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皎月之輝
第九營地zhongyāng高塔中,北公爵治下的芙蘭·亞述侯爵,正在奮筆疾書整理著此次西征的最後一點記錄工作。
此時,他的秘書官上身穿著一件長袖白襯衣,外面披著紫sè紐扣小馬甲;下身一襲紫sè及小腿的長裙,靜靜從辦公室門外走了進來。
「侯爵,瑞茲老師已經到了十二區。」秘書官放下盤中血紅sè的茶點,靜靜退到了這位侯爵的背後。
芙蘭王國一共有東、西、南、北四位公爵,每個公爵屬下僅僅只節制著四個侯爵。也就是說偌大的芙蘭親王領內,侯爵及以上的封爵僅僅只有二十位,每個人都代表著芙蘭王國最為煊赫的家世。
「家主交代下的任務真不省心啊,男女兩營接近三千人的魔葯分量,幾乎把整個王國煉金材料都掏空了。」芙蘭·亞述一手揉捏著雙眼間的晴明穴,一手端過秘書官放下的餐點,慢慢啜飲起來。
「最難辦的還是艾森家的兒子,親王一方面想要收他做義子,一方面又怕他染有紈絝習xing無法融入紅魔堡。你也知道,大小姐是芙蘭家千年難得一遇的天才,但偏偏xing格乖戾,如果艾倫不合她眼,只怕連xing命都會不保。讓他入住紅魔堡反而會害了他。」
亞述一邊品著茶、一邊抱怨,他身後秘書官只是靜靜傾聽微笑,卻不插話。
「對了,隆多、明戈那幾個傢伙的事辦好了嗎?」放下渾圓的茶杯,亞述突然想起了十二區前幾ri的sāo亂。
「明戈和兩個小傢伙還想回營地,但隆多那個小傢伙似乎只想回家繼承家業。」秘書官橘紅sè的長發上,佩著兩個蝠翼飾物,說話的時候還不時扇動著,彷彿活物。
「都遣返回家吧,意志不堅的人,如何能成為家主的親衛。」亞述的堅定只持續片刻,便小聲自語道:「不過。我最近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難道我親自製定出的篩選方案,哪裡有疏漏不成?」
「用寬鬆的環境,引導小傢伙們展露自己的本xing,這個方案本身是沒有錯的。只是,有種名叫天才的不安分生物,他們天生思維開闊,很可能會誤解你們的用意。」大門再次被打開,前一刻還在十二區宿地里教授少年們冥想法則的光頭長者,此刻已經出現在了亞述的面前。
「瑞茲老師!」亞述騰地從座椅上站了起來,身後的秘書官也在第一時間走出辦公室,並禮貌的帶上了門。
「都幾百歲的人了,怎麼還像毛頭小子一樣。」光頭長者擺手讓亞述不要多禮。
「那怎麼行,您是亞述的啟蒙老師,一ri為師終生為師!」芙蘭·亞述心中感慨,雖然已經跟四百年沒見了,自己的啟蒙老師卻仍舊還是當初的樣子。
「不要這麼說,我教授你們冥想法則,一方面是想重現萬年前神魔大戰的魔術輝煌時代;另一方面也是為讓賢者法典充能進階。我們各取所需,實在不值得你如此尊敬。」瑞茲說的是事實,賢者法典的進階需要教授大量的生員。否則,他也不會一收到芙蘭王國要組建新親衛的消息,便立即返回了東大陸。
要知道,當時他正為了一塊黑曜石,在各個危險的虛空中遊歷。
「不管怎麼說,老師算是幫了芙蘭家一個大忙。」瑞茲的光棍讓想要套近乎的亞述一陣尷尬。
但是,瑞茲卻不這麼想。接手第九營地三千餘位未來的魔師,已經讓他欠了芙蘭家很大的情分,如果再讓亞述抱住自己的大腿,那他就真的被綁上芙蘭家的戰車了。
這是一個崇尚ziyou的流浪魔師,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的。
「不知道老師要在營地呆多久?不論需要什麼東西,芙蘭家都會為您收集的。」瑞茲嚴重低估了亞述的臉皮,這傢伙不跟自己套上近乎,是不會那麼輕罷干休的。
「兩ri就走,那個時候伊莉絲應該也到了。」瑞茲對亞述話中的重點避而不答,反而提醒亞述道:「我覺得你還是有必要向小孩子們解釋一下,不然出了什麼差錯,伊莉絲絕對會讓你脫層皮。」
「沒事,所有孩子的資料我都已經收集起來了,十二區馬上就能進入正軌。」亞述拍了拍桌上半人高的文書,對瑞茲的話不以為意。
「希望你是對的。」
………………
「艾倫……還有力氣嗎?」瑪維像死狗一樣攤在床鋪上,而宿地內的少年們血紅著眼睛,也儘是一副身心俱憊的樣子。
瑞茲剛走不久之後,眾少年就已經心癢難耐的開始嘗試著按腦海中的冥想法門進行魔力收集。
事實上,所有人都低估了要成為一名魔師的難度。當艾倫小心翼翼按照冥想法則,將第一滴遊離的魔力導入靈魂之海,他的本體意識立即遭到了猶如針扎刀刺一般痛苦衝擊,如果不是他的意志早已磨練得堅不可摧,恐怕會選擇立即中斷這次冥想。
