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了吧 她瘋了嗎?
謝韶本來氣勢洶洶地準備質詢柴房的事,但段溫這麼乾脆利落地承認倒把她整不會了。
非但如此,段溫還繼續:「那封信也是,信不是原件,我找人抄錄了一部分。你要是想看,我明日把原本的找給你。」
段溫說著,垂眼遮住眼底的神色。
他確實不怕謝韶看見原本的信件內容。
人心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若是韶娘先看了李豫原本的信件,她或許會被上面回顧往昔的情誼打動。可這遭不巧被他搶了先手,在已經先一步將那甜言蜜語包裹下的真實目的撕開之後,再看那些回憶過往、傾訴情思,便要怎麼看怎麼都帶著別有用心了。
至於那些空口白牙的未來保證,在韶娘看見柴房裡那個軟蛋玩意兒的表現之後,想必也沒法子當真。
段溫也是因此才強忍著噁心,把李豫的信留下來。
他一點兒也不擔心謝韶去看。
該說巴不得謝韶多看看,把兩人的那些過往毀得再乾淨點。
——這是光明正大的陽謀。
他什麼多餘的事都沒有做,只是把那狗東西骯髒噁心的一面先抖落出來給韶娘看看而已。
文辭再怎麼動人,字句再怎麼優美,都掩藏不了那字裡行間的最終目的。
都是韶娘太傻了,才會被那種人騙了。
*
謝韶因為段溫這一提怔了下神。
李豫的信?
結合段溫的說法,她其實能猜到那信上到底寫了些什麼。
其實謝韶挺需要那些信的,她現在對於原主的記憶也只有那個未來佔比更多的夢境而已,而且夢這種東西,醒了以後就不那麼清晰了,她更需要一些切實的記錄來充實自己對原主的了解。而李豫想要原主幫忙,必定得想辦法喚起原主的舊情,最便捷的方式就是說起些過去的事。謝韶大可以借信上的內容,補充自己對原主過往經歷的空缺。
話雖如此,但謝韶遲疑了一會兒,最終還是緩緩地搖了下頭。
那段感情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大概已經成了原主一生中最不願意被提及的部分,她幸運地佔據了原主的身體,有了在這個時空再活一次的機會,沒道理在受了人家這種恩情之後,再把對方最不願意示人的傷疤又血淋淋地揭開看一遍。
反正她現在人在幽州,也不會有人專門來找她聊什麼長安過往,就算真的有那麼不巧,也大可以以「不想提傷心事」搪塞過去。
想通了之後,謝韶也長出口氣,「燒了吧。」
那段感情在原主的上輩子都已經終結,就讓它到此為止吧。希望原主下一世幸福美滿,不要遇見這種渣男。
謝韶其實覺得原主的親爹也挺渣的,但是就她的情感體驗,原主本人顯然並不這麼認為。她自認是謝家的女兒,在合適的時候,應該為家族利益讓步。
反正謝韶是沒那麼高尚的情操的,比起沒什麼感情的謝家,她還是覺得自己更重要一點。
不知道要是原主也有這種想法,那上一世的結局會不會更好一點?
謝韶尚且唏噓著原主的命途多舛、遇人不淑,卻覺眼前一陣壓迫感,原來是段溫不知道什麼時候湊過來了。
段溫的身材比例很好,平時看的時候只會覺得這人很高,並沒有什麼虎背熊腰的壓迫感。但是等湊近了就會發現那都是騙人的,他真的很大隻,而且像只對自己的塊頭完全沒有逼數的阿拉斯加,特別愛撲人,阿拉斯加還有毛的虛重,眼前這一隻卻完全是實打實的肌肉——特、別、沉!!被他壓在身上都要喘不過氣來了。
謝韶這會兒一瞧見人湊過來,就頓覺不妙,下意識一個後仰想要躲開。
但是她本來就縮在床角,這一下躲都沒有地方躲,被結結實實的摁了個正著,一邊被胡亂地親著,一邊聽著人笑,「好,我就去燒了。」
神采奕奕的,眉眼都要飛起來了。
謝韶被親得一懵,還沒回過神來,人就被從被子裡面剝出來了。
夜裡寒涼,謝韶因為驟然接觸的冷空氣瑟縮了一下,手緊扯著被子不打算放開:她話還沒說完呢!!
這動作被誤會成了「怕冷」,段溫瞧了兩眼,乾脆把被子一揚,撈著人滾到裡面,連頭帶腳都蓋了個嚴實。
謝·眼前一黑·韶:???
等等、等……唔!!
