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開始
2023年北京
冬歇期期間和妻子飛回北京的因扎吉正在接受華國CCTV-5《關於那些年我們追過的足球明星》系列專訪。
這個系列起源於某個早已退役多年的前AC米蘭團寵卡卡。只因他去2022卡達世界盃當解說員溜達了一圈,那保養得當的長相和身材不僅狠狠吸了一大波粉還帶火了老意甲時期的一眾帥哥們,而他自然也為這個節目打了頭陣。
在採訪開始前,記者興奮地告訴因扎吉在他之前節目組還邀請到了夜鶯舍瓦、睡皮皮爾洛、大喵馬爾蒂尼以及進入那些年時代里卻還在踢的上帝伊布等等嘉賓。
作為他們之中唯一的華國女婿,因扎吉對於一些不涉及到太複雜話題的內容已經達到了不用翻譯的程度。於是他默默聽著記者夾帶私貨列舉出來的百分之八十都是在AC米蘭踢球的人,內心暗自吐槽了一句,「確定這個節目負責人不是AC米蘭的粉絲嗎?」
不過吐槽歸吐槽,聽到後續華國球迷對於節目很滿意時他那顆為AC米蘭久久跳動過的心還是暗爽的。
「啊,是崔老師!我竟然見到了崔老師!」在旁邊負責翻譯原本會很忙碌的女工作人員突然激動地喊道。
因扎吉捕捉到聲音后迅速轉頭搜尋妻子的身影,只用短短一秒就鎖定了那個圍著自己親手織的圍巾、懷裡還抱著一束玫瑰正被大家纏住要簽名的人。
從他的角度望去其實只能微微瞧見崔望舒的側臉,但因扎吉的眼神還是一刻都不想離開。
旁邊男記者眼神發亮,仰著頭望去不假思索地說:「望舒老師的魅力可不減當年啊,那束花看起來也太大、太漂亮了。」
「那束玫瑰是買給我的。」發現男記者好似產生了誤會,因扎吉短暫地將視線轉移回來補充道。雖然面上還是一派風輕雲淡,但語氣里全是明晃晃的炫耀。
男記者眼角抽了抽,轉頭就說:「我覺得我們可以開始採訪了。」
「如果可以穿梭時空回到過去,你最想回到什麼時候呢?」
因扎吉的目光穿過提問的男記者落到了攝像機之外的崔望舒身上,剛好撞進了她帶笑的眼眸里。像是對著記者也像是對著妻子,因扎吉的聲音越發輕柔滿是懷念,「想回到我們相遇的第一天。」
正期待九爺帶著自己回憶某個奪冠激情瞬間的男記者梅開二度地怔愣了一下,然後就感受到了一盆冰冷的狗糧拍在了臉上。而遭受了一萬點傷害的他還要維持專業素養,微笑著地詢問:「為什麼呢?」
因扎吉用字正腔圓的中文回答道:「那樣的話,我和她在一起的時間又增加了好久。」
1985年皮亞琴察
拖著因為長時間訓練而疲憊到連抬腿的力氣都沒有的身體,因扎吉心不在焉地跟在父親身後。
今天是他進入皮亞琴察青訓營的第一天,在過去無數個日日夜夜裡這絕對是他無比期待的一天。可事實上,今天糟透了。
身旁並肩而行比自己小了快三歲卻比他還壯實的弟弟西蒙尼抱著足球興奮地講述著今天在球場上的威風。
說著說著似乎是察覺到哥哥低沉的狀態,西蒙尼將球扔給父親后立馬抱住哥哥的手撒嬌道:「但沒有你,我又好不習慣。」
注意到父親和弟弟雙雙看向自己,不想讓他們擔憂的因扎吉裝作和往日無二的樣子,努力揚起嘴角並抬起另一隻手揉亂了弟弟的頭髮,「等你再大點的時候,皮亞琴察的門肯定會為你打開的。」
「那哥哥今天適應得怎麼樣?一線隊的教練有去看你的比賽嗎?」西蒙尼乖乖地任由哥哥揉搓,滿心滿眼都是自己從小到大一直崇拜的哥哥。在他的心目中,哥哥就是同齡人中踢足球最厲害的那個。
因扎吉聞言一愣,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告訴年幼的弟弟,自己不僅沒有優秀到可以吸引一線隊教練的目光,他甚至連青訓營教練的賞識都沒有得到。
見到他的第一眼那位教練就露出了疑惑的眼神,彷彿是在無聲質問怎麼會選這樣的孩子進來。
在聖尼科洛隊,十一歲的他被稱作天才,是全隊的寶貝。而到了皮亞琴察的青訓營,十二歲體型和去年比起來一點變化都沒有的他成了球隊的廢柴,球場上那些刺耳的嘲笑彷彿還迴響在耳邊,「菲利普你就是根火柴,一點用處都沒有的火柴·。」
沉浸在情緒中的因扎吉被父親輕輕拍了拍肩膀,抬頭就看見父親溫和地告訴西蒙尼之前提到過的新鄰居今天搬過來了,讓他先走去幫點力所能及的小忙。
等西蒙尼蹦跳著走出一小段的距離,父親詹卡洛便學著剛剛因扎吉的樣子如出一轍地揉亂大兒子的頭髮,等到大兒子惱怒著翻了個白眼才眨眨眼睛說:「myboy,如果你想聊聊的話晚上我們在小院子見,現在讓我們全速前進去幫幫鄰居的忙,誰最後跑到就要幫媽媽洗碗。」
