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chapter 6

鼻腔里充斥著濃郁的血腥味。

魏應城挨了巴掌的右臉火辣辣的疼,右耳也被打得嗡嗡作響。

這是魏仲愷第一次動手打他。

也是。

沒有父親不心疼自己孩子的。

魏郁受傷了,自己這個罪魁禍首怎麼能輕鬆躲過呢。

只是戲劇的是,昨天額還是爸爸的孩子,今天就不再是了。

魏仲愷氣得不輕,班主任是多年的老教師了,識人辨色的本領老練。

他陪著笑說:「魏先生消消氣,魏同學應該已經知道錯了。學校內部討論后決定把這件事情的負面影響降低到最低,處分就不公開了,但是魏同學下個月省級物理競賽的名額不可避免地要取消了……」

「哼,他最好是知道自己錯了。」

魏仲愷皺著眉,眼神厭惡冰冷。

看著魏應城保持著被打歪了身子靠在病床上一動不動,魏仲愷煩躁地拿出胸前口袋裡的手帕擦了擦手。

競賽和處分這些事情對魏仲愷來說毫不重要,只要不影響他魏家的名譽、不影響他和鄭家的關係,其他事和他通通無關。

他和魏應城說:「你要是有良心,就好好補償魏郁。你這些年在魏家受得所有恩情都該是他的。」

似乎是懶得和魏應城多說,也或者是急著去看魏郁,魏仲愷說完就拂袖走了。

校醫院的門被重重關上,震得房頂的灰塵都細細碎碎地掉下,空氣里充斥著肉眼看不清大小的浮塵。

魏應城僵硬地轉動眼睛,敏感的眼球被這些浮塵刺痛的酸楚不已。

但是眨眨眼,卻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他顧不上惋惜自己過去為省賽的準備全都付之東流。

一切都來得太快了。

像魏仲愷這一耳光,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事情就已經到了無力改變的地步了。

我該怎麼辦……

魏應城下意識尋找口袋裡的項鏈,卻發現裡面空空如也。

媽媽……那是媽媽唯一留給我的東西……

魏應城猛地抬頭,脫下外套仔細翻找。

沒有。

項鏈不見了。

魏應城掀開被子,拚命去找眼睛能看到的所有地方。

「你怎麼了?」班主任皺眉看著魏應城像丟了魂似得到處翻找。

鼻血順著下巴流到衣服上,魏應城抹了一把鼻血,繼續拚命地找,嘴裡呢喃地說:「我項鏈丟了……不見了……」

「不就是一條項鏈……」

班主任話音未落,被魏應城都是血跡的下半臉嚇了一跳,聲音瞬間弱了下來。

「……你去問問保安,讓他們幫你找。幹嘛搞得這麼嚇人,學校還會偷你的東西不成?」

魏應城的鼻血越擦越多,滴到地板上都是,但還是固執地不願意停下尋找,直到被校醫院的護士強行按住才用棉球堵上止住了血。

「你丟了什麼?我幫你找。」護士心疼又氣憤,「你別聽他們的,他們都不是東西。」

魏應城動了動嘴唇,忽然又想到孟老師離開前那閃躲怯懦的眼神……

「沒什麼……」

他害了媽媽,害了孟老師,害了魏郁,不能再害無辜的人了。

魏應城站起來,失血過多帶來的暈眩感讓他整個人都往後一仰。

項鏈……我不能把媽媽的項鏈弄丟……

魏應城搖搖晃晃地打開門離開。

護士在他身後叫:「誒,你要去哪?你頭上的傷還沒好!」

但是魏應城已經跌跌撞撞地下了樓梯。

十幾分鐘到路程,魏應城幾度差點摔倒,還是忍著頭暈走到他最後暈倒的地方。

但是什麼都沒有……

他找了每一個角落,甚至去找了附近的垃圾桶。

什麼都沒有。

項鏈被他弄丟了,那他以後到哪裡去找那段回憶呢?

