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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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姆心裡雖然是這樣想的，但是他絕不可能嘴上也這樣去同卡特琳娜說，而是需要一些……語言的藝術。

「這棟房子看起來並不是非常適合居住，為什麼會選擇住在這裡？」提姆問，「無論是從治安還是交通的便利程度來說，這裡應該都不是首選。」

對於提姆的問題，卡特琳娜回答的非常輕鬆，甚至其中還帶了些理所當然的意味：「因為這裡的租金最便宜呀。」

「租金……便宜？」

提姆自認，平日里也是思維敏捷、邏輯清晰、反應靈敏的人，甚至被蝙蝠俠讚揚過，日後是能夠繼承他作為偵探的衣缽的——只是現在，他面對卡特琳娜的話，居然一時半會兒根本轉不過彎來，笨拙的鸚鵡學舌一般的重複著對方的話。

他的這種反應或許給卡特琳娜帶來了另外的誤會，少女去桌子上取來了自己的手機，打開后遞到提姆的眼前。

「你看。」她的聲音裡面充滿了慶幸，「我想找遍整座哥譚，也很難再遇到性價比這樣高的房子了！」

提姆看了一眼，那的確是一個低的彷彿做慈善一樣的價格，尤其在哥譚便更是如此。

即便是相對於東區來說，能夠用這樣的價格租到這樣此陳設完整、傢具齊全，除了有些偏僻和並不怎麼也影響使用的老舊之外再無其他任何缺點的房子，都實在能夠算得上是一件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提姆接受了這樣的說法，但是新的問題便隨之而生。事出反常必有妖，不是他對卡特琳娜有什麼意見，而是這種好事就這樣掉到少女的身上，難免令人生疑。

這隻能說明，要麼眼前的少女有問題，要麼……這一棟房子，存在什麼問題。

卡特琳娜將手中的衣服遞給了提姆，催促他趕快去將身上的濕衣服換下來。提姆從善如流的抱著衣服去了卡特琳娜指給他的房間，實際上房門在身後一關上，提姆便立刻從自己的身上掏出手機來。

儘管現在缺乏很多必要的設備，手機也並不如電腦那樣可以進行很多的操作，但是只是用於初步的收集信息的話，暫時也還算是夠用。

而且，自從進入了這一棟房屋之後，雨中女郎身周的那些霧氣對於電子設備的屏蔽與影響似乎全部都已經失去了效用，AKA紅羅賓終於得以同外界重新建立起聯繫。

他先是將自己如今的處境和遭遇的事情給蝙蝠洞發了一份，隨後便開始專心的尋找關於這一棟房子的情報。先前進門的時候，提姆曾經看到過門口的名牌上寫著「佐伯」兩個字，這不得不說和把答案直接擺在提姆面前也沒有什麼區別了。

很快，關於整棟佐伯宅的所有消息，在提姆這裡都已經算不上是秘密。

最初的擁有者已經不可靠，但是以「佐伯」這個姓氏來看，應該是來自日本那邊的移民。這棟房子被匆匆的轉手抵押掉，隨後其原本的主人便就此銷聲匿跡，再也不曾出現過，而佐伯宅便自此開始在哥譚市的房屋租賃市場上流轉。

在最開始的時候，佐伯宅的租金自然還沒有到之前卡特琳娜給提姆看的、這般低到令人髮指的程度，而是一個很正常的市場價格。

但是很快，佐伯宅的價格便像是坐了過山車一樣跳崖式下降，直到最後以如今這個價格被卡特琳娜租了下來。

提姆的手指一動，沿著這條信息查了下去。

讓佐伯宅從一棟還算是優良的獨棟建築變成人懼鬼厭的居所的，是在這一棟宅院當中頻出的事故。似乎每一任租客——乃至於是踏入這屋內的人都會被什麼可怕的存在給纏上，直到最終死於非命。

這聽起來像是什麼荒誕的玩笑，但是才剛剛和雨中女郎正面相逢的提姆卻根本笑不出來。

他像是突然在迷霧當中幡然清醒，之前本沒有在意的許多事情都像是散落的珠子一樣，被某根細密的線給串了起來，然後被一點不落的全部看清。

能夠在雨中女郎的領域（迷霧）當中依舊獨立的顯現，只需要進入便能夠讓雨中女郎在門口徘徊卻無論如何也不得踏入一步……這同任何的「規則」、「避讓」都無關，最可能的解釋只有，在這佐伯宅當中隱藏著什麼讓雨中女郎都不得不退避三舍的存在。

換句話來說既是，這佐伯宅，同樣是一個可怕的怪談。

當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提姆只覺得像是有一瓢冷水從天靈蓋澆了下來，澆的他整個人都一個激靈。整座佐伯宅都像是因為這個認知而突然之間變的陰森了起來，提姆甚至覺得有人正在背後以極為幽冷的目光注視著他，讓他整個人都不免背脊生涼。