話音剛落也不管大兒子有沒有點頭同意,便像離弦的箭一般率先沖了出去。
「又耍賴。」因扎吉努嘴不滿地嘟囔了一句也起腳向不遠處的家跑去,原本失落的情緒被父親這麼一鬧也消散了不少。
直衝到家門口旁邊一張陌生的車前,因扎吉停下了腳步轉身高高地揚起頭,向後面慢了幾步的父親炫耀自己的速度。
比完「今天你洗碗」的口型,因扎吉突然感到腳邊有什麼東西,下意識低頭后看到了一個精緻得像是可以擺在博物館展覽的青綠色的小球。
彎腰撿起小球,因扎吉小心地拍掉沾上的灰塵,剛想詢問這是誰掉的東西就注意到母親瑪麗娜正和一位體型嬌小的華國女人說話,她們的旁邊有個坐著輪椅看起來比弟弟還要小的黑髮黑眸的女孩。
利落的黑色齊短髮長度剛好落在肩上一寸,白白凈凈的臉上只在纖細直挺的鼻樑處落了一顆小痣。
因扎吉悄悄攤開自己的手瞧了瞧,覺得這個小女孩的臉還沒有自己的手掌大。直覺告訴自己手上的東西是女孩掉的,因扎吉隨即抬腳向前繼續走。
「請問這是你的東西嗎?」話說出口后引起女孩注意的因扎吉立馬變得拘謹乾澀,看著她轉頭望向自己時那濃密的睫毛有規律地撲閃,他之後說話就越發緊張結巴了,「我……我剛剛在那個地方撿到的。」
瑪麗娜本來在和神交了一段時間今天終於見面的好友崔文汀聊天,不過是隨意瞟了一眼結束訓練回到家的大兒子。就發現了這個平常能把社區里所有小女孩都逗得耳朵紅紅的渾小子竟然也有不好意思的一面,忍不住挑挑眉無聲地嘲笑了一把。
因為來義大利的計劃很突然崔望舒連一句簡單的日常用語都沒學過,自然聽不懂面前又高又瘦長得像只幼年狐狸的男孩在說些什麼。但視線稍微下移后她就明白了,他手上拿著自己的手鞠球,想來應該是自己剛剛下車時掉落的。
崔望舒點點頭,用英語向因扎吉道了謝,便又恢復為一言不發的安靜樣子。
「boy!把這些東西拎進去。」因扎吉聽見父親的召喚就要離開,臨走前鬼使神差地還又看了一眼被母親擁入懷中狠狠親了幾口的小女孩。
吃晚餐時,因扎吉終於從母親的口中得知了小女孩的名字。望舒·崔,剛剛十歲。比弟弟西蒙尼大卻比自己小了兩歲,從年齡上來說是他的妹妹。
母親崔文汀是一名律師,已經在皮亞琴察最大的律師事務所找到了工作。至於家裡原本的另一位重要角色——崔望舒的父親,三位大人從始至終都沒有提起過,就連年紀最小的西蒙尼都察覺到不對勁,向來敏銳的因扎吉自然就更不會多嘴問了。
而看似在認真解決飯菜的他,實則豎起耳朵專心地聽著父親和崔望舒母親的交談。在聽到母親主動提出可以在崔望舒忙碌時幫助照顧崔望舒並教她學習義大利語后,因扎吉也立馬跳出來表示自己也可以幫忙。
找的理由還挺光明正大,他是個球員以後說不定會去到其他國家踢球,在幫忙時候還能把自己稀爛的英語練好。
一直都希望有個女兒的瑪麗娜樂得看兒子們和好友女兒親近,寵溺地看向捧著碗正一口一口喝湯的崔望舒才繼續和崔文汀說:「也是。兩個孩子年齡差不多大,比起我們這些大人來說他們更好交流。」
「是妹妹!」因扎吉固執地糾正了母親同齡人的說法。
得到了鄰居全家的善意,崔文汀從和丈夫離婚後就緊繃的神經放鬆不少。她輕撫女兒的小手,說:「望舒雖然還不會義大利語,但英語已經是很流利的狀態了,兩個人互相學學也好。」
飯後,崔文汀留下數量恐怖的各式禮物后就推著崔望舒回了隔壁的家。
因扎吉則拿著屬於自己的禮物飛快跑回了房間,聽媽媽說給自己和西蒙尼的禮物都是崔望舒親手做的。
他做到正對窗的書桌前,小心翼翼地把禮盒一點點剝離開,謹慎得連包裝紙都不想破壞掉。
當古樸的木盒子被打開,裡面裝著和下午撿到的球一樣材質的球。球的兩端安有銀色花狀的裝飾片,一頭裝固定手繩另一頭掛上了深色的流蘇,整體造型就如同縮小版足球一樣。
因扎吉越看越喜歡,正愛不釋手地把玩時就聽見對面傳來推窗的聲音。循著聲音望去,他看到崔望舒支著手肘,眼神不知遊離到了何處。
整個人像是山間的那捧雪,高懸天空的明月,明明抬眼就能看到卻又深感遙不可及。
因扎吉抓起書桌上一張空白的紙張正要寫,筆卻懸在了半空,然後不得不尷尬地先去翻看在旁邊擺了許久都落了一層灰的英語字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