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外面暴雨如盆傾,電閃雷鳴,屋內則是安靜至極,只有燭火搖曳。在燭火的映射下,牆上映著黑色的人影。
哪吒靠在椅背上打量著村長夫婦,詢問:「所以說到底發生什麼了?小爺可沒打算把時間全都浪費在這裡。」
敖丙咳了咳提醒哪吒態度好一點,莫要有損西岐聲譽,免得連累他一起受罰。
哪吒切了一聲,但是也沒開口反駁。將詢問的差事丟給了敖丙。既然嫌小爺態度不好,那你就自己去問吧。
敖丙瞥了一眼坐在身邊的哪吒,接著將視線重新放在對面的村長夫婦身上,語氣柔和:「剛剛尊夫人提到不要我們殺了令郎,在下實在不解其意,還請二位解答一二。」
哪吒心道,小爺真是學不來這一套。
老婦人卻先問道:「房間里的邪祟如何?你們殺了他?」
「並無,不過說起來屋子裡的異象並不能算得上邪祟,也算不上魂魄,他只是亡者殘留的執念罷了。若是被生人驚擾就會消失不見。」敖丙解釋道。
老婦人:「那我還能再見到他嗎?」
「當然了,」哪吒一手托著腮,一手扣著桌面上的凹槽,漫不經心道,「你上次發出那麼大的聲音,他不也好好地出現了。執念未解決,他就會一直出現。吶,該你們說了。」
剛說完,哪吒的手背就被敖丙拍了一下。他怒視敖丙剛想說你要幹什麼,就聽到敖丙義正詞嚴地說:「哪吒不得無禮。」
哪吒被噎得說不出話,只能瞪對方一眼心道,別以為小爺不知道這條臭泥鰍心裏面也想這麼說。等小爺說完了才打斷小爺,你這條虛偽的臭龍。
敖丙面帶微笑,大有著不服你來打我的意味。
哪吒覺得自己的拳頭癢了。
「老婆子你知道什麼就快些說,不要耽誤時間。」村長的聲音打斷了哪吒和敖丙的眼神交鋒。
老婦人眼中含著悲切,用著苦澀的語調說道:「屋子裡的邪祟是我們的兒子啊,老頭子。我們的兒子他……」
說到這裡,老婦人已經淚如雨下了。
哪吒心道,果然如此。他在調查的時候就發現出現執念回溯的人家,都是與村長沾親帶故的。他在那時就猜測邪祟也許與村長家有什麼淵源,事實證明他想得沒錯。
在老夫人和村長的勸說中,哪吒得知,兩人的獨子在一個月前與同村的年輕人們一起去鄰近的鎮子上謀生計。本以為是太過忙碌,才沒時間捎口信。哪成想到最後等來的竟然是噩耗。
「請問,令郎謀生的鎮子在何處?」敖丙問道。
村長:「就是距此不遠的……」
哪吒忽然感覺到一股窺視的視線,他來不及多想,連忙將村長夫婦拉到自己身後,將乾坤圈擲了出去。
金光乍現,一聲慘叫傳來。他翻出窗外,收回乾坤圈,就看到一隻死掉的朱宮。地上的飛鏢在雨水的沖刷下散發出寒意。他想,自己要是再晚一步,恐怕村長夫婦就要被滅口了。
他拎著朱宮的尾巴回到屋子裡,敖丙看到了他手裡的朱宮后,愣了一下。
「有人監視我們?」
「啊,要不是小爺反應及時,他們兩個已經被滅口了。」哪吒見朱宮和飛鏢丟在地上,抱著手臂,嘴角勾起一個輕蔑的弧度,「顯然這件事情不是我們想的那麼簡單了。嘖,敢在小爺眼皮子底下暗箭傷人,真是勇氣可嘉。」
敖丙收起朱宮和飛鏢,安撫著受驚的夫婦:「別怕,有我們在你們不會有事的。」
接著他從懷裡拿出兩顆珍珠,交給村長夫婦囑咐道:「這是辟邪的珠子,可保護你們不受迫害,這些日子要貼身攜帶不可隨便拿開。另外,為了不打草驚蛇,你們不要將今晚的事情說出去。」
「公子放心,老朽自然知道其中利害。」村長殷切地看著兩人,鄭重地拜託,「還請二位一定要查明真相,讓真兇血債血償。」
哪吒拍了拍胸口,打包票道:「放心好了,小爺一定會把真兇抓回來的。」
安撫好夫妻二人後,哪吒和敖丙才回到客房休息。
見敖丙看著朱宮和飛鏢陷入了沉思,哪吒一手撐著頭,側卧在床上調侃:「我竟然不知道,你們龍族竟然還會起死回生之術。怎麼樣?給它看活過來了?」
敖丙自動忽略哪吒的嘲諷,回道:「你不覺得這個情況似曾相識嗎?」
「什麼意思?」
「我是說被朱宮這一類的妖怪窺視。」
被敖丙這麼一提醒,哪吒想起了上次在丞相府議事,被壁虎竊聽。好在他反應及時,攔住了那隻壁虎精,否則戰事沒有那麼容易結束。
他坐了起來,正色道:「你是想說,這隻朱宮加上上次的壁虎是有聯繫的,對吧。」
敖丙打量著飛鏢:「顯然是這樣的。善於刺探的妖物確實不少,偶爾碰上一兩隻也沒什麼。但是現在可是非常時刻,兩隻妖物都出現在西岐境內,要說它們沒聯繫才是不可能的。」
哪吒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抱怨道:「小爺就知道師叔別有用意。」
