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危險的連續詞
第二天一早，安東看到八點就來到工位崗位的楚門時，神情略顯複雜。
一位過於優秀的學徒，很有可能讓他的地位受到威脅。
「有一份特別的工作要交給你，報酬雙倍。」安東對楚門說，「有沒有興趣？」
「當然……」楚門正要答應，忽得他的衣角被拉動了一下。
回過頭，楚門看到了一個金黃色頭髮皮膚雪白的姑娘，由於缺乏營養，所以她的頭髮乾枯沒有光澤，整個人也顯得十分瘦小，不過一雙碧藍色眼睛依舊很明亮。
楚門認識她，她叫麗麗絲，是另外一位學徒。
在工坊工作的學徒們，平常待在自己的格子間里默默工作，彼此沒有交流，只有『份額』用光時的痛苦和嚎叫才會被他人聽聞。
雖然麗麗絲有阻攔的意思，但楚門還是接受了這份特別的工作。
「這是一組連續詞，必須在一天之內翻譯出來才有意義，你有這樣的實力，我才把這份工作交給你。」安東這樣說。
『連續詞』是神秘文字中的壁壘和碉堡，只翻譯其中一個字的話，無法獲得完整的涵義，第二天又會被忘記，所以必須在一天之內翻譯完成。
這對於普通學徒來說，是個艱難的、危險的、不可完成的任務。
對楚門來說，可能性很大。
特別是今天的楚門，昨天晚上在地球那邊吃下去的精神振奮藥劑的效力，在他的大腦內沸騰著，他的感知像是針一樣敏銳。
地球上作用於人體的生物技術，是可以被帶到這個世界的，這是個重大發現。
也是個楚門穿越之旅的重大利好。
……
楚門和麗麗絲一前一後走進工作間走廊。
如果說這條陰暗的走廊宛如通往地獄，那麼工坊外的城市街頭就是地獄。
在這個冬季，這個城市有太多的無業者和破產者淪為乞丐，每天都會有大量凍僵的屍體被馬車送往城外掩埋。
如果沒找到這份工作，楚門也可能會是那些屍體中的一員。
所以每個人都必須努力工作。
在經過自己的格子間時，楚門正要走進去，卻被麗麗絲拉了一下，楚門懷疑地看著麗麗絲。
麗麗絲碧藍色的眼睛中帶著憐憫和堅決，楚門被這個眼神打動了，在這個世界他很難見到這樣帶有人性的眼睛。
他們再往前走，又走過五六個格子間。
楚門從沒有把這條走廊走到底，它深幽不可測，似乎格子間的數量無法被數清。
只有一個個門牌號標記著格子間的區別。
麗麗絲把楚門帶到一個標有『0518』數字的格子間前，然後推開了這個格子間的門。
門輕輕向內滑開，楚門帶著防衛意識地看向其中，然後他就看到了一根奇怪的蠟燭……
應該是蠟燭吧，它很高，造型奇特宛如一棵聖誕樹，幾乎和楚門同高，通體都透露著一種臘質的白。
楚門奇怪地望向麗麗絲，這個比他矮上一頭，因為營養不良而瞧著有點幼齡的女孩，在這一刻低聲說：「你的那個工作，原本是他的。」
……
直到坐到自己的格子間內，楚門眼前仍然浮現出那根巨大的蠟燭。
麗麗絲說的話很少，她的話一向很少，所有學徒的話都很少，但楚門仍然可以理解她說的那句話，她的意思是，如果無法完成這份『連續詞』的翻譯工作，就會變成一根蠟。
這有點荒謬，但楚門卻覺得那是真的。
丟光了『份額』的人類不止會蛻化為野獸，還有可能變成非人類的存在嗎……？
麗麗絲在提醒楚門，不要接受這份工作。
但已經晚了，楚門領了工作后，如果不完成，安東不會給他下發另外一份工作，並且學徒這個職位是沒有『底薪』的，也就是說，楚門無法再獲得報酬。
在這個冰冷無情的城市裡，無法勞動，沒有報酬，就等於慢性自殺。
最後，也許是那份藥劑的作用，楚門此刻對自己能夠完成這份工作充滿了信心。
他拿起那塊更加完整的陶片，開始用小刷子清掃陶片上的灰土，掃出之上必定存在的文字痕迹。
專註一份工作的時候，時間過得很快，楚門翻譯出第一個『七』字的時候，時間還沒到中午12點，他急忙用鵝毛筆把這個字謄寫在那張羊皮紙上。
工坊里學徒們使用的筆、墨水和羊皮紙都很昂貴，偷出去換錢也是個不錯的主意，但敢這麼做的學徒都沒什麼好下場。
在翻譯完成第一個字之後，楚門感覺自己的『份額』余量不少。
『份額』的存在，很難準確描述，卻又能夠精準衡量，尺度就是能否清晰地思考。
於是楚門拿著房東給準備的麵包和熏肉就著一點甜酒，完成了他『豐盛』的午餐。
在地球，單身的楚門溫飽肚皮的方式是點外賣，在這個世界，工作更加繁忙，他只能拜託房東為他準備餐飲，價格則是每個月1枚金幣……不，1金鎊。
這個世界的貨幣由金幣、銀幣和銅幣構成，名字分別是金鎊、銀令和銅克勒，兌換比例是1：20：200。
現在楚門每個月可以賺大概10金鎊，這在這座城市裡屬於『高薪』，所以吃得起每個月1金鎊的『房東特供』。
即便楚門知道房東給的價格並不便宜，食物也並不美味。
……
下午3點，楚門得到了第二個『星』字，這時他的『份額』已然不多，但身體和精神仍然振奮，從地球上帶來的那個興奮劑，持續時間出乎預料的長。
「效果出奇的好啊……」楚門嘀咕著。
即便如此，想要拿到第三個字，仍然是個挑戰。
楚門耐住心中因『份額』降低而生出的焦躁和不安，繼續用小刷子清掃第三個字上的灰土。
這些陶片的來歷很神秘。
也可以說是這座工坊最大的秘密了。
如果能夠搞清楚它們的來歷，也許就能夠搞清楚這個世界的非凡體系，在整座工坊中，只有工坊主擁有這些知識。
只有接近工坊主，才能有機會接觸到這些知識。
……
晚上8點。
到了下班的時間。
早8晚8沒有休息，自備食物，計件工資沒有底薪，如果在地球上，做出這樣規定的資本家會被吊路燈。
但在這個世界，這種工作卻是並非每個人都有資格獲得的金飯碗。
每個從工坊走出的學徒每天至少能拿到6銀令的報酬，一個月就是8金鎊，一年將有100金鎊左右，遠高於農民的收入。
在這個城市裡，只有信譽出色的綢緞商、衣料商和藥品商一年才能賺這麼多錢。
麗麗絲拿著她今天的6枚銀令，躑躅在工作間不願離開，因為楚門的格子間仍然緊閉。
安東也在注意著楚門的格子間的門。
如果楚門昨天晚上回家后，選擇休息三天再來工作，那麼安東會擔心楚門的健康。
可楚門轉天又來上班，安東就會擔心楚門太健康了。
所以安東選擇把一個『連續詞』的危險工作交給楚門，那麼，楚門能完成嗎？
還是會像其他學徒一樣，因『份額』降低到不足夠抵抗那些『污染』，而變成一根根稀奇古怪的蠟燭？
就在這時……光忽的出現了。
那些光非常非常亮，像是有形有質一樣從格子間里流出來，流過安東和麗麗絲的腳，流過那些還沒有離開的學徒的腳，再向工坊其他區域流淌，一直流淌到神秘的工坊主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