這是媽媽唯一留下的東西了。

魏應城無力靠著牆,緩緩滑下。

天空有鳥飛過,扇動翅膀的聲音劃破寂靜的空氣。

凜冬將至。

這些沒有飛向南方的鳥已經錯過遷徙的最佳時機

但是鳥並不知道自己的家沒辦法保護自己。

它以為只要努力銜樹枝回去就能獲得溫暖。

但它錯了。

錯得一敗塗地。

*

不知幾點,魏應城帶著一身寒氣回到魏家。

他打開門的瞬間就聽到古珠雲和保姆武梅的對話。

古珠云:「多買點豬骨回來,每天都給小郁燉上,要最新鮮的,還有魚蝦螃蟹這些補鈣的也都多買點。」

武梅說:「可是大少爺好像對海鮮過敏……」

對話中間頓了幾秒,魏應城能想到古珠雲溫柔面容一閃而過地煩躁。

果不其然,古珠雲說:「這個還用你說嗎……管他做什麼?又不是沒有別的東西可以吃了,更何況海鮮過敏死不了人,沒什麼大不了的。」

家中的女主人都這樣說了,武梅作為保姆也不好再說什麼。

站在門口的魏應城忽然有些想笑。

誰說沒人記得自己海鮮過敏的。

只是……根本不在意而已。

「大少爺回來了?!」武梅不經意看到門口有人,走進一看居然是不知去向的魏應城。

她連忙打開門,看到魏應城只穿了一件襯衫。

十八歲的大男孩站在寒風裡,卻單薄地好像一陣風就能吹倒。

武梅趕緊把他拉了進來。

「快進來暖暖……」

「暖什麼暖?」

古珠雲冷聲斥責,「你還知道回來?我還以為是魏家容不下你了。」

「媽……」

魏應城低聲喚她。

但這個稱呼不知道戳到古珠雲哪個痛點了。

她像只炸毛的貓,大聲說:「別叫我媽!」

魏應城愣在原地。

古珠雲描成精緻形狀的彎眉皺在一起,上下打量著一身臟污還打著顫的魏應城。

她質問道:「你把自己弄成這樣是給誰看?你以為只是身上髒了點就能讓人感覺你很可憐嗎?你弟弟可是實打實地折了一隻手……還是因為你!」

魏應城垂眼看著地面上純白色的地板磚,這上面倒影著古珠雲此時的表情。

尖銳且憤怒。

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古珠雲。

魏應城還不知道原來古珠雲還有這般咄咄逼人的一面。

她過去總是溫柔地笑著,拉著他的手說些關心的話,亦或者是買許多魏應城並不需要的東西。

然後在魏仲愷面前表現自己這個后媽有對魏應城有多好,也為了證明自己這個魏家女主人有多稱職。

但他抬起頭,看到古珠雲還是雙目含怒。

這無情地告訴他一個事實:不是古珠雲來自另個世界,是他魏應城不屬於這個世界。

是他多餘了。

古珠雲冷眼看著魏應城的沉默,胸膛劇烈起伏。

「魏應城,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歡我這個后媽。現在你可以高興了,你根本就不是魏家的孩子。」

她整理了自己肩上的披肩,揚起驕傲的下巴,「不過我不會和你計較那些,我是魏家的女主人,沒必要和你一個不知從來的外人計較。」

魏應城沉默。

不是拒絕和古珠雲對話。

而是不知道說些什麼。

古珠雲的猜忌他不知道如何反駁……

這個時候說他其實已經接受古珠雲作為自己媽媽……實在太假。

至於古珠雲說他是外人……

的確。

魏應城無從反駁,只好閉上嘴。

他以為自己只要做一個沒有反應的木頭人,就能讓古珠雲滿意,但這再度惹到了她。

「你是啞巴了不會說話嗎?我告訴你,你現在不是過去自己不高興就讓全家人陪著你不開心的大少爺了,你現在什麼都不是……」

古珠雲表面還是貴夫人的樣子,但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魏應城,其中的包含的情緒太多,複雜到魏應城都讀不懂。

等發泄完所有情緒,古珠雲又是那個高貴溫柔的貴婦了。

「你以後可以留在這個家裡,但是要明白你自己的定位,過去這些年你所佔到的好處都是你欠小郁的,如果你敢惹到小郁,你就立刻滾出魏家。」

她撫了撫鬢角卷出漂亮弧度的頭髮,冷淡地命令道:「小郁在樓上,你去和他道歉。」

魏應城順從地點頭。

但上樓前,古珠雲又叫住他。

「你是流鼻血了嗎?」

魏應城轉過頭,古珠雲皺眉說:「把你的臟臉洗洗,不要嚇到小郁。」

魏應城麻木地照做。

只是在打開水龍頭的時候,他有些想笑。

我怎麼這麼蠢。

我怎麼會以為她是想關心我呢?

