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地圖

第十五章地圖

「我跟你去，我不需要睡覺。」A把原本要說的話憋回去，起身來到夙筇身邊，「走吧。」

「咦？」代碼詫異，試圖教A做人，「你是人類，人類都需要睡覺。」

「人類對於睡覺的需求不同。我是國家培養的兵人，你之前聽說過兵人嗎？」

兵人，特指國家核心戰隊里，被當做武器培養的掛逼級戰士。

他們身體素質遠遠超過普通人類，必要時刻能夠發動自毀式攻擊，一個人堪比一支軍隊。

A身為世界範圍內最完美的兵人，三四天不睡覺，對他而言屬於常態中的常態。

夙筇：「你真厲害，難怪被系統分派到這麼困難的副本。」

系統為了平衡玩家之間的差距，會給頂尖玩家安排地獄副本。

A重點在前半句，聽到夙筇誇自己厲害，被垃圾副本折騰四天的精神狀態，稍微好轉了一點。

緊接著，聽見夙筇軟呼呼問，「對啦，你叫什麼名字？」

夙筇跟隨A走到病房外，看見牆上貼著醫院各部門分布圖，印分布圖的紙張特別新。

A進入醫院副本整整四天，對於醫院地形非常熟悉。

除了人群活動最頻繁的門診部，他到另外兩層都比較方便。

「第二天，我發現副本內進行非法人體交易。晚上限制解除后，我順手搗毀了他們的交易窩點。」

新圖紙顯示，整棟樓總共分為四層，每層大約能容納15-20個標準大小病房。

「第三天晚上開始，醫院內剩餘人員大規模變異，身□□化，戰鬥力直線上升。」

「醫院地形圖？」夙筇仔細研究地圖，紙張非常陳舊，應該有些年頭。但圖中繪製的地方，絕對是這間醫院。

夙筇觀察他，似乎感覺到，A表情比昨晚大殺四方時更加凝重。

A是長期住院患者，病房位於三樓。

所有患者都在拚命灌水，即使肚子撐得像孕婦，也沒有人放下水杯。

被引導玩家沒有填寫ID，代碼很難找到合適的稱呼。

夙筇把它放到新地形圖旁邊，發現樓層分配大致類似。不過舊地圖在原有的四層樓之外，又多出來一層——重症室。

這家醫院規模較小，所有患者和醫護人員，全部集中在一棟樓里。

重症室沒有明確在哪一層，處於遊離狀態。

「除此之外，我還得到一個重要道具。」A停住，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破破爛爛的紙。

因此，A早就知道重症室存在，卻一直沒找到具體位置。

他原本以為，醫院副本沒有隱藏任務。

即使朝夕相處的教官和戰友，也必須用代號稱呼他。

因為真名難以啟齒，A每次執行任務，只肯告訴別人代號。

其它四層樓位置固定，若重症室佔了某層樓，位於它上方樓層，便按照規律往上挪動。

聽到他的問題，A沉默足足半分鐘。

「到了昨天晚上，他們已經徹底變成只會無差別攻擊的怪物，所以我把變異者全部殺死了。」

醫院裡病患太多，遠遠超過食堂容載量，沒位置坐的患者端起大水杯，爬到天台咕嚕咕嚕喝水。

夙筇：「所以，你一點線索都沒有找到嗎？」

A聽他用萌軟聲線叫自己代號，過去幾天積累的緊張和壓力逐漸減輕。

「既然醫院沒有重建，那麼重症室肯定存在。據我猜測，它應該是通關的突破口，我們必須想辦法找到重症室。」夙筇手捧地形圖，身體探出窗外，先抬頭觀察上方。

面對一朵棉花糖，哪怕受過專業訓練，也很難保持緊張。

A肯定地回答，「沒有。我翻過院長室資料，並且徹徹底底確認過四五次。」

「A，醫院有沒有重建過？」

A：「……」

比如重症室在一樓，門診和其它上層部門就挪到二樓。重症室在三樓，住院部和後勤食堂往上挪，以此類推。

以A的能力，四天時間，足夠他將醫院每個角落翻得底朝天。

醫院第一層門診部，第二層檢查治療部，第三層住院部，第四層後勤部兼醫院食堂。

空氣寂靜良久，A沉聲回答，「A，我的工作代號。」

夙筇：「你沒有真名嗎？我都有哎。」

「錯。我找到了許多線索，但是對主線任務毫無幫助。」A走出病房，一路靠著牆壁躲開過往人群，邊走邊回答夙筇，「第一天，我發現院內醫護人員走私昂貴藥品，把國家分配給醫院的昂貴藥品賣給藥販子，再用葡萄糖或者酵母素片冒充貴价葯給患者治療。晚上，我潛入院長室，通過網路，以院長的名義曝光此事。

