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學校

「常磐訓練師學校是關都地區名校之一，教育設施完備，師資力量一流。我校致力於培養全面發展的新人訓練師……世界上不少寶可夢大師出於我校，諸如……」

讀了刻在學校牆上的這段簡介，小鎧提了提書包，嘆息道：「真的要……上小學啊。」

再看到周圍「嬉皮笑臉」、不知煩惱為何的小朋友們，小鎧更是一陣心塞。

「快點啊！」

已走到前面的白催促著他。

「來了！」小鎧用力拍了拍頭，動身混進人群，與他們一起湧進了校園。

從此刻開始，他完全接受了命運與角色，或者說，他本就在期待這一刻——來到寶可夢世界。

第一堂課是數學，教學老師是一個表情嚴肅的、略有些禿頂的、戴著黑邊眼鏡的高瘦男人，他說話雖不響亮但極有條理，令人一聽就覺著「我聽不懂，但你說得對」。

小鎧曾是個理工男，對這形象並不陌生。

他的數學還是沒問題的，至少在這個年齡段。所以，他用手撐住邊半邊臉，雙目無神地望著黑板，以一種半遊離狀態過完了這節數學課，滿腦子都在惦記他最喜歡的寶可夢——小火龍。

台上的數學老師自然注意到了這貨的異狀，卻只當他沒聽懂，也沒太在意。

下課鈴聲一響，老師放下粉筆，合上書，敲了敲黑板：

「同學們，記得寫作業，好，下課。」

「老師再見！」

課間十分鐘於這個年齡段的學生還是極歡樂的，他們可以與小夥伴們在角落或走廊玩那些簡單的遊戲，收穫最簡單的快樂。

幾乎所有的小孩鬨笑著離開了這個教室，除了某人——小鎧。

「真是的，不累嗎？」

他嘆了口氣，雙手交疊放在桌子上，頹廢地趴了下去，心下嘲諷:這幫小孩，只怕是作業太少了。

半眯著眼，他將目光轉至窗外。

藍天白雲，和風暖陽，青樹綠葉，被窗子定格成一幅動態的畫，他的思緒也隨之緩緩流動起來。時不時有一兩隻鳥類寶可夢掠過天空，留下婉轉的鳴叫。

波波，烈雀，巴大蝶……這一切看上去如此虛幻。

這個世界……我該如何啟程？

當他數鳥兒數到二十三隻時，鈴聲乍響，打斷了他的思考。

「同鞋們，快回教室，別玩了！」

一位精神奕奕的白髮老者走了進來，他是歷史老師，教書三十餘載，在這個學校可謂德高望重。

在他眼中，這些淘氣的學生跟他的孫子並無二異，甚至更親近。他是一位和藹、知識淵博的長者，深受學生喜愛，唯一的缺點就是普通話有些不標準。

「起立！」班長先站了起來，喊道。

「咦？」上節課完全不在狀態的小鎧這才發現此班的班長竟然是白！

「老師好！」

「同鞋們好，請坐。」

老師雙指夾起粉筆，轉身開始板書，邊書寫邊敘說著：

「今天我們學習的是常磐市的歷史，作為常磐市人，我們自然要對自己家鄉的發展和變化有詳細的了解與認識。」

「對！」台下是稚嫩可愛的回應聲。

「同鞋們，你們知道嗎？你們現在處於最幸福的時代。在很早以前，常磐市還只是個小鎮，貧窮破舊、經濟落後，人們住的是木屋或石屋，吃的是森林的樹果，常磐森林兇猛的寶可夢也經常惡意地襲擊我們……人們生活得很艱難。」

小鎧面無表情，立刻懷疑起這故事的真實性，據他所知，常磐森林多是蟲類寶可夢，強的只有大針蜂，但凡人類懂得用火也不會出現老師說的這種狀況。

不過，這只是這個外鄉人不基於現實的胡亂猜測。他並不知道，那個時代的大針蜂，兇殘程度是現在的好幾倍。

「事實上，那時存在的人類小鎮都處於這種不太樂觀的狀況之中，人類對大型的寶可夢幾乎束手無策。這種悲慘的狀況持續了很久，直到一項偉大發明的的誕生：精靈球。

「精靈球是人類歷史上最光輝、最偉大的發明之一，它的開發使用令人們能夠成功馴服強大的寶可夢，並與它們形成夥伴關係。此後，人類自發組成探險小隊，征服了叢林與高山，迅速開拓出了道路；最終，幾位先驅者建立了聯盟，讓人類在這場與『野獸』的爭鬥中第一次取得了主動權。這是聯盟的起源與歷史，再說回我們的城市。

「聯盟成立之初，常磐市相較於其他城市還是很貧弱的，其中的一部分原因是常磐森林過於古老危險，嚴重阻礙了這座城市與其他城市的交通往來，另一部分原因是常磐市並沒有強大的訓練師出現。直到三十年前，一個小孩出生了……」

「嗯？」小鎧撐起身子，有了興緻。

「那個小孩的初始寶可夢就是獨角蟲，常磐森林中隨處可見的蟲子。事實證明，同鞋們，弱小的寶可夢到強大的訓練師手中也可以百戰百勝！他將獨角蟲進化為大針蜂后，便開始挑戰關都地區道館。」老師停頓了一下，喝了一口水，「他是真正的天才，輕鬆贏下八枚徽章，揚名天下。但他並沒有參加聯盟大賽，而是選擇將自己的對戰經驗寫成書籍，傳於世人。而且，他並不忘本，衣錦還鄉后，他立即向聯盟申請了常磐市館主一職。申請成功后，他創建學校，興辦道館，教導所有夢想成為訓練師的孩子們如何對戰，也收了不少有天份的弟子，從此常磐市走上繁榮。我們一度將他視為本市的驕傲！」