提姆不免心頭一凜。

因為那或許並非是「感覺」，而應該是「事實」。

他並沒有低頭，只是稍稍的垂下眼，便從放在桌面上的手機能夠當鏡子用的屏幕上，看見其上所倒映出來的那一雙黝黑的眼睛。

那雙眼睛不知道出現在這裡有多久了，他似乎什麼也不做，只是這樣幽幽的、長久的注視著提姆，像是要牢牢的監視住他的一舉一動。

提姆詳裝自己並沒有發現那一雙眼睛的存在，而是稍微的調整了一下手機的角度，於是那雙眼睛、以及眼睛的主人，便都更為清晰的倒映在了他的手機屏幕當中。

這一次，提姆得以清楚的看到，擁有著那樣一雙眼睛的主人，實際上只是一個很小很小的孩子，纖瘦而又伶仃。先前剛剛進門的時候，應該就是他在從二樓向下張望。

借著手機屏幕的倒影，提姆只能夠看到一張不足巴掌大的小臉，於是顯得這孩子面上的那一雙漆黑的眼睛越發的大了，看上去就像是兩個漆黑的井口。

若是盯著那一雙眼睛看的太久了的話，甚至是會恍惚的生出錯覺來，彷彿會被那井口所吞噬，連骨頭都不會吐出來。

提姆不動聲色的要伸手去摸自己腰間別著的武器，但是在他剛剛有所動作的時候，提姆看到手機屏幕中倒影出來的的那雙眼睛也跟著動了動。

他們的目光在手機屏幕上對視了。

提姆的心頭陡然生出一種可怕的明悟來：那個「東西」，看見他了。

既然已經被發現，那麼提姆便也沒有什麼好掩飾的了。他幾乎是當場便拔出了自己腰間的棍子，只幾下便將原本摺疊起來的棍子恢復成原本丈長的模樣，

顯然，提姆覺得那小孩看起來並不如雨中女郎一般難對付的樣子，因此打算嘗試一下，不如直接將其制服。

畢竟對於【怪談】這種新出現的存在，他們的了解實在是少之又少。如果能夠抓一個貨真價實的存在著的怪談回去的話……提姆近乎盲目的相信，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切，在蝙蝠俠的面前都沒有秘密。

當提姆這一轉身的時候，才發現站在他身後的男孩遠比他以為的還要來的更小，從衣褲里露出來的胳膊和腿像是四根接在他身上的竹籤，支撐起一具恍若骷髏架子一樣的身軀。

提姆要去制服他，可是那孩子遠比提姆所想象的還要來的更為敏銳。他的口中迸發出可怕的尖叫聲，隨後出乎提姆意料的，那孩子看起來沒有任何要同他纏鬥的意思，而是轉身頭也不回的朝著牆壁撞了過去。

「等等——」提姆伸出手去就要抓住這個孩子，但是對方的速度明顯要來的更快一些。

原本預想當中的、可能血流成河的場景並沒有發生。正好相反，那孩子整個人都像是並不真實存在的，沒有落點的影子一樣，從牆壁上直接穿透了過去，消失在了提姆的視線當中。

提姆也一把推開房門就要追上去，只是當他匆匆的來到走廊上的時候，哪裡還有那小孩子的影子。

視線一轉，唯有原本坐在一樓沙發、正在小口小口的喝著不知道從哪裡來的薑茶的卡特琳娜聽到了他開門和奔跑的聲音，有些茫然的抬起頭來看他。

「德雷克先生？」卡特琳娜的面容看起來無辜而又迷茫，「發生什麼了？是衣服不合身嗎？」

她一邊這樣詢問，視線也落在提姆那依舊還在往下淌水的西裝上，眼神中透露出些許的迷惑來。

不應該吧？她明明看起來覺得德雷克先生和卡倫應該是差不多高矮胖瘦？

但是提姆現在是不能夠再用看普通人的目光去看卡特琳娜了，佐伯宅的諸多等待挖掘的秘密都極為讓人在意，而方才從他身後跑過去的、明顯不是人類的男童無疑更是佐伯宅有問題的最大的佐證。

「溫斯萊特小姐。」提姆說，「你的房子……」

他的話並沒有能夠說完。

因為從屋子的外面傳來了驚天的巨響，說是震耳欲聾都絲毫不為過。無論是卡特琳娜也好，還是提姆也好，全部都止住了話頭，朝著窗邊疾走了過去。

窗外的一切全部都已經籠罩在了白霧當中，但是白霧卻並非是構成外面的世界的全部。無數只漆黑當中夾雜著猩紅的、由怨氣和死氣匯聚而成的手臂從花園的地面下伸了出來，與那白色的霧氣形成了過於鮮明且割裂的對比。

雨中女郎黑霧一樣的衣裙在狂風驟雨當中凌亂的狂舞，她抬著一隻手，按住自己的帽檐，從寬大的長帽和蒼白的手臂下露出來的是一雙鈷藍色的眼睛，帶著過於非人了的光澤，僅僅只是這樣看著都會讓人覺得不寒而慄。

毫無疑問，她已經盯上了這一棟宅邸，並且打定了主意，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一定要進來。

提姆注意到卡特琳娜的面上，原本安逸、閑適的表情終於是有所變化——只不過即便已經到了這樣的程度，少女看起來也並沒有多少慌亂和恐懼的樣子。

「這樣未免太失禮了！」提姆聽到她小小聲的發出了驚呼，「……我的花園！」

提姆：「。」

現在是應該擔心花園的時候么？

雨中女郎裹挾著風雨，在他們的注視下穿過了花園和小徑，朝著屋子的大門一步步的走來。狂風在窗戶外「嗚嗚」的刮響，彷彿要將整個佐伯宅都連根拔起，讓他們再無能夠躲避的空間和餘地。

卡特琳娜看著那一道逼近的黑色的身影，抿直了唇角。

她好像生氣了。提姆看著那雙鉛灰色的眼睛，從其中辨別出了這樣的情緒來。

然後，他聽到自己身邊的女孩兒開口了。

「伽椰子，把她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