……
許久,動彈不休的被子裡面終於艱難地伸出一隻手來。
那手掙扎地探了半天,才碰到了床頭的雕花,纖細的手指努力從雕花的鏤空處探了出去,屈指勾住,像是要借著這個著力點把自己拽出來。只是手才剛剛落到了實處,指尖卻猛地收緊,櫻色的指節處綳起了泛白的痕迹,連指甲都深深摳入了雕花的縫隙。
這麼緊緊抓了好一會兒,這手才無力的鬆開,從勉強勾住的鏤空處砸落了下來。
粉白的指尖因為用力過度還帶著細微的顫抖,鬆散地攤開著的指腹上還印著分明的雕花凹痕。
少頃,另一隻膚色微深、還帶著疤痕的手掌也伸了出來,沿著那截雪白的小臂摸索著往上,捏住了那還帶著顫意的素手。
生著厚繭的手指一根根擠入指縫的間隙,又屈指握緊。
十指相扣,那隻才剛剛伸出來沒多一會兒的手就這麼被拉了回去,只在床頭留下一道拖拽的痕迹。
……
等終於結束后,段溫看著身側人被悶得潮紅的臉頰,沒忍住又湊過去想要親。
許是因為剛才被鬧的過了,這氣息接近,被攬著的人在睡夢中還下意識的躲了躲,這一吻就落得偏了,只從鼻尖上擦過。
剛剛吃飽的段溫極好說話,雖然是鼻尖,但左右也算是親過了,他就沒有再繼續糾纏,而是心滿意足地攬著人往自己的懷裡帶了帶。
想起謝韶的那句「燒了」,段溫的眉眼間忍不住又帶上了笑。
燒了好啊。
合該燒了的。
他的韶娘正直善良還心軟,總愛把別人想得同她一般好,但是她卻不知道,這世上終究是壞人佔了大多數……不,說是「壞人」也實在抬舉他們了,充其量算是「小人」。
他們為了自己的命、為了自己的前程,可是會做許多「退讓」的,莫說將自己的未婚妻拱手相讓了,就算是明媒正娶的妻子,恐怕也能親手送到他的榻上。
想到這裡,段溫又忍不住愛憐地吻了吻懷中人的發頂。
韶娘還是莫要念著了。
那樣的人,即便是嫁了他,他也是護不住的。
不管怎麼樣,韶娘最後都會是他的。
*
謝韶醒了以後回憶昨晚的發展,捂著臉想一定是男□□人,她本來想要質問的事一件也沒有問出口。
冷靜下來之後,又發現好像什麼都沒有必要問。
段溫看李豫不順眼這件事很好解釋,大概勝負欲、或是覺得被冒犯之類的理由吧。
路上遇到陶氏商隊的時候,段溫就知道原主和李豫有一段了,那時候他的態度就表現出來相當程度的不滿。倒也能理解,畢竟就算在現代,男人對綠帽這件事都不能忍,更何況這是個男權的封建社會。雖然按道理來講,段溫才是那個橫插一杠子的後來者,但是有很多時候武力值比道理來得要更管用點,段溫的情況明顯是前者。
而且婚前怎麼樣不好說,婚後還勾搭人家老婆,那就問題很大了。
李豫這頓揍挨得不冤。
謝韶對這個渣男怎麼樣其實也沒有那麼關心。
現在李豫還沒做出上輩子的混蛋事(雖然目前做的事也挺混蛋的),叫人恨不得他去死好像都沒有什麼理由。謝韶也沒有辦法替原主對這人做什麼評判,還不如乾脆眼不見心不煩。
說實話,每次遇見這麼一個人,都要引起身體的一次情緒地震,謝韶也覺得很累。
好在原主身體留下的情緒似乎是有限度的,在連續兩次情緒崩盤之後,謝韶能明顯感覺到原主殘留的影響削弱了很多。這事壞處也有,她之後恐怕很難根據原主留下來的情感反應來判斷是不是「熟人」了。不過她人到底已經離了長安,不在原主熟悉的環境,這影響也沒有那麼大。
比起上面的事來,謝韶其實更在意的是另一點,這也是她昨晚那麼生氣的原因。
那個時候要是沒有她扇的那一巴掌,段溫真的會繼續下去嗎?
在另一個男人面前,彷彿彰顯主權一樣佔有她。
憤怒、難堪、羞恥。
謝韶也覺得那一巴掌扇的衝動,但是她一點也不後悔,就算再來幾遍都是一樣的。
『他怎麼能這麼做?!』
這個屬於昨夜未來得及問出口的質問,在一.夜的冷靜后,變成了另一個問題:他為什麼不會這麼做?
或者說更準確地描述一點,她為什麼覺得對方不會這麼做?
在這裡,父親都可以毫不猶豫捨棄「寵愛」的女兒,歌伎舞姬會被當做物件一樣送人,婚姻是利益聯盟、是時局交易、是個人感情被無限壓制的雙方合約……
在這樣一個世道上、這麼一段婚姻里,她為什麼覺得段溫會考慮到她的情緒、照顧到她的感受?
謝韶怔怔地放下手。
昨晚十指交疊的觸覺尚在掌心,她卻突然發現了一件極為可怕的事。
在清楚地明白「那些鬼話誰信誰是傻子」的同時,她仍舊陷進去了。
或許是段溫的渴求太不掩飾、亦或是他說話時的神情太過情動,甚至也可能只是單純的重複次數太多,她居然真的把床榻上的那些花言巧語往心裡去了。
……她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