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其後的日子裡，陳觀水一反常態，不再和前面一樣在海州城裡遊街竄巷、四處亂放水鏡術，反而是安安靜靜的守在家裡，讀起書來。

《浩然正氣宗靈藥圖譜大全》、《寰天堪虞圖》兩本書都存在那塊玉牌裡面。現在陳觀水就是靜靜的躺在涼椅上，享受著西棋扇來的涼風，閉著眼睛在讀這兩本「書」。

那一塊玉牌經過陳觀水這幾日的仔細琢磨，總算明白了使用它的方法。貼在額頭上，只需要用神識往那玉裡面「撞」過去，掌握好一定的「感覺」，就會撞進一片乳白色的玉色世界。

那裡只見白玉鋪地，瑪瑙為頂，翡翠做柱，更是有乳色的輕煙薄雲飄蕩在其間。正當面的，是一面巨大的玉色牆壁。玉色純白，如同煉製過的最上等羊脂，細細膩膩沒有任何的一點雜質。在玉色牆壁上，豎著寫了兩排金色大字。左面的一排是「浩然正氣總靈藥圖譜大全」，右面的就是「寰天堪虞圖」這五個字了。

這就是那塊玉牌裡面存放兩本道書的地方。而此時，陳觀水也感覺到，自己送入玉牌的那一縷神識變成了一個白色的小點，飄蕩在空中。

讀書的方法也很簡單，只需要神識一動，就見那個白色小點就往玉色牆壁上飛去，輕輕一觸那兩排金字中的一個，然後就是一個樹榦一樣的綱目出現在面前。比如說《浩然正氣宗靈藥圖譜大全》裡面就有植部、獸部、石部、妖部、香部、毒部、巫部、蠱部這八個大分類，在植部下面還有木屬、草屬、覃屬、蘚屬這四個更細的分類。而就是僅僅在木屬下面就有著三百七十四個科，其中最大的松科就有八千五百三十二種松樹種類，還有四百九十多個由正種在特異幻境下變異而成的亞種。

只要一路點擊下來，就能沿著綱目網路一路找到自己想找的那個東西。比如說現在，陳觀水就在找前幾天買下的盆景假山上那棵隱藏的極深的「松樹」究竟是哪一種靈藥植株。

那是一棵被扭曲的失去原來面目「松樹」，只有三寸高的一截紅色樹根，一枝斜斜伸出垂下的尺長細枝，不足一百的金黃色的寸長松針。配上灰色的怪石，很是有一種獨特的韻味。

但就是這些已經足夠陳觀水按圖索驥，找出這棵「松樹」正常生長時的模樣。

黃龍血松，一個很古怪的名字，卻又是那棵松樹的真名。由一棵本來就是靈藥的赤鱗松，浸泡在黃龍被屠殺后形成的血泊中，枯萎，再生，開花，結實，就形成了「黃龍血松」這一個亞種。

此種松樹多出自北地的黃龍谷。黃龍谷也正是因為億萬里的土地上滿山遍野都是黃龍血松而得命。而黃龍谷，更是一百零八上門中排名第十的絕世修真門閥，天下劍修祖庭。

陳觀水眼前的這株黃龍血松，和真正自然生長的黃龍血松比起來，就如同螞蟻和巨象之間的比較一樣。真正的黃龍血松，可以長到一百三十丈高，枝葉覆蓋開來可達數畝。而且黃龍血松中，還有萬分之一的概率可能進化成為樹妖。再藉由體內黃龍血遺留的影響，天生就有土行神通，往往三四百年就能成為一方大妖。而能逆水溯源，轉樹身為龍軀，成為翱翔九天之神獸黃龍的，在《寰天堪虞圖》上也有記載。在黃龍谷北方的冰海中，就有一個黃龍劍魔宗，天生與黃龍谷敵對，宗派的領袖就是一個從黃龍血松樹妖成就來的神獸黃龍。

陳觀水現在並不關心那棵黃龍血松品質如此底下，形體如此殘缺，可能沒有辦法從接待師兄那裡換到多少的白銀。現在陳觀水關心的，是暢遊在書海當中，借著《浩然正氣宗靈藥圖譜大全》和《寰天堪虞圖》這兩本書，互相映證，串聯交織，渲染出一幅當今修真世界的浩大全圖來。

往往陳觀水先確定一個自己找到的靈藥植株，然後先是在《浩然正氣宗靈氣圖譜大全》裡面找到它的根由，然後再以此為引子，泛濫開來去看周圍的那些東西。偶或有地理上不清楚的地方，就去查看《寰天堪虞圖》。

就這樣順著自己的心思去隨便讀著，一直到把前面在竇家石坊忍下的衝動徹底淡然忘掉，徹底讓自己不再想著「如何借著水鏡術可以探查靈石原礦內部的機會去暴發一筆」這樣可笑的話題。

畢竟水鏡術，不過是「術」。

就是自己的水鏡術再有靈異，但是使用水鏡術去追求金銀之物，這種行為甚至連「術」都不算，只能算是「術之外道」，已經走上了邪路。

「道法術，心性行」，六字之辯，誠如是哉！

也只有倒轉過來，去追求自己水鏡術為什麼能做到對靈石原礦裡面的靈石發生反應，為什麼會對那些潛藏的靈藥植株發生反應，為什麼會和別人的不同。也只有這些，才能算是倒轉到了「法」的程度。

而真正內核的「道」，那就是虛無飄渺，無法追求了。

陳觀水現在想的，還沒有到那麼高深悠遠的境界。陳觀水在想的，既然自己的水鏡術可以察覺到靈藥植株，甚至能察覺到靈石原礦裡面的東西，那麼它更大的作用就不應該是在如何利用它來掙錢上，而是去研究如何更靈敏的察覺靈氣的波動上。

所以這一段時間，陳觀水從家裡的庫房中找出了數十件東西，又從胡二娘那裡借了很多東西，羅列在自己面前，一一對著它們施展水鏡術，然後仔細研究每一次水鏡上面的變動。

從探查五十步外的一顆細小的靈石，再慢慢延伸，一直到一百步外。然後再把靈石切開，一次次的分成兩份，直到縮小到如同砂粒。

從探查十步之外兩顆相隔一步遠的靈石之間的靈氣擾動，再慢慢拉長，一直到間隔伸到十步之遠。

從探查最簡單的法陣開始，找出法陣中的靈氣波動，指出進出法陣的道路，或者是推導法陣後繼的變化。

從探查被藏在隱靈盒中的靈石，再到專門探查那些借著各種道具，各種法術，各種法器隱藏起來的家族武士，或者是胡家的小狐狸精們。

從探查法術施展后的靈氣殘留，再到法術形成時的靈氣特徵，再到探查法術準備階段的靈氣波動。

幾乎所有的嘗試都是失敗，但是陳觀水樂此不疲。因為他感覺到了，這，才是他的水鏡術真正使用的方法。

也正是因為有如此的認識，一次次的堅持，一次次的積累，到了一年多之後的今日，在白石書院專心學習一年之後，陳觀水才能夠通過水鏡術知道身體周圍五十步內很纖微的靈氣波動，才能夠探查出像林四七這樣精於「隱身術」的鍊氣頂層修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