獒犬
手臂被一股大力鉗住,商寧秀一把被穆雷拽去了自己身後,對於商寧秀來說桑格魯揚蹄的陣仗很大,但換成穆雷就不同了,男人高大的身軀在它面前不落下風,他舌尖抵著下顎發出一聲特殊的哨響,很快就將黑馬安撫下來,他大掌沿著油亮的馬脖子不輕不重拍了幾下,示意它自己去吃東西。
桑格魯甩了甩鬃毛,擺頭慢悠悠走了。
商寧秀趕在穆雷開口質問之前解釋道:「我、我只是沒見過這麼大的馬,好奇所以想看看……對不起。」
嬌貴漂亮的牡丹花滿臉無措地仰頭看著他,局促又懇切。
穆雷琥珀色的眸子盯著她,即便是知道她心裡在想些什麼,在面對這樣一張漂亮臉蛋的這種表情的時候,再剛猛的鐵漢也捨不得再追究了,穆雷沉聲道:「我不在的時候,不要單獨靠近它,它性子烈得很,一腳就能蹬死野狼。」
「我知道了。」商寧秀慢慢點著頭,覺得逃走的希望愈發渺茫了。
穆雷重新將她領回了水邊坐下,將外衣包著的一包漿果丟在了她懷裡,「吃吧,我們在這休息一刻鐘。」
商寧秀打開看了眼,裡面的漿果個個飽滿圓潤,他是挑著熟得最好的摘的。商寧秀想了想,撿了幾個蹲去水邊,她拔掉了果蒂和葉子,剩下圓滾滾的果肉在水中搓洗。
穆雷屈著長腿,單手持著水囊仰頭灌水,眼睛卻是落在那曼妙的背影上流連忘返,昨天晚上他就大致摸出來了,商寧秀的身子乍一看沒有草原女兒生得飽滿,其實是大鄞服飾所致,那禮教森嚴的迂腐國家服飾完全展現不了女子身軀的柔美。
她衣裙下包裹的身子,不止玲瓏有致,還細膩溫軟,穆雷咽下口中的水,視線落在她下蹲時渾圓的后臀上。
他活了這麼多年,竟是找不到任何能跟那觸感相比擬的東西,比巴蛇部落的羊絨毯還要更順滑嬌嫩。
商寧秀將洗好的果子帶回來,穆雷又灌了一口水,對她的行為不太理解,灌了一口水后擰上囊口擱在一邊,道:「又不臟,有什麼好洗的。」
「進嘴的東西當然要洗,浮灰是看不見的,吃進去就鬧肚子。」商寧秀看了看他坐的地方,雖然地勢已經算高處了,但水邊上的泥壤總是帶著濕氣的,雖然她的這身衣服已經髒得沒眼看了,但她也不想一會起來的時候屁股上有個不雅觀的大黑印子。
於是穆雷看著她的一雙眼睛到處轉,又找了一塊形狀不規則的石頭坐下。
商寧秀將果子放在腿上,拿起其中一個咬了一口,果肉是粉糯的,酸酸甜甜地很好吃,但卻沒什麼汁水,商寧秀稍微有點失望。
她昨天一整日都沒喝水,晚上又掙扎出了那麼些汗,早就渴了,但她不願意從他對嘴用過的水囊里喝水,況且剛才她都看見了,那水是從河裡直接灌進來的生水。
商寧秀的視線不自覺地朝他的水囊看了一眼,她以為穆雷沒有注意到,豈料男人直接就把水囊拋過來了,『啪』的一聲沉甸甸落在了她腳邊上。
見她沒拿,穆雷問:「不是渴了?」
「我不渴。」商寧秀慢慢啃著果子,搖頭說道。
「一天一夜沒沾水不渴,你當自己神仙下凡?」穆雷大掌撐著膝蓋就這麼睨著她,「自己喝還是我來灌,選一個吧。」
商寧秀皺眉,嫌棄地小聲嘀咕道:「河裡起來的生水,多不幹凈,喝了就要鬧肚子,我不喝。」
穆雷嗤了一聲:「河水臟,果子卻是用河水洗過才幹凈,你這什麼邏輯。」
商寧秀一時間竟說不出反駁的話,穆雷笑她太天真,接著道:「還是你怕喝多了水要方便,被我偷看了?真沒必要,我要真想看你以為你光是不喝水就能攔住不成,不用這麼緊張,答應你回去成婚再行房,男子漢大丈夫,說得出做得到。」
商寧秀臉上一燥,急切反駁道:「誰答應嫁給你了。」
「秀秀,這可不是你能說得算的。」穆雷低低笑著,也不介意這小雲紡鳥的撲棱叫喚,捉都已經捉到手上了,有得是時間馴養。
商寧秀吃得實在太慢,一個果子細嚼慢咽許久,直到穆雷催促她該起程了也才正兒八經吃完兩個罷了。
商寧秀不願意那麼順利就被他帶回了部落里,誰知道那是個什麼地方,進去了再想要逃跑怕是難如登天。她不肯從石頭上起來,仰頭看著他道:「再坐一會吧,跑馬顛死了,我這才剛剛歇一會,肚子都還沒吃飽呢。」
「這還顛?老子就是帶著你才跑得慢,這麼點路跑了這麼多天還沒到,回了部落要叫人笑話死。」穆雷蹙著眉宇,耐著性子哄她:「再忍忍,沒剩多遠了,回去了給你燒水喝。」
男人眼看著一邊說一邊就有要來扛人的架勢,商寧秀趕緊抱住自己的腿一副避他如蛇蠍的樣子,急切道:「我長這麼大就沒受過這樣的罪,休息一會都不行嗎。」她目光閃爍偷看穆雷的表情,那兩個字磕巴著實在燙嘴還是說不出口:「你還說你們部落都心疼、心疼女人呢,騙子。」
