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在魚小痴五人閉眼的一瞬間,桌上的蠟燭在一瞬間同時熄滅,陸小鳳陷入了一片黑暗。
這種黑暗,不是他從前經歷過的任何一種。過去的夜晚,即便燭火熄滅,人間也總還有月光。但現在,無論他怎麼眨眼,他的眼前仍然是漆黑一片。
陸小鳳的心跳不可抑制地加速。他已經不再去想這些蠟燭是怎麼回事。此刻,他只想馬上擺脫這無邊無際的黑暗。
黑暗中,聽覺變得格外靈敏,魚小痴的方向,傳來了細微的摩擦聲,陸小鳳猜測,那是戒指轉動的聲音。那枚戒指,他下午回來時就戴在了魚小痴的手指上。
魚小痴似乎很是喜歡,總是會去觸摸旋轉它。
如果不是還能聽到這些聲音,陸小鳳會立刻離開這棟小樓。他懷疑,自己是中了毒,才失去了所有的視覺。
但有時候,聽覺過於靈敏也不是什麼好事。他發現,除了他和魚小痴的呼吸聲,堂內,再沒有第三個人的呼吸,剩下幾人的方向沒傳出一點額外的聲音。
陸小鳳忍不住懷疑,大堂內,是否只有他們兩個人還在,其他人難不成已經離開了?他們為什麼能行動自如?難道,只有他一個人失去了視覺?一開始,他們為什麼要閉眼,是不是為了避開那讓人致盲的東西?
黑暗中,他們什麼動作也沒有。陸小風只能被動等待著,等待著有什麼打破這一局面。這種等待,對他來說,無疑是一種煎熬。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並不好受。
就在這個時候,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緊張,身旁的人突然捏了他一下。就這一下,讓陸小鳳的心情突然平復了下來。
當你知道有個人知道你的一切感受,而她此時就陪在你身邊時,眼前翻湧的黑暗突然就不再那麼難以讓人忍受。陸小鳳相信,魚小痴是不會害他的,對對方的存在,陸小鳳產生了一種安心。
就在這時,他的鼻子嗅到了一股濃郁的血腥氣。那股氣息原本很濃郁,但沒過多久,它又突然消失了。
緊接著,又是另一個方向,傳來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氣。
那兩個方向,一個是白天一直在打哈欠的人,另一個是一直在看橫樑的那人。
小陸同學雙眼失焦,對魚小痴來說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她伸手,在陸小鳳面前晃了晃,想確認他是不是真的一點也看不到。
手才晃了一下,陸小鳳便伸手,捉住了她的手。
魚小痴眼睛一亮,想要出聲打探。
【遊戲助手提醒您,請公平遊戲,抵制外掛。若有違規行為,將給予玩家一次黃牌警告,累計三次黃牌,則永久註銷賬號。】
行。魚小痴服氣了。
她抽回手,但還是留了個心眼,陸小鳳正臉對著的方向變了,她用餘光看了一眼。場上還剩下了四個人機。分別是二號,三號,四號,六號。
第一晚死的是一號,魚小痴驗的也是一號,一號是好人。在小陸同學離開的上午,他們進行了第一輪的發言。三號人機跳了預言家,六號人機跳了女巫,其餘的人都自稱是好人。三號自稱驗了四號,四號是好人。
一號死了,三號和六號跳了身份,四號被發了金水,只剩下了二號,五號和魚小痴。
二號:「雖然分不清楚我們三個人的好壞,但五號喜歡在屋子裡放煙花,一個不小心屋子都被他點了,大家投他。」
魚小痴:雖然我沒玩過狼人殺,但你這理由就離譜。
她不能被投出去,但又拿不準跳預言家的三號是狼人在迷惑視線還是好人在為她擋槍。在投票環節,她最後還是隨大流投了五號。
剛才陸小鳳對著的,是跳女巫身份的六號。
魚小痴本想驗跳了她身份的三號,但六號也同樣跳了身份,出於對陸小鳳的信任,魚小痴驗了六號。
【他是好人。】
好的,看來六號是真女巫,小陸同學的朝向沒什麼意義。遊戲真是一點漏洞都不肯讓人鑽。
【預言家請閉眼。】
【天亮了,玩家請睜眼,昨晚死的人是六號。】
【第二夜結束。】
蠟燭燃起,陸小鳳視力恢復的第一眼,便看到六號安靜地趴在桌子上,氣息全無。
他的心沉了下去。他環視過四周,像是在查找兇手,但他的目的,是三號。
在蠟燭亮起前,他就從六號身上聞到了血腥氣。六號的死,雖然讓他吃了一驚,但從魚小痴讓他看準殺人的人時,他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相比於六號,三號身上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血腥氣令他十分在意。
三號站起來打了個哈欠,身上什麼傷口也沒有。
他伸了個懶腰,咕噥道:「好睏啊。」
陸小鳳以為他又要開始重複上午的動作。但相反,三號再正常不過地上了樓,「我去睡覺了。」
其餘幾人也像他一樣,依次告別上樓。
如果說這副正常的畫面中,還有什麼是不正常的,那便是六號死了,但所有人卻像什麼都沒看見一樣。沒有驚訝,沒有悲傷,沒有任何一個人上前去查看,他們甚至一個視線都沒有投給六號。
他們正常上樓的舉動,令陸小鳳毛骨悚然。
但好在,不是所有人都是這樣的。懷揣著這種想法,幾乎是瞬間,陸小鳳看向了身旁的女孩,魚小痴看著倒在桌上的屍體,臉上是遮掩不住的驚訝。
魚小痴:六號是女巫,女巫有解藥,第一夜也沒有給別人用,他怎麼還會死?
