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四章 掉坑
盧文亮眉頭微皺,臉上明顯帶著幾分怒氣,他打開車簾,在他面前,城樓上,忽然,出現一排弓弩手一股強烈的殺氣瀰漫而來。
盧文亮臉色漠然,低沉道。
「讓你們方縣令出來說話,膽子真不小啊,上官駕臨,就是這樣教你們迎接上官嗎,我看你們方縣令是做官做到頭了,是想謀反不成!」
盧文亮不愧是官場老油條,一開口,直接給方敬之扣上謀反罪名。
這話說出口,本就緊繃的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這時,城樓中間,方敬之的身影出現,他目光看著坐在車上的盧文亮,不緊不慢道。
「呵呵,我倒是誰呢,原來是郡守大人啊,怎麼,兩年時間不見,郡守大人這麼有閑情雅緻,帶著一眾兵士,直奔下官這,下官問郡守大人一句,就你這般態勢,是進城之道?」
「下官可記得,大涼律中,可沒有上官親自帶兵,來訪屬地縣城,盧大人此舉和攻城有什麼區別?說下官謀反,我看盧大人更像謀反吧。」
方敬之絲毫不讓,雙方完全針鋒相對。
盧文亮一滯,他多少被方敬之這話氣到語塞,從現場局面來看,他確實不佔理。
盧文亮絲毫不慌,目光閃動,直接道,「方縣令,誰說本官帶兵是為了攻城,不過是剛剿匪結束,順路經過陽萊縣,想著有段時間沒來,看看方縣令這兩年管理如何,怎麼,方縣令是不歡迎嗎?」
方敬之一笑,淡淡道,「呵呵,那倒不是,上官來訪,下官自然不敢怠慢,但按照律令,任何人進城,如非特殊情況,禁止軍隊進城,莫非盧大人今天是想破了大涼律令?」
「你…」盧文亮明顯被氣的不輕,但他一時還真不好反駁。
他沒想到,這個方敬之會給他來這招,先是城門大開,擺出一副示弱樣子,隨著丹陽兵步步緊逼,大有攻城之勢,而後在城樓上,帶著三十多名捕快,手持弓箭,嚴陣以待。
給人一種,他們是被動防禦,自己則是破壞規矩的人,現在結合在城郊集市看到的空曠。
盧文亮一下子反應過來,這就是故意給他們造成的一種假象,他帶著丹陽兵的軍隊,浩浩蕩蕩開拔。
就算沒有任何敵意,但總會給人要討伐的感覺,他現在才明白,先前逃離集市的各種商販。
他們可不是單純逃命的,而是專門對外傳遞自己帶兵攻打陽萊縣的眼線。
這些流動性的商販,此刻就是天然的謠言製造者,一旦他們帶兵進城,甭管有沒有行動,他的外界形象一定大為降低,說不定造成洶湧民意,傳到州城,到時候可就百口莫辯了。
「好傢夥,夠毒啊。」盧文亮眼神陰沉,低聲輕喃。
他著實有些低估這個方敬之,一個簡單的示弱,不聲不響的就把最大的一個威脅解決了。
話說到這了,他想要進城,手下的丹陽兵,鐵定是進不了城。
如果沒有這檔子事,或者他能提前意識到,就算他和瀋陽二人獨自進城,也沒什麼,身份擺在那裡,主動權還在他們這。
可經過剛才的劍拔弩張,二人在單獨進城,誰知道會不會埋伏?不說殺了二人,但趁機拿下二人,直接扣下來,也不是不行。
方敬之完全可以說,為了保護二人安全,不得已採取扣押方式。
誰都知道他二人和方敬之有矛盾,特別是他帶兵進犯陽萊縣,基本上算坐實了,就算被扣押,底層百姓多半會信任方敬之的說辭更多。
這才是盧文亮最生氣的,雙方剛一個照面,方敬之無形中就下了套給他,而他什麼也不能做。
如今帶兵進城不可能,真讓他和瀋陽單獨進陽萊縣城,二人也不敢賭,要是退了,那丟人可真丟大發了,可以說,二人可謂進退兩難。
就在盧文亮思索著如何應對時,一旁的瀋陽卻是輕聲道。
「方縣令果然厲害,本少佩服,方縣令都提了律令,我等自然不敢違背。」
「既然這樣我們就在城門中間席地而坐,畢竟有些事還得讓方縣令說道說道了,不知方縣令敢否。」
瀋陽的這提議,盧文亮眼前一亮,他怎麼沒想到這般計策。
雙方在城門中間交談,一方面可以防止對方做出對自己不利的事。
另外一方面,他的丹陽兵,就在他身後不遠地方,一旦發生什麼意外,論速度,誰都快不過丹陽兵。
而且這樣又能保全他郡守的面子,不至於落人口舌,而且這種被所有人注視下的當面交談,可以最大限度保證公平。
如果他有什麼小心思,只需一個眼神,身後的丹陽兵,就會迅速行動,從某方面看,主動權還是在他手上。
