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猶在(拾伍)
巷道里的風是冷清的,刮在這秋風蕭瑟的季。
這裡不是人來人往,成為日佔區后這裡就成了一處少有人來往的地方。似乎本來也鮮有人知。所以才顯得寂寥空曠。
一行三人,沈衛國凝著眉頭問肖宇:「為什麼要去?」
「倭寇入我華國,恰如狼入羊群,然若百姓皆能夠同心抗敵,定能夠驅除東洋賊寇,還我中原河山。」肖宇用有些氣憤但仍舊是拖著傷重的身子慷慨說道。
他被鞭打的不輕,甚至危機到了他的健康,弄不好會落下一定的傷病和後遺症。
「哼!匹夫一怒?」沈衛國冷笑著說道。
「什麼?老師?」肖宇有些詫異。他不相信這是他老師會說的話。因為那是他的老師。那個教授他民主思想,共產主義宣言的老師。沈衛國是一名英語老師,但是他卻在一次次授課中向他和所有同學們明裡暗裡的宣讀著一些屬於國外的先進思想,他引經據典,講述著,諸如法蘭西革命,英格蘭的君主立憲。
所有的一切都被這個老師繪聲繪色的講述起來。在他的講述中,古代的亞歷山大的馬其頓王國面對中國戰國末期的大秦。大秦會勝的幾率很大。
我們的國家,我們的民族就是這樣強於世界上其他強國數百上千年。可是有一天,一種新興的思想誕生在國外,他們開始思想啟蒙開始文藝復興,開始利用著來自華夏古國的四大發明,然後推翻一個個王權一個個獨裁者。波旁,斯圖亞特,以及羅曼諾夫。他們是舊時代紮下的根就該被拔出,不同的是,華國依舊有這根,他植根於華國的土地內部,華國老百姓的思想深處,因此要拔掉,是不容易的。因此我們需要一場像十月革命的一場變革。很可惜,孫先生領導的大革命,二次大革命都失敗了,所以華國需要一種從未有過的東西……
「我說你那是匹夫一怒。」沈衛國話語有些生硬起來,聽的人很不舒服。並且這讓人不舒服的聲音打破了肖宇的回憶。
「行了,衛國。」蕭煜恆阻攔道。他察覺到沈衛國話語里不同於常日的訓誡味道。
「我今天若不說的重些,他明日來日,次次這般,叫我這個做老師的如何自處。」沈衛國一改平日溫潤的口氣訓斥著。
「老師…我…我是為了槐城的百姓。」肖宇辯解說道。
「為了槐城百姓,虧你敢說,你那才幾兩重的肩膀你要扛起槐城來,真是蚍蜉撼樹螳臂當車。佔領南槐城的是什麼人,那是窮凶極惡的日寇,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旅順,金陵…他們做過的喪心病狂的事情還少嗎?你要與他們抗爭,無槍無炮,你就是個少年人你拿什麼和他們斗。」
「可老師我…」肖宇想要繼續辯解。
「你還想說什麼,對於我們華國內的,改革變法,思想啟蒙都是良策,可這是敵占區。這裡遍地都是你口口聲聲要消滅的日寇。可是沒用,一點用沒有。你就是個學生你什麼事都做不了,你若真有志氣好好讀書。等到以後參軍入伍上陣殺敵。老師不會為難你絲毫。可你終歸太年輕了。」
肖宇沉著頭不敢去回應。
二人送肖宇和其他幾名學生到醫院中,而蕭煜恆和沈衛國回到學校的宿舍里。
「為什麼那麼說肖宇。你明知道他說的沒有錯。」蕭煜恆說道。
沈衛國淡淡道:「他太年輕了,這些事情,不該他去做。」
「那你也不該那麼說他。他只是個少年人。」蕭煜恆話音略顯急促的道。
「就因為他還是個少年人,我才要管。有些東西我們扛就夠了沒必要讓這些還在高中的學生們去扛。」沈衛國話語更加急促,胸腔還發出急促的喘息。
蕭煜恆知道是沈衛國的老傷犯了。因為他覺得沈衛國那一句話有些離譜了。他斥道:「沈衛國,你告訴我憑什麼不能讓他們去扛,五四不就是我們學生時代發起的嗎?」沈衛國記得那時的他們還是高中就高舉著牌子大聲吶喊。那時候的青年人,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月。可惜如今卻是舉杯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他們似乎也沒有了青年時的銳氣,沈衛國如今已經快到了不惑之年,很多事情似乎真的已經不再適合一腔熱血的去喊去做。
「不一樣!他是我的學生,我是他的老師,只要我沒死,就不需要他扛。這一代的少年人確實該知道該明白。我們的民族,我們的國家正在經歷一場浩劫。但是他還是個學生,他身前還有我。我護他,是因為他是我的學生。我的弟子,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者也,然今世道,亦可為,代弟子,赴死者也。」他聲音慷慨有力卻是充滿了急促和嘶啞。
蕭煜恆沉默了,她不知道如何再反駁沈衛國。他確實只是出於一個老師的角度說這句話而已。僅此而已。
「咳咳咳!」沈衛國急促的咳嗽著良久他繼續說道:「家國危如累卵,倭寇入我中原。山河破碎,身世浮沉雨。我不許,亦不想我的學生我的後輩承擔這份責任。我是個黨員亦是一名老師。我願意為了我的國家民族慷慨赴死。可我想讓我的學生們後輩們看一看,我們這輩人用性命,用一生用儘力氣,去爭一個好的世道。一個百姓,人民,能當家做主的世道……」他緩了緩后說道:「然後,希望我的學生們,我的後輩們告訴我,家國猶在,就夠了。」沈衛國咳嗽起來,他用手急忙遮掩著嘴,之後他掩藏著手心的血,疲憊的閉上雙眼。
他站在窗口,孤寂的冷風吹動他瘦削卻挺拔的面龐。他是孤寂的,風也是孤寂的。風知道他的顏色,他也懂風的寂寥,就是空懸高月的天邊,站著一個行者,他步履蹣跚,走得艱難。
沈衛國突然說了一句:「或許我們會死。但如果我的死能換他們活也挺值了。」他笑了,像是十幾年前剛下火車那樣,目色乾淨明亮,不再有那般多的城府,鬱結。
蕭煜恆怔了怔才想起,原來自己和他早已不是曾經的青年人。而是這個國家這個民族,選擇慷慨赴死,也要為後輩爭一個盛世的一代……
(本章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