魚小痴陷入了頭腦風暴,陸小鳳卻鬆了一口氣。沒人能理解,在這種情況下,身邊還有一個正常人對他來說是多大的安慰。
在這座與世隔絕的小樓里,只能他們兩個相互依偎。
陸小鳳的視線很具有侵染力,魚小痴完全不能忽略。他看著她,千言萬語,都化在了那一雙眼眸中,魚小痴從中覺察出幾分可憐巴巴的意味。
視線觸及桌上的屍體,再想到小鳳同學十五歲的年齡,魚小痴瞭然,小鳳同學被嚇到了。
有一說一,小鳳同學的舉止,總是容易讓人忽略他的年齡。但在這種夜深人靜的時候,從小鳳同學一眨不眨,你走到哪,他便跟到哪的視線和一觸及到你的視線他便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陡然軟和下來的面目表情中,魚小痴收到了暴擊。
一瞬間她母愛爆棚,聲音柔軟地不可思議,「嚇到你了嗎?別害怕,不會有事的。」
這種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生怕嚇到誰的腔調,只有她家的狗子有過體驗卡。
配上她這張臉,可謂是殺傷力爆棚。
陸小鳳知道她誤會了。有些好笑的同時,他的眼眶又有些發澀。
十五年來,總是哄人,少年早成的陸小鳳還是第一次被年長的女性當成孩子哄,這是一種不含任何雜質的,僅對於他一人的,近似於親情的溫柔。
魚小痴輕輕拉起了他,聲音依舊是那麼輕柔,「上去睡吧,睡一覺就好了,我可以守你一會兒。」
在這一瞬間,魚小痴的形象開始無限近似於姐姐。
在她溫柔的聲線中,陸小鳳生出了一種使命感。
他一定、會帶她離開這裡。這兒的其他人已經徹底瘋了,但小魚兒還沒有,他還來得及救她。
陸小鳳還是去檢查了六號的屍體,他和之前死去的一號一樣,胸口處有一道致命的爪痕。
魚小痴如她所說,在陸小鳳的房裡又陪他說了會兒話。在確定小陸同學的狀態已經穩定下來后,她才回了自己的房間。
一個人在房間中,陸小鳳完全沒有入睡的打算,他開始一遍遍回憶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尤其是今晚,他不斷地理順其中的細節,試圖為一些事情找到可以解釋的理由。
蠟燭為什麼會同時熄滅?他為什麼會短暫失明?或許是有人在蠟燭的燭芯中埋藏了金屬,這樣,當蠟燭燃燒到金屬上時,自然會同時熄滅。同時,蠟燭里加入了一些不易察覺的毒藥,可以短暫把人致盲。
一想到這,陸小鳳翻身下床,又一個人回到了大堂。
誠然,今晚的事,他可以向魚小痴問個明白,但在沒搞清楚殺人的規律前,他還是不想從她口中得知秘密。若是小樓里真藏了人,並將她看作泄密者,她的處境會很危險。
下床時,他的動作幅度太大,帶倒了枕邊的小雪雞。
在小雪雞落地前,陸小鳳伸手撈住了它。打量一番過後,他把窗戶開了個小縫,將它留在了窗邊。
原本一天過去,它已經有些融化。魚小痴見到后,拿在手裡又修整了幾下,把它留在了他的枕邊。
之前,陸小鳳隨手把它放在了桌子上,並不在意它會什麼時候融化,但現在,他竟也希望它能留的久一些。
下了樓,陸小鳳開始仔細地檢查蠟燭。樓里每支蠟燭都被他用手指一一捏過,但都一無所獲。樓外的燈,陸小鳳也沒放過,但同樣地,它們也沒有任何異常。
夜間的雪很大,在外面的雪地上又停留了一會兒,陸小鳳便成了個雪人。他回了小樓,衣服上的雪攏成了一個小堆。
一夜過去。
第二日清晨,魚小痴推門走出。頓了頓后,她蹲下身,用手從門口捧起了一尾用雪捏成的小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