至於方敬之同不同意,就不是他考慮的,無論從哪方面看,同意與否,對他們都有利。
瀋陽話落不久,城樓上的方敬之,沒有半點猶豫,微微點頭,轉身離去。
不一會,大開的城門,方敬之和劉師爺二人,獨自出了城,站在雙方中間,那樣子絲毫不懼怕對方是否會動手。
盧文亮和瀋陽對視一眼,同樣沒有猶豫,下了馬車,走了上去。
他們就算再蠢,也不可能當眾射殺方敬之,好歹方敬之是朝廷官員,身上沒有半點罪名,真動手了,不就坐實他們有意圖謀反嫌疑。
四人目光對視,而後席地而坐,感受著身下的碎石,臉上沒有半點不適。
在雙方入座片刻,沈沖直接道,「方縣令,以你的智慧,應該知道我們來此目的,本少承認,之前在陽萊縣城的衝撞是我的不對,如何懲罰,沈某都認。
「但方縣令你,卻故意縱容包庇另外一人,據我所知,那位和我起衝突的青年人,應該是某位世家權貴子弟,而方縣令將人帶走後,貌似什麼處罰都沒有,反而好生的招待下來,方縣令你這所作所為,是否違背了大涼律法?」
「而且外地世家權貴子弟,好端端的來到東州,什麼人不找,卻找到方縣令你,這背後本少很懷疑,你們之間是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盧大人前來,就是為此事而來。」
瀋陽話落後,一旁的盧文亮不緊不慢把話接過去,點點頭道。
「說的沒錯,方縣令,本官承認陽萊縣這兩年在你的管理下,還算不錯,但這並非你倨傲自功的理由。」
「陽萊縣地位位置重要,是兩州的樞紐,而且這時候前線戰事危機,你也是從前線下來的,不用本官說,自然清楚事情嚴重性。」
「為了陽萊縣、丹陽郡,乃至整個東州的安全,本官希望你把此人交出來,並且完整告知你和此人之間關係,你知道的,一切都是為了東州的安穩。」
盧文亮說的那叫一個大義凜然,不知道的還以為盧文亮是一位極其關心底層百姓的好官,那樣子,就差沒把清官寫在臉上了。
對於盧文亮的苦口婆心,方敬之根本不吃他這套,輕笑道。
「盧大人還真是替陽萊縣百姓著想的好官啊,話里話外就差沒直接說此人是海盜倭寇的姦細,下官和此人勾結,就是為了出賣陽萊縣,我說得對嘛,盧大人。」
盧文亮依舊是一副大義的樣子,認真的對著方敬之道。
「方縣令,看在你為陽萊縣付出的兩年,本官真的不願看到你走上歧途,你可是朝廷冊封的縣令啊,千萬不要走上糊塗的道路啊。」
盧文亮話剛說完,方敬之直接大笑出聲,他目光冰冷,冷聲道,「哈哈,盧大人還真深明大義啊,這幾句話,又直接給下官扣上一個姦細的帽子。」
「盧大人,下官和你直說吧,別說你,哪怕是更高的官員,也不配下官告知我和此人的關係。」
「今日你來,說實話,你註定白跑一趟,你們這麼會查,自己查去吧,下官能告訴你的只有一句話,這人誰來都帶不走。」
「盧大人,你還不配!」
「方敬之,你好大的膽子,敢辱罵上官,你想找死不成!」
方敬之的坦白,讓盧文亮再也忍耐不了,冷聲喝斥。
他怎麼說都是方敬之的上級,什麼時候,一個小小的縣令,敢這麼對他說話。
要知道,在他身後,十幾丈的距離,上千人的丹陽兵可是隨時準備出動的。
只要他一聲令下,拿下方敬之綽綽有餘。
盧文亮的言語威脅,方敬之壓根不當回事,他目光掃了一眼後方氣勢洶洶的丹陽兵,冷聲道。
「盧大人,沈三少,別以為就你們有準備,你們可以試試,下官有些保證不了,但能保證,在這些兵士行動前,你二人是走不了的。」
二人一怔,但很快就像感知到什麼,猛的朝兩邊看去。
二人兩邊,是一片茂密的森林,微風吹拂,吹來的不是柔和的清風,反而有幾分陣陣的殺意。
仔細看去,密林內,隱隱有些無數根散發寒芒的箭矢,對準他們。
一股寒意,瞬間在二人後背浮現。
盧文亮還好,倒是瀋陽,他的臉色很難看,甚至帶著幾分難以置信。
他震驚的不是有埋伏,而是他提出的城門口的席地而坐,早在一開始,方敬之就能猜到他有這想法。
因此,早早的派人埋伏兩側,這才是最恐怖的,相當於說,此行他們的所有想法,基本上就在方敬之的計劃之中。
他們就像一個小白,傻傻的一步一步跳進人家準備好的陷阱,這種深謀遠慮,步步為營,才是最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