他從雷震子的嘴裡得知自己不是一個人除祟的時候,就覺得事有隱情。這下徹底坐實了他的想法。
「可惜它給你殺了,我們沒辦法證實這件事。」敖丙收起朱宮和飛鏢。
哪吒倒在床上,打了個哈欠:「還怪起小爺了。小爺要是動手不及時,那對老夫婦可就命喪黃泉了。」
他本以為能聽到敖丙的抱怨,沒想到確聽到敖丙說道:「你一個人把整張床佔了,我去哪睡?」
村長家的客房只有一間,所以哪吒不得不捏著鼻子跟敖丙擠在一間屋子裡。
哪吒聽到敖丙的聲音,他抬了抬眼皮,指了指桌子上用布巾搭的簡陋蛇窩。
「喏,那就是你睡覺的地方。臭泥鰍休想分到小爺的床。」
敖丙看到了蛇窩就想到了那段屈辱史,自己都不嫌棄他,結果哪吒這個臭小子竟然嫌棄他。直到這一刻,他忍了一天的怒火終於噴涌而出。
「我忍你一天了,你給我適可而止!」
哪吒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掐住了脖子。一睜眼就看到一雙噴火的眼睛。他推著敖丙的胸口,艱難地說道:「臭泥鰍,你給小爺,放手!不然,小爺絕對會讓你後悔!」
「我現在就在後悔,早知道,在馬車上看到你的時候,我就應該一腳給你踢出去。」
「你——給小爺鬆開!」哪吒終於反制敖丙,他騎在敖丙的後背上,一手牽制著敖丙的兩隻手。
「你放手!」
「想得美,不放。」哪吒揉了揉自己的脖子,說道,「天知道你這條臭泥鰍會不會發瘋,又突然襲擊小爺。不放。」
敖丙冷笑:「有種你一直抓著,我看你今天晚上怎麼睡覺。」
哪吒短暫地沉默了。嘖,小爺忘了。但他轉念一想,對啊,他還用混天綾和乾坤圈啊。他晃了晃手裡的乾坤圈,用著不懷好意的聲音說道:「臭泥鰍你以為小爺會傻著一晚上牽制你嗎?」
敖丙瞪著眼睛大喊道:「住手!不許用剛打死妖怪的乾坤圈圈我!臟死了!」
哪吒聞言看了看自己的乾坤圈,金光閃閃的,沒有一點污垢。臭泥鰍的眼睛出問題了?
敖丙奮力掙扎,哪吒一時不防被掀翻在地。一股酸痛感自下而上傳來,哪吒感覺自己的屁股又多出了兩瓣。
這下好了,今天一天先是頭撞在車頂,后是摔了個屁墩。哪吒眼含淚花,心裡格外的憋屈。他怒視著罪魁禍首,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那敖丙已經死了好幾次了。
敖丙從床上坐了起來,看向地上的哪吒,立刻毫不留情地嘲笑。
「哈哈哈,活該。再讓你欺負我。」
哪吒哪裡肯受這樣的窩囊氣,怒道:「臭泥鰍受死吧!」只見哪吒如同餓虎撲食一般,在敖丙逃跑之前壓住了敖丙。
他雙手牽制住敖丙,利用體重將敖丙壓在床上。
「跑啊,你倒是跑啊。」哪吒宛如一個惡霸一樣,「看小爺怎麼收拾你。」接著他用一隻手握住敖丙的兩隻手腕。空下來的另一隻手伸到敖丙的腋下撓痒痒。
敖丙頓時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罵道:「住手!你這個混蛋!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哈哈哈——」
「你說什麼?小爺聽不到。」哪吒充耳不聞,又開始抓著敖丙的肋骨以下的位置,這讓敖丙的笑聲更大了。自打當年用羽毛捉弄敖丙后,他就知道這條臭龍怕痒痒。他一直想再這麼捉弄一下敖丙,可是一直沒有機會。這下送上門了,看他怎麼收拾他。
敖丙扭著身子想要像上一次一樣把哪吒掀下去,但是哪吒吃一塹長一智[1]早就做好準備,這下任憑敖丙怎麼折騰都沒辦法把他掀下去。
看著笑出眼淚的敖丙,哪吒滿意地收手:「怎麼樣,認不認輸?」
「……認輸。」敖丙別過頭大概是不想理他了。
「早認輸不就完了,還得讓小爺大費周章。」哪吒鬆開敖丙的手,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樣子。
「你給我起來!」敖丙忍無可忍地坐了起來。
由於敖丙起來得太突然,哪吒沒反應過來,一下子就坐在了敖丙的腿上,縮短的距離,讓屬於對方的味道撲鼻而來。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兩個人都啞了聲。
最後還是敖丙一把推開哪吒,變成一條小蛇攥緊簡陋的蛇窩裡不出來。
倒在床上的哪吒摸了摸鼻子,哦了一聲。然後翻過身,倒在床上。他吸了吸鼻子,心道剛剛好像聞到了一股很淺的香味。原來臭泥鰍的身上不是鹹魚的腥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