魏應城把臉整個埋進水面里。

在水中,他睜開眼,任由冰涼的水刺痛脆弱的眼球。

只有這樣的痛才能讓魏應城暫時從那些情緒里暫時脫離。

他還要面對魏郁。

這些事情魏郁都是無辜的。

即便自己不是魏家的孩子,但這不影響自己還是魏郁的哥哥。

做哥哥就要要有一個哥哥的樣子…

魏應城把臉抬起來。

鏡子里的自己像個喪家之犬,但用盡全力擠出一個微笑。

這樣笑著去見魏郁就好了。

*

魏應城打開魏郁房門時,魏郁正和古珠雲進行母子情深的戲碼。

古珠雲手裡那碗海鮮粥散發著香味,魏應城許久沒有進食的胃劇烈抽搐。

他轉身捂住嘴,但發出的乾嘔聲已經被古珠雲聽見。

古珠雲表情有瞬間的扭曲。

「我做的東西就這麼讓你噁心?」

「……不是。」

魏應城胃痛到額頭冒汗,但古珠雲根本不會注意。

她狠狠地瞪著魏應城。

若不是魏郁在一邊,這碗粥的歸宿就會是魏應城的身上。

魏郁扯了扯古珠雲的袖子,「媽,你能不能出去一下?我想和哥單獨說話。」

古珠雲瞥了一眼魏應城,「媽媽不放心。」

「沒事的,哥對我很好,你放心吧。」

「你這個傻孩子…不是所有人都表裡如一的。」

但魏郁態度堅定,古珠雲只能讓步。

離開前,她低聲警告魏應城,「別忘了我和你說了什麼。」

她是真的很在意魏郁。

魏應城能分得清古珠雲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

如果打比方的話,魏郁就是她最喜歡的高檔貨。

而自己是一個不知哪裡來的假貨,在她的衣櫃里呆了許久……還仿出她最討厭的款式。

魏應城自嘲地笑,她能喜歡自己才怪。

不過好在,爸爸媽媽都很喜歡魏郁…

魏應城真心為此感到高興。

魏郁好像有種魔力,靠近他的人都會喜歡他的。

而且他還聰明,什麼東西一學就會。

回到魏家后,魏郁也不用再吃苦了……

這樣……

特別好。

魏郁的左手打了石膏掛在胸前,對著魏應城露出燦爛地笑容,叫他「哥」。

魏應城本來想拉一把椅子過來坐下,但他實在太累太痛了,如果不就近坐在床邊,他感覺自己會在魏郁面前摔倒。

魏郁皺眉,想摸自己的眉毛,但是手又斷了,只能焦急地問:「哥你還好嗎?」

魏應城想安慰他自己沒事。

也想和他說下次不要再替他出頭了,學校里那群人還是繞著走比較好。

還想和魏郁說幸好傷得是左手,一定要好好養傷,然後再一起做題。

但是不知何時起,他什麼還都沒說,臉上已經一片濕潤。

魏應城泣不成聲,還要笑著擦眼淚和魏郁道歉。

「對不起,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但是對不起,是我佔了你的所有,對不起……」

「是我欠了你的,我會還給你的,對不起……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是我錯了……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

魏郁看著魏應城眼裡的淚一顆接著一顆,成串的淚落在魏郁的手上,燙得他手指不自覺地蜷曲。

魏郁張開嘴,「我……」

門「咔噠」一聲打開。

有人說:「看來我們來得不是時候,兄弟情深的戲碼還帶著苦情戲呢。」

「魏大班長怎麼哭了?」

「哭得還真難看。」

魏應城僵硬地轉頭看著門外,臉上掛著明顯的淚痕。

古珠雲冷著臉說:「讓你道個歉怎麼還哭起來了……小郁的朋友來探病了,你這像什麼樣子?」

外面站的人魏應城再熟悉不過。

鄭立……

朱志朗……

柳欣玲……

魏應城看了看魏郁,又看了看他們。

忽然笑了起來。

「……朋友?」

怪不得魏郁總說些他聽不懂的話。

怪不得琴房的位置會被發現。

還是我太笨了。

魏應城抬起胳膊擦乾臉上可笑的淚痕,默默起身離開。

從鄭立身邊走過時,整個人彷彿一戳就要碎了。

鄭立皺眉關上門,問:「魏郁你到底在搞什麼?」

「閉嘴!」

魏郁目光凌厲,「誰讓你們這個時候過來了?」

鄭立瞪大眼,「魏郁你在裝什麼大善人,我可是挨了你一拳,要不是我,你現在少事。」

朱朗志打圓場道:「別吵。魏郁你可別是心軟了。魏應城才經歷了多少,比得過你的十分之一嗎?你看看這棟房子,你看看他身上穿的衣服……用得著你心疼那個錦衣玉食養大的野種哥哥?」

洋娃娃般地柳欣玲問:「下一步你要怎麼對付他?我們都很期待啊。」

魏郁抿唇,一語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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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少爺火葬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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