「好厲害！」同學們睜圓了眼，被這個故事吸引，也為這位大師的人格魅力所折服。

小鎧同樣沉浸在這個故事中，但他從「大針蜂」三字便知道這個男人就是——坂木老大，一個他很「崇拜」的大師。想不到，坂木老大以前是個大好人。但……如果沒猜錯，老師接下來就該細數坂木的罪與惡了。

果然——

「然而，我們都被他騙了，他所做的一切都只為一個目的。」老師弓起背，長長嘆息，這麼多年了，他依然為這個孩子惋惜，坂木為什麼就走歪了路呢！

見老師突然不說話，幾個學生追問：「老師，他的目的是什麼啊？」

「你們真的想知道嗎？」

「嗯。」他們都點了點頭。

「好吧，同鞋們。」老師拿起紅粉筆，在黑板上寫下一個大大的字元。

R！

這是在關都地區，最囂張、也最具威懾力的符號，「Rocket」的首字母。

小鎧無聲開口，與老師口型一致：「他的名字是坂木，目的是創建火箭隊。他拯救了常磐，也毀滅了它。」

沉默，降臨這個課堂。

坂木二字，便是兇殘、不擇手段、貪婪等的代名詞。

如果說在其他城市，老人嚇唬小孩常用愛捉弄人的耿鬼做素材，那常磐市用的則是火箭隊老大——坂木。

沒有小孩不怕他。

……

「老師請等一下。」

老人停住了腳步，看著面前這個瘦弱的男孩，問：「怎麼了？上課有疑問嗎，小鎧？」

「嗯，老師，既然坂木是個大壞蛋，你為什麼之前又要誇他呢？」

「哈哈，」老師揉了揉小鎧的頭，說，「孩紙，你要知道沒有人是天生的惡人，坂木最初也是有善心的。他立志成為最強的寶可夢訓練師，闖蕩天下，挑戰道館，為常磐市打出了名聲！奈何隨著實力的精進，他被利益蒙蔽了雙眼，最終走上了不歸之路……可是，我們不能由此而全盤否定一個人，他確也做過許多善事，興辦學校、創立道館，這些都是無法抹滅的事實。人啊，是很複雜的集合體，善與惡、真與假、美與丑存在於我們每一個人的身上……這些道理，你以後會懂的。」

「是這樣嘛……我知道了，老師。」

聽到這，小鎧眼中閃過一絲對坂木老大的同情。

「那我先走了。」

「老師，我還有個問題：你以前認識坂木嗎？」

「……」老師盯著小鎧足足十幾秒，才說道，「我是他的第一個訓練導師，教了他一些東西。」

「哦，我沒問題了。」小鎧心中一震，對這個老人多了一份敬重。

老人繼續盯著這孩子的臉龐，他那雙狡黠的眼睛很像某個人。

「小鎧，你記住，無論如何都不可以做壞事。」

小鎧笑了：「老師，你在說什麼？我怎麼會做壞事呢？」

他很快調整好自己，又是天真無邪的「小鎧」。

老人搖了搖頭，希望這是我的錯覺。

……

「上體育課嘍！」小鎧的同桌歡呼著扔掉作業，和周圍的男孩結伴跑出了教室。

小鎧卻一動不動，仍是那幅懶洋洋的狀態。

他不是患有怪病，不能近距離接觸寶可夢嗎？體育課本質就是「體能訓練課」，要與寶可夢臨時搭檔訓練，所以，小鎧從來不上這門課。

別人興高采烈地奔去操場，他只能收拾收拾，勉為其難地回家睡覺……實在太可惜了！

對於穿越者而言，這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可對十歲孩童來說，情況就很糟糕了。

人是有有色眼鏡的。小鎧的這一特殊性，導致他的同學們想當然地將小鎧視為怪人並孤立他。而小孩又是口無遮攔的，想到什麼說什麼，「怪小孩」、「書獃子」、「膽小鬼」之類的綽號一天換一個。無聊的孩子王甚至故意用逼真的寶可夢玩偶來嚇小鎧。在他們的折磨下，小鎧越發孤僻，將自己封閉在書中世界。

到現在呢，他只剩一個朋友了——白。

轉眼，教室只剩下白與小鎧。

白哼著歌，走到趴在桌子上的小鎧旁邊，說：「我們走吧，嘿嘿，我是班長，請假很簡單的。」

「白，你去上體育課吧，不用管我，剛才課間時我聽到他們在說你什麼，隨便請假？好大的官威？」

「喂……你，今天怎麼了？」

「我很好啊，有點困而已……白，快去吧。」

白愣了愣，對小鎧這種行為頗為生氣。

「那，我走了！」白氣鼓鼓地背上書包，邁步便走。

「嗯，對了，白。」小鎧突然抬起頭，伸手扯住了白書包後面的水鼠掛墜，將才走出兩步的她拉了回來，他語氣平淡地說，「我告訴你一件事，我這病，好了。」

白愣了會，驚道：「你說什麼？」

「對，我不怕寶可夢了。」

說完，小鎧忽感全身一輕，心情大悅。

「真的嗎？」

「千真萬確。」

「那我們一起去上體育課！」白激動的扯住小鎧的胳膊，拉著他飛快衝出教室。

小鎧能夠感覺到，她甚至比自己還喜悅。

他笑道：「謝謝你啊，白……」

這句感謝，大概是來自那個「小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