如此痛苦冥想的過程,獲得的魔力也是相對海量的。僅僅只是一個小時的短暫冥想,艾倫就補回了他練五形拳,需要整整一個周曜才能斬獲魔力。
但這些魔力一點也不受他的控制,全都被填充到了靈魂之海,讓那裡的天空變得原來越黑暗。
艾倫不信邪,想要再次進入冥想,可是疲憊的意識卻已經開始獨木難支了。
像艾倫這種活了兩世的人冥想起來都如此費勁,其他人就跟不用說了。瑪維作為同年的佼佼者,忍著腦袋的絞痛冥想,只能持續不到三分,反覆三、四次后,便已經全身體力衰竭,連手指都沒法動彈了。
而少年中意志最差的那群人,他們甚至進入冥想的一瞬間,就像渾身觸電一樣從床上彈了起來,再試了一次仍是如此之後,便打死也不再冥想了。
之後,今晚的夜宵被營官們推了進來。與以往不同今天的夜宵比以往豐盛了很多,艾倫甚至還在其中找到了能夠補充魔力的植物。不過,那東西卻著實沒有什麼好味道。
「呸!」少年們紛紛吐出了那些澀得掉牙的藍sè草根,實在想不明白營地為什麼會在美食中夾雜這種掃興的東西。
夜宵,在十分壓抑的氣氛下持續進行著。沒人去在乎營地伙食為什麼變好了,冥想的敗壞結果,讓所有人心裡不是滋味。
熄燈后,不服輸的少年們再次嘗試去冥想,然後黑暗中傳來的陣陣低啞悶哼,預示著這一切都是徒勞的掙扎。
艾倫原本以為這樣就算結束了,但當半夜皎月升起之時,他才發現一切比他想象的還要棘手。那一刻整個宿地都炸開了,那些努力冥想的少年全都從睡夢中驚醒,皎月帶來的能量交替現象,讓大量的遊離魔力強行進入了他們靈魂之海,所有人都在腦部絞痛中進入了被動冥想的狀態!
艾倫在冥想中吸收的魔力最多,因此能量交替給他帶來的影響最大。如果放任自己進入那種被動冥想狀態,他甚至覺得自己的意識會被這股靈魂劇痛衝垮,讓自己徹底變成一堆行屍走肉。
沒有絲毫猶豫,艾倫直接切斷了靈魂之海與外界魔力的聯繫,整個人就像是一截失去生命的枯木,靜靜坐在一片鬼哭神嚎的宿地之中。
「亞述大人,出事了!今天是出現了皎月之輝!」亞述的秘書官只穿一件單薄的睡衣,急匆匆的衝進了高塔。
「哦,皎月之輝?這可是難得的冥想時……」亞述不以為意地捏了捏兩眼間的晴明穴,當他轉頭看一眼窗外那輪磨盤大小的皎月,剛說到一半的話瞬間啞然……
「糟糕!怎麼偏偏這個時候出現了!」亞述臉一下就黑了,然後立即化成一道血影衝出了他的辦公室。
「皎月之輝,東大陸一個月曜出現一次的魔力更迭現象,魔師們在這個過程中不僅在魔力感知上變得極為敏銳,就連冥想也會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只是這種現象出現的時機並不固定,非大能者不能預知出現之期。」瑞茲在自己的實驗室中,一手捧著又厚了幾頁的賢者之書,一手捏著一根綠sè魔力試管,嘴裡不斷輕微自語著。
末了,這位光頭長者將手中的密封試管,收入了腰帶上別著的藍sè水晶筒中。心曠神怡道:「這真是個進行時魔葯調配的好ri子。
而宿地中,一個巨大的血sè護罩正迅速升起,將宿地內一切的魔力都抽離了出來,形成了一個絕對真空的魔力禁區。
做完這一切,亞述額間見汗,但神sè仍舊有些惴惴。
「安吉莉娜,你又救了我一次。」亞述抹去額間的汗跡,不去看身後的秘書官,目光執拗的向東邊望去:「等家主的親衛芙蘭騎士團組建成功,我就去接回我們的女兒。」
「她在神社,很快樂。」秘書官只是搖頭。
在亞述與安吉莉娜對話間,宿地的魔力已經徹底消退下去。被動冥想下的少年們身下的床鋪濕了一大片,每個人都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的活魚,陸續缺氧昏死過去。
艾倫閉著眼,意識中三三兩兩的魔術師進了宿地,他們手抓著各種魔葯,不由分說的塞進了那些冥想受傷的少年嘴裡。
浸濕的被褥、內衣也被換掉了,一切就像是一場秋夢,沒有留下任何痕迹。但惟有親自經歷方才那鬼哭神嚎之地獄場景的艾倫才明白,對在場的少年而言,那是一場如何可怕的噩夢。
人煙散盡,瑪維虛弱的睜開了眼睛,然後吐出了口中那顆沒有吞下的魔葯。
「差點死掉了啊……」艾倫坐起了身子,替瑪維說道。
「逃出去……」瑪維就好像受夠了十八般酷刑的死囚,虛弱且疲憊不堪:「我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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