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番外父與子二
那時雷蒙只有二十七歲,他收養了李讓，將他帶回了家——費索。
不久李讓知道,雷蒙是和他爸爸一個傭兵團的雇傭兵。
男孩子不應該害怕傷痛與摔打，雷蒙不打算將李讓長期留在費索，小李讓需要回歸正常生活,雷蒙為他找了一個各方面條件不錯的學校，薩姆斯的學校大部分都可以寄宿，從幼兒時期直到長大成人，周末有一天假期回家休息。
學校是最正規最好的學校,一切都打點妥當，小李讓正式入學，平時上課有老師,起居有管理員,機器人及貼身保姆，所以沒什麼好擔心的。
小李讓一臉平靜，他從幼兒園開始就寄宿，對學校的生活無比熟悉。相較之下，擔心的反而是雷蒙，看著李讓沉默的小腦袋，像一隻受傷的小獸，不再親近任何人，不知為何，眼前晃過救助中心那張鼻青臉腫的小臉，迷茫的大眼睛，委屈到不行，突然不是滋味。
他給小李讓配了通訊器，最新型的，精緻的手環叫人艷羨不已。他將通訊器仔細地戴在瘦小的手腕上，「晚上害怕的時候，打給乾爸，乾爸一定會接的。」
父親是男孩到男子漢的引路人，雷蒙想代替那個人，做個好父親，好好的充當小李讓的領路人，讓他健康勇敢的成長下去。
李讓很不習慣這個男人厚臉皮的自居，雖然自己的爸爸沒有他帥，卻是世界上最安全可靠的人，無論其他什麼人永遠替代不了。
可又想到雷蒙對他的種種好，李讓嘟著嘴，還是點點頭。
雷蒙百感心頭地抓過他的腦袋瓜，吧唧親一口，男人的鬍渣扎著小李讓的前額，讓他有點不情願。
就這樣，李讓的生活又恢復從前，換上與之前相差無幾的環境，又似乎少了些什麼。救助中心那段短短的時日彷彿一塊影，無形的籠罩在他身上。李讓不會主動與人講話，他不像從前那樣直率開朗，看所有人都充滿敵意，彷彿全世界都背叛了他。
老師們收了雷蒙的錢，對李讓特別的照顧，哪天小李讓與小夥伴們不開心，哪天他不愛吃飯，哪天他發獃的比較多，老師會將每天的情況，事無巨細的彙報給雷蒙。
李讓在雷蒙的關心下，無知無覺，不過，只要他難過的時候，總會接到雷蒙的電話，有時還會帶他大張旗鼓的逃課，出去瘋玩一通、大吃一頓，這是從前自己的爸爸絕對不會做的。
漸漸的小獸放下了戒備，認為雷蒙雖然不是爸爸，但對他最好。
半夜被噩夢驚醒，小李讓哭著給雷蒙打電話。
不管多晚，雷蒙溫和的聲音總會陪在身邊。
「寶貝兒又害怕了嗎？乾爸在這陪著你，沒事兒的。」
有時候李讓還會聽到若隱若現的槍聲，他害怕。
雷蒙告訴他，那是乾爸在打遊戲，可厲害了！
他看著通訊器里，雷蒙塗了個花臉，大汗淋漓，向他做鬼臉，逗得笑了起來。
同住的小夥伴，知道他有個非常有錢又帥氣的老爹。
每次看到都會羨慕的大喊，「李讓！你爸爸又來接你了，太帥了！」
小孩子虛榮心作祟，冰冷的小臉，嘴角現出得意的弧度。
兩年後，薩默斯迎來一個酷寒的冬季。
與寒冷一塊來的，是一批孩子，大約十到十五歲還未成年的樣子，和李讓一般大。
這天雷蒙按照慣例把他從學校接回來，他已經上中學，雷蒙在某種程度將他照顧的細緻入微，只有成績是從來沒有操心過的，一直非常好。
費索的校場幾個身高參差不齊孩子，像是撿來的，清一色男孩兒，天氣有點兒冷，他們如一群無家可歸的小動物，聽天安命。
尼爾對此非常頭痛，抱怨道：「雷蒙，這真是一次最虧本的生意，現在這群孩子要怎麼辦？費索可不是收養所！」
這群小孩兒是雇傭兵一次任務偶然救下來的，大約不到十個，之前有一大部分被流彈打死了，剩下的都非常激靈，本來他們的命運是會被那群黑幫賣到地下試驗所去的，他們都是一群貧瘠星球的孩子，沒有身份，沒有地位，甚至沒有生存的權利。
雷蒙打量幾個骨瘦嶙峋的小孩兒，腦中閃過小李讓在救助中心的樣子，他不是個同情心旺盛的人，每次的任務都經歷生死，卻生出許多於心不忍。
李讓安靜地坐在雷蒙的車上，看著那幾個又臟又黑的小孩兒，麻木的眼神完全沒有理他們的談話，似乎自身的去留和他們毫無關係，迎著風在狼吞虎咽的啃著一位好心雇傭兵分發的麵包，他想起了救助中心那個翻垃圾桶，被人欺負的小個子，也許他們和那些孩子一樣，是野的。也許，從前的他也是野的，他攥緊拳頭。
雷蒙摘下帥氣的眼鏡，「突然將這麼多沒有身份的孩子送到救助中心，一定會被查，僱主的信息搞不好會泄露。」