夙筇接過破爛紙，展開。

樓上那層是食堂，早飯時間，所有患者湧進食堂的飲水房。

夙筇聽完，緩緩打出幾個問號。

建模很敷衍的代碼，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找到優越感。

現在看來，就算有，也被A『順手』完成了。

彷彿少喝一口水就會死。

夙筇看得很清楚，食堂天花板就是天台地板，整個天台完全露天，應該不算第五層。

夙筇扒住窗戶邊沿，若有所思看向樓下。

「別找了。」A揪住夙筇衣領，把他拽回來，「我跟你一樣，考慮過地下室。前天晚上，我殺死那些怪物之前，逼他們把門診部下面的地面挖空，結果什麼都沒有找到。」

「你是魔鬼嗎？」殺他們之前，還要逼人家做苦力。

A：「那你去？」

柔弱不能自理的廢物點心連忙搖搖頭。

既然A採取極端辦法，也沒找到第五層，沒有異能的夙筇，更束手無策。

「總之，我們先找其他人問問，或許能找到有效線索。醫院裡面，應該有知道情況的老人吧？」

夙筇說完，A眼中流露出一絲遲疑。

「沒用，別白費力氣了。」A抬眼，看向接踵而至又擦肩而過的醫護和患者。

他們手中全部拿著大水杯，互相有說有笑，卻唯獨對A視若無睹。

夙筇注意到，患者身上的病號服乾乾淨淨，衣服下面卻有水滲出來。

有人徑直走過A，撞了他的身體。

留下濕漉漉的痕迹，臉上卻沒有半點反應。

夙筇終於意識到，副本世界里，沒有人跟A說過話。

即使夙筇不太懂人類世界，也明白情況不太對勁。

暖暖陽光透過玻璃灑進醫院，照亮每一個角落。

醫院裡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每個場景無比正常。

只有A被孤立在外。

彷彿鯨群中，那頭唯一叫聲頻率不同的鯨魚。

即使海洋里到處都能遇見夥伴，但沒有人聽懂他的聲音。

A平靜地開口，「進入副本后，你是唯一一個跟我說話的人。」

昨晚，即使沒有開啟大範圍掃描，A依然能夠覺察到，夙筇與副本里其他人不同。

夙筇能夠看到自己，能與他對話。

「咦？難道其他人不跟你說話？」

A沒有回答，抬起手腕打開玩家操作板。

系統對頂級玩家有優待，即使限制異能的時段，A依舊能使用常規功能。

A利用手環的常規功能，打開自己房間的監控錄像。

到查房時間，護士小姐輕輕敲開A病房的門，徑直來到病床邊。

A在外面，離開病房有一段距離，病床空空蕩蕩。

護士姐姐卻翻開病曆本，面帶微笑，叫出一個陌生名字，詢問他病情。

「S先生，你病得很嚴重，要好好保重身體，記得多喝水，一定要多喝水。」護士姐姐語氣溫柔，如春風化雨。

「她每天準時來查房，和空氣對話。」A冷眼旁邊，平靜地說，「第一天，她叫錯名字，我居然愚蠢的試圖糾正。」

夙筇能夠想象那樣的場景。

上個副本剛開始，他暫時沒有語言能力。

每次，魚七秒他們討論得熱火朝天，夙筇便會淪為被忽視的背景板。

A現在的處境，明顯比他還要糟糕。

桿桿村副本里，夙筇雖然插不上話，但玩家們會隔三差五照顧夙筇。

而A，已經被整個副本抹去存在。

「是因為水的緣故嗎？」夙筇擔憂地問，「你喝過這裡的水嗎？」

A回答，「沒有。」

「糟糕。副本已經開啟四天半，《IF》還原度非常高，再不喝水你恐怕會死。」

以夙筇對人類的了解，A能堅持四天半不喝水，已經超過人類身體的極限。

夙筇又問，「副本有時限嗎？」

「還剩一天半，我必須趕在新手區解體之前離開，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A邁開長腿，走向位於走廊盡頭的安全通道。

「A，你去哪裡？」夙筇跟在他後面問，「下樓的電梯在另外一邊。」

「盡量別走電梯。」A頭也不回地說，「電梯太奇怪了。」

「咦？奇怪嗎？」夙筇看向電梯。

許多病人們排著隊，有序進入電梯，沒有任何異常。

夙筇猶豫片刻，決定跟隨A，順著空蕩蕩的樓梯往下走。

他們位於三樓，與一樓門診部只隔了兩層樓，下樓大概需要三分鐘左右，坐電梯肯定更快。

夙筇路過二樓時，探出腦袋四下觀察一圈。

二樓整層靜靜，彷彿樹葉落地都能引發回聲。

A解釋，「有患者接受檢查，二樓才會營業。但是過去幾天，醫院內外的患者，基本只看門診。」

「原來如此。」夙筇嘗試打開上鎖的治療室，發現門板紋絲不動，也沒辦法通過縫隙鑽進去。只好暫時放棄，跟在A身後繼續下樓。

『叮咚——』

兩個人到達一層，恰好聽見電梯門開啟的聲音。

夙筇下意識看過去，透過一點點門縫，看見剛才在三樓排隊的身影。

奇怪。

坐電梯應該比爬樓梯快很多，他們怎麼才下來？

合金材料製作的電梯門，似乎有向外凸出的趨勢，底端卡槽因為變形，開門速度特別慢。

直到門徹底滑開，裡面的乘客才同時擠出來。

夙筇退後半步，不可思議地看向那坨——

半液體人磚。

人磚壓得很實，掉到地面彈了兩下，也沒有散開。

搭乘電梯的人們，彷彿感受不到疼痛，一股腦把自己塞進電梯，極盡所能填滿所有空間，甚至連邊邊角角都不放過。

就好像把遠遠超過容量的肉泥，全部塞進正方形模具中，然後用力壓緊。

夙筇仔細分辨那塊『人磚』。

他們身體異常柔軟，四肢糾纏在一起，腹部被擠成填補縫隙的各種形狀。

有些邊邊角角的人，身體出現重度液化的跡象。

組成人磚的個體彷彿感覺不到疼痛，把互相打結的身體熟練拆解開，然後保持著扭曲的外表，宛如行屍走肉般走向門診室。

每個人手裡，都拿著一份病曆本，等待門診醫生為自己治療。

夙筇看向其中一個人的病例，病因只有兩個字：

『缺水。』

『滴滴——』

夙筇的手環閃爍兩下，觸發醫院副本第一條提示。

【通關線索：1、醫院全稱，2、重症室，3、病曆本。】

【提示：請按順序使用線索信息，否則後果自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