
和她高燒不退的情況完全相反,男人似乎因為長時間受洞外冷風侵蝕,身體變得相當冰冷。
特別是外星帶晝夜轉變的時間極快,幾個小時前外面還是白天,幾小時後天便已全黑了下來,夜間風極大,吹得人身體發寒,這男人似乎就這麼一動不動坐在洞口邊上好長一段時間了,身體早就被凍得不成了。
不,或許不僅是身體早就被凍得不成了,而是這男人的氣質,看著就感覺十分的冷,一臉生人勿進、沉默寡言的模樣。
五官長得倒是好看,就是過於鋒利了,讓人第一時間注意到的,是男人冰涼冷漠的氣質,而不是男人好看的臉,甚至在某些時候,男人過於嚴肅鋒利的神情,看起來都感覺讓人害怕。
要是換作平時,秦暖自然不會去主動招惹這樣的男人,但現在她都燒得快死掉了,腦子裡心心念念想著的,都是怎樣能讓自己死前感覺好受一點,比如借那個男人冰涼的大手『用一用』之類的。
但秦暖深知他人與自己非親非故,並沒有任何幫她的理由,哪怕只是個小忙,不過她好像看到了男主腹部纏了好幾圈的紗布?
就是紗布早就被血給染黑了,早就看不見原來白色的樣子了,甚至紗布都有點不頂用,男人似乎還在腰腹處捆了一件被撕碎的皮質戰鬥服止血?
而在他的手邊,還倒了七八個被用光的空瓶子。
這些瓶子的樣子,秦暖感覺有點熟悉,好像原主之前在跟小隊出發前,自己就小心翼翼地藏了十二三瓶類似的東西,好像是原主花光了自己的貢獻點,為男主江良精心準備的高級傷葯?
原本是想給男主一個驚喜的,想讓男主知道自己也能幫上他的忙,只是原主還沒來得及將這份驚喜獻給男主,就被男主無情拋棄了。
穿過來的秦暖,自然沒有那麼多複雜的感情。
她只是想著自己都要死了,留著這些高級傷葯也沒用,那還不如物盡其用,送給有需要的人算了,眼前這個渾身冰冰冷冷的男人,一看就知道是身體受了很重的傷,急需傷葯的樣子。
要是她將這些高級傷葯全送給他,只要求借他冰涼的手用一用,應該也不過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