這一聲埋怨裡帶著委屈嬌嗔,恰到好處地搔到了草原莽漢的癢處,他盯著她妍麗的笑臉,不可否認自己是真的爽到了。男人唇角微微翹起一抹很淺的弧度,管他誰愛笑話,他有媳婦,還是這麼漂亮的媳婦,管那群光棍笑話做什麼。
「那就再歇會吧,也不趕這一時半刻的。」
商寧秀被他那帶著輕佻意味的笑盯得臉發燙,一直跟個鵪鶉似的蹲在那沒敢動,她不安地揪著地上的小草,一聽他同意了,趕緊一把坐回石頭上背過身去躲避他的視線。
她有一搭沒一搭地啃著果子,又坐了沒一會,視線就逐漸跑偏了,落在了面前那折射著陽光的粼粼水面上。剛才洗果子的時候她就注意到了,這水不深,而且還算清澈,縱使不能直接喝進肚子里,但是用來泡泡腳還是綽綽有餘的。
她身上穿的這身衣裳還是被他從叛軍手上救下來時候穿的,顛簸這麼些日沒洗澡沒換衣裳,期間還發了兩次汗,商寧秀覺得自己身上恐怕都已經臭了。
商寧秀慢慢又轉過了身,小心翼翼往穆雷的方向看了一眼,發現男人雙臂環著胸,一直就這麼直勾勾地盯著她的背影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商寧秀覺得他跟個牢頭似的,牢頭都沒他看得嚴。
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彷彿能夠洞悉一切,狹長的眼型和深邃的五官輪廓讓他帶著一股渾然天成的銳利感,還時刻帶著攻擊性,在他這樣的目光下,商寧秀的話哽在喉嚨管里不太敢說了,他剛剛還在河裡舀水喝來著。
穆雷的目光慢慢移向水面,大概有幾分猜到了她的想法,但又覺得這小女娘的國家如此保守,玩兒命也要捍衛清白,不太像是敢在這四面透風的野外脫衣服洗澡的樣子,連草原上的姑娘都只敢在水裡泡泡腳,「你要是敢在這脫衣服的話,我倒是不介意再等你一會。」
「你休要胡說!我、我可是郡主……」商寧秀話還沒說完就被男人打斷了,他單指抵在嘴唇上噓聲示意她別說話,男人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商寧秀不自覺就跟著緊張起來,她左右看了看,用眼神詢問他出什麼事了。
穆雷只凝神聽了幾秒鐘,不遠處的桑格魯就彷彿也像是發現了什麼一般抬起頭來張望著,男人心中有了決斷,當即舌尖抵著下顎發出一聲尖利哨聲,大黑馬受到召喚朝主人跑過來,就在這時,周圍半人高的野草從里躥出來了兩隻凶神惡煞的大黑狗,快得跟鬼影一樣,桑格魯受了驚嘶鳴一聲跳開,兩條大狗緊隨其後撲上去照著馬後腿就咬。
商寧秀從沒見過那麼大的狗,滿身的黑毛,光是背高都要到她的大腿中段了,上面頂著一顆碩大渾圓的腦袋,嘴與頭等寬,尖牙兩側的橫肉飛甩著,那張血盆大口一張開怕是能直接咬斷她的腰。
桑格魯揚蹄蹬開了一隻,大狗嗷嗚一聲慘叫滾下去,另一隻就立刻趁機撲咬了上來,大黑馬不斷掙扎跳動著馬蹄。
商寧秀跟著一起心驚肉跳,說時遲那時快,一支羽箭破風而來,商寧秀眼前一片昏花繚亂,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就被穆雷一股大力整個人拎了起來箍在了腋下。
羽箭插進了泥壤里,穆雷惡狠狠地一腳踹開了草叢裡躥出來的第三隻大黑狗,近在咫尺的視角讓那惡犬看起來更加兇悍得像個怪物了,商寧秀被嚇得花容失色,手腳將自己緊緊掛在了穆雷身上。
穆雷人高腿長力氣也大,但狗皮不怕打,踹得再凶也是滾兩圈就能爬起來接著上,狗吠聲帶著低沉的威脅,穆雷一手按著商寧秀的后腰,一手攥著鋒利短刀,他的小腿被咬傷了,見了血的凶獸目光越發貪婪威脅他們打轉。
商寧秀氣息沉重咬著牙,除了他們這裡的兩條大狗之外,桑格魯那還有兩條,脖子上都戴了皮項圈,是人為飼養的。
這時,她聽見了不遠處傳來鬨笑聲,草坡上兩三個帶著絨毛皮帽的壯漢騎著馬,沖他們的方向嬉皮笑臉扮著醜臉,猥瑣又招人嫌,嘴裡還叫喊著她聽不懂的草原話。可即便不懂內容,她也能猜到肯定不是什麼好話。
商寧秀視線不慎和其中一個男人對上,心裡咯噔一下直覺不妙趕緊埋下頭去把自己往穆雷的肩膀后縮。
那個男人興奮地指著商寧秀的方向推搡著身邊的同伴,他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姑娘,激動極了,兄弟三個眼露精光地搓著手,將弓弦拉滿朝著穆雷的方向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