尼爾大叫：「喂，不會吧，難道留著？誰來養？」
「讓他們自己選吧，是去救助中心，還是跟著我們，留在費索的我來養！我覺得費索需要幾個忠誠又新鮮的血液！」雷蒙又將目光放在小李讓的身上，露出牙齒地笑道：「兒子，你覺得爸爸的決定怎麼樣？」
李讓見慣了男人痞氣的樣子，心裡不知道什麼滋味，開始覺得那些孩子可憐，忽然又覺得莫名不高興，想到有人要和自己分享這個帥氣的爸爸了，竟然有股酸溜溜的味道，可又不想那麼沒有人道主義的反對，他什麼都懂，是個驕傲的王子。
他幾不可查的點點頭。
雷蒙終於確定的大笑，「好！真是我的好兒子！就這麼定了吧！」
尼爾下巴險些掉在地上，「你真是瘋了！」
之後，沒過多久李讓又回到學校，開始千篇一律的校園生活。
李讓的同桌是個帶著雀斑的男孩兒，叫拉德，拉德一直對這個神秘的同桌非常好奇，而更讓他好奇的是李讓的爸爸。
所以他們的話題總會離不開雷蒙。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李讓非常討厭和陌生人談論雷蒙，他竟有些害怕別人察覺出他們不是真正的父子。
拉德的話很多，可以不需要別人的回應，一個人自言自語很久。
「你爸爸今天又來送你了？」他經常這樣問。
李讓不打算理他。
「我從來沒看過你的媽媽？」
李讓依然當他是空氣。
「你爸爸媽媽離婚了嗎？」
李讓忍無可忍：「你到底有完沒完？想問什麼？」
拉德像完全不忌憚他的壞脾氣，狀似大度的說道：「我在關心你啊，因為我從來沒有見過你的媽媽！或者是你是基因培育出來的，只有爸爸而已。」
李讓目光露出一絲暗淡，聲音不大，卻乾脆道：「她死了！」
拉德一臉遺憾，用大人的腔調道：「我很抱歉！」
莞爾，那個拉德又不依不饒的問道：「那你爸爸現在有喜歡的人嗎？我沒別的意思，你知道對於他來說還很年輕，難道要一輩子和你這個兒子在一起？」
李讓的目光冷冷的射向他，口氣森寒：「你有沒有感覺你這樣很討厭！」
「說說嘛，大家都是男人，我跟我爸爸就是鐵哥們，無話不談，或者你跟你爸爸並不是，所以他才不願意告訴你！」
拉德聳聳肩。
李讓被激怒了，吼道：「我們是！」
「那他現在真的沒有喜歡的人？我不信！他是大人，一定有的！」
李讓忽然覺得他非常的不喜歡拉德。「你到底要問什麼？」
拉德繼續道：「我想知道他是喜歡男人還是女人，因為我喜歡他！」
李讓簡直崩潰，又覺得有些好笑：「你腦子沒病吧！你憑什麼喜歡他啊？」
拉德笑的一臉成熟，「這有什麼的，如果你不介意下次可以介紹我們認識！喜歡他是我的自由。」
李讓憤怒地斷然道：「不可能，告訴你休想！你有什麼資格？而且你是男的！我爸爸不喜歡男的！即使喜歡男的也不會喜歡你！」
拉德不忿：「沒有接觸怎麼知道，愛情是自由的，你沒有資格阻止我！」
李讓覺得跟他完全沒辦法溝通，他發誓以後再也不想跟他講話了。
然而，拉德的話一直在李讓的腦子中回想，他說他喜歡爸爸，他說愛情，到底什麼是愛情？是媽媽對爸爸的那種？那麼雷蒙到底喜歡誰呢，他和誰有愛情？他從來沒說過。
李讓突然覺得心裡莫名堵的難受，接下來一個星期讓他無法鑽心讀書，他忽然很想弄清楚雷蒙的心裡到底喜歡誰。
一個星期過去了，到了放假的日子，雷蒙卻沒有像往常那樣來接他。
看到車子裡面的尼爾，李讓有些愕然，要知道他一直盼著這一天，想早一點去問雷蒙那個問題。同樣感到失望的，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偷偷跟在他後面的拉德，沒有見到雷蒙他覺得很掃興。
李讓驅趕他，他憤憤道：「一定是你爸爸不要你了！」
這句話讓李讓生氣的去推他，他有些忐忑的問尼爾：「雷蒙呢？他怎麼了？」
他從來不主動叫他爸爸，向來直呼其名！
尼爾為他打開車門，臉色充滿倦意，口氣卻漫不經：「他受傷了，下不了床，所以讓我來接你。」
李讓心口如被重物敲擊，腦中閃過客廳里蔓延開的血，以及偶爾晚上通訊器傳來的槍聲，失去過親人的他就像驚弓之鳥，不好的預感讓他陷入無邊的恐懼，他戰戰兢兢問道：「他……要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