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入夜來相愛
「娶一個詭怪當妻子,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景瑜厲聲問道,眉宇間儘是化不開的煞氣。
「我知道,可我一定要娶她。
她為了我受了太多苦難,如果我不能照顧她一輩子,又算得上什麼男人。」
男人激動道,手腳並用的爬向景瑜,手指緊緊抓住景瑜的褲腿,腦袋不斷撞擊地面。
「我知道守夜司是什麼組織,你們眼裡容不下任何詭怪。
我給您磕頭,求你,求求你,不要殺了我的妻子。」
白骨妖見男人這樣,趕忙跪行到跟前,抱住他的胳膊試圖阻止他磕頭,聲淚俱下道:「大人,您就繞過我們吧,我們這就走,絕對不給您添麻煩。」
景瑜一震衣擺,撤開男人的手,站在他們面前,緋紅色月光從背後灑下,把他的面容映襯地異常模糊,可他的聲音卻無比清晰:
「男兒膝下有黃金,你跪我,就是為了讓我繞你們一命?」
「大人,您要是覺得這樣不行,讓我做什麼都可以,只要你能繞過白娘。」
男人依舊不斷磕著頭,鮮血順著額頭划向臉龐。
這血啊,染紅了皮膚,卻怎麼也染不紅男人眼神中的堅定。
「即便是死,也在所不惜?」
「即便是死,也在所不惜!」
「段郎!」白骨妖哀泣一聲,早已淚流滿面,死死抱著男人不肯撒手,一對苦命鴛鴦在景瑜面前抱頭痛哭。
玄青信天翁在空中急促鳴叫,提醒著有人正在接近這裡,景瑜深吸一口氣做出了他認為對的決定。
「我現在要出去巡查一下別的街道,大概要半個時辰,你們留在這裡好好反思,等我回來在決斷你們的事!」
景瑜抄起拐杖,頭也不回地離開小院,只剩下男人和白骨妖坐在地上面面相覷。
「娘子,你坐在石凳上面,地上涼別受了風寒。」男人小心翼翼地將白骨妖攙扶起來,準備等景瑜回來聽候最後發落。
白骨妖氣不打一處來,手指連連點向男人胸口,恨鐵不成鋼的說道:「獃子,那位大人是在給我們時間逃跑,還坐什麼坐啊,趕快把行李拿上,我們這就走。」
「啊,真的嗎,可是他沒有說啊。」
「你真是個獃子,頭還疼不疼了,我給你把血擦乾淨,等安頓好了我給你做骨頭湯補補。」
兩人的聲音隨著夜間的風飄向遠方,正如兩人的腳步,在月光下漸行漸遠。
……
景瑜拄著拐,剛轉過街角就碰上了周寧,後者看他這個模樣,叼在嘴裡的煙斗都掉了下來。
「兄弟,你咋來了,怎麼還瘸了?」周寧彎腰把煙斗撿起來,拍了拍上面的灰塵又放在嘴裡。
「啥事沒有,晚上睡不著,跟你一起巡夜。
諾,這是今天晚上的戰利品。」
景瑜甩著拐杖,上面的骷髏頭來迴轉圈,再也不敢無聲嘲笑什麼。
周寧恢復到冷峻的表情,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麼,目光越過景瑜看向房門敞開的小院。
景瑜上前踏出一步擋在他面前,打趣道:「周哥,別裝酷了,大晚上的除了詭怪沒人看你。」
「呸!這叫什麼話。」周寧再也綳不住表情,抬腿就要踹景瑜。
景瑜扭腰躲避,指了指跟小院相反的方向,示意到那邊巡視一番。
兩人走在空曠的街道上,信天翁在空中偶爾發出一聲鳴叫,逆著風盡情撒歡。
「周哥,今天晚上有沒有收穫啊?」景瑜把拐杖當做朴刀,裝模作樣的對著空氣劈砍,向周寧炫耀著自己的戰利品。
周寧鼻間發出冷哼,不屑道:「亮個相吧,小寶貝!」
他扯開腰間的錦囊,裡面裝著數個物件,全都是他今天晚上的收穫。
景瑜想要去摸,卻被周寧打掉手掌,抬起下巴用煙斗對著他,「敢搶我的戰利品,想都別想。」
「周哥,你怎麼能這麼看我呢。」景瑜不顧嗆人的煙霧,順勢攬住周寧肩膀,語氣諂媚:「咱兄弟倆怎麼還見外了呢,我只是想摸摸而已。」
周寧滿臉不相信,擺脫景瑜的胳膊后跳上屋檐,「這裡面有一半是白小天的東西,到時候要記錄在案的。」
「周哥,你不怪白小天嗎?」景瑜疑惑道,畢竟白小天的請假,讓周寧只能一個人巡夜。
「有啥好怪的,當初老鍾回去成親的時候,首尊還不是要巡夜。」
周寧毫不在意的說道,隨後湊到景瑜面前,「白小天答應請我去勾欄玩三天三夜,我這個月的假期還沒用呢。」
景瑜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麼回事。
他不禁感嘆,白小天雖然有些眼高手低,但對同僚卻是實打實的闊綽。
「周哥,鍾哥都成親了,你怎麼還沒動靜呢。」景瑜坐在周寧旁邊,白骨妖和穿越者的愛情故事讓他有些感性。
「成親幹什麼,一個人難道不好嗎?」
「那你就沒個喜歡的人了?」
周寧被景瑜問得一愣,隨後擺了擺手故作輕鬆道:
「唉!不提也罷,橫豎撇捺勾勒不出那個刻骨的模樣,區區名號豈能道盡這青春一場。」
景瑜沒想到周寧還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好奇心頓時升了起來,滿臉想要聽八卦的表情。
周寧看他這樣,心想也不是什麼秘密,望著天邊紅月開始講述。
他在十八歲那年遇見了一位姑娘,兩人情投意合很快便在一起。
誰料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姑娘家中卻讓周寧拿出十年俸祿當做彩禮,否則堅決不同意這門婚事。
周寧年紀輕輕的怎麼可能拿出十年俸祿,無奈之下找到姑娘,試圖和她私奔。
他心中的想法是,姑娘一定會同意這種做法。
可是世事難預料,姑娘不僅沒有隨他而去,更是一紙訴狀將他告上了衙門,控告他想要強搶民女。
原來,姑娘跟他在一起,並不是因為愛情,而是因為愛錢。
「大瑜啊,你是不知道當時在衙門裡面,她看我的眼神究竟是怎麼樣的。」
周寧搖著頭,心平氣和地說出往事:
她滿臉厭惡地求我放過她的時候,我忽然愣住了,想起剛在一起的時候,她小心翼翼的問我,你會離開我嗎?
「所以,這就是你在勾欄流連忘返的理由?」景瑜蹦出一句話,心中感嘆果然每個被傷過的男人都會用自己的方法慢慢療傷。
周寧能夠心平氣和的說出這些話,代表著他已經能夠坦然面對從前的感情,並且把現在的注意力,全都投向了鶯鶯燕燕的懷抱。
「文明人的說辭,怎麼能叫流連忘返呢?」周寧眉毛一挑,反駁道:「要不是錢不夠,我都想住哪裡。」
緋紅月光下,信天翁振翅高飛,兩個男人相視大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
入夜來相愛,窗外月光曬,入夜來相愛,盼君君會來——《生平錄·人鬼孰惡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