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訴
之後又因為當地下了暴雨導致飛機無法按照原計劃起飛,等回到東京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下午了。
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
五條悟依然活蹦亂跳,一副精神到不行的樣子,完全看不出被人扎穿脖子的痕迹。
唐橋實栗原本以為自己會鬆一口氣,沒想到剛眨了一下眼睛就有淚珠落了下來。
「你那個時候...是不是很疼啊?」
然後她又覺得自己問了一句廢話,那可是人體最脆弱的地方啊!
五條悟在各種意義上都是一個天才,即使是最初接受體術訓練的時候,在無下限的加持下,向來只有他揍人的份,從來沒有見過他受過這麼大的挫折。
五條悟笑著抹掉她的眼淚,「確實不太好受。」這個他並沒有否認,瀕臨死亡時的那種窒息和痛苦是常人無法想象得到的。
「但是說起來也得感謝那個傢伙才對。」
不然他到現在還不能領悟反轉術式。
唐橋實栗吸了吸鼻子,抬頭看到他面上幾乎可以稱之為愉悅的笑容,想到這傢伙差點就原地升天了,心裡不禁一陣氣悶,照著他的胸口錘了一下,五條悟大驚小怪地怪叫起來,指責她是不是要謀殺親夫。
不得不說,五條悟在哄她這方面真的很有一套,唐橋實栗心中的最後一絲擔憂與后怕終於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雅地翻了一個白眼之後,她又開始關心另一個人。
「夏油前輩還好嗎?」
五條悟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一個非常單純的人,因為不顧忌任何人任何事,所以他甚至不屑掩藏自己的情緒。又因為他天生就是一個有些淡漠的人,所以第一次任務失敗他或許會有些挫敗,但絕不會為此感到愧疚。
但是夏油傑吧——
唐橋實栗對他的了解不多,但下意識感覺那個人外表開朗但其實心事挺重的,又一向以維護弱小為己任,所以在最後關頭眼睜睜看著任務對象死掉,他的心裡一定很難受吧。
五條悟倒是對夏油傑很有信心,「沒事的,我們兩個可是最強啊!」
唐橋實栗搖了搖頭不置可否,到現在也沒有想通從身份背景到三觀性格都天差地別的兩個人到底是怎麼發展出堅不可摧的友誼的。
五條悟是說他們打了一架關係才開始變好的。
也許是因為在山巔上屹立太久忽然遇到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所以產生了惺惺相惜的感覺?
男孩子還真是奇怪。
*
「女孩子還真是奇怪!」五條悟懶洋洋地趴在桌子上,忽然發出這樣的感嘆。
夏油傑眼皮都沒有抬一個,見怪不怪,「實栗又爽你約了嗎?」
「明明是她要我陪她去植物園的,結果現在又跑去陪歌姬買衣服。」
夏油傑寫字的手頓了一下,忽然想起來昨天晚上見到剛回來的庵歌姬和冥冥時,順帶說起了這兩個人今天計劃去逛植物園的事。
少年一雙狹長的狐狸眼眯起,思忖庵歌姬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很有這個可能!
誰又能拒絕小小地報復一下五條悟的機會呢?
「畢竟是女生嘛,熱愛逛街買衣服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悟你作為未婚夫應該大度一點。」
五條悟直起身子,撇了撇嘴,完全沒有發覺導致他今天被放鴿子的罪魁禍首就坐在身邊,沒過一會兒就興緻盎然地詢問夏油傑今天要做點什麼有意思的事情。
「把夜蛾家的那個熊貓偷出來研究一下怎麼樣?」
五條悟眼饞那個很久了,他很想拆開那隻咒骸看看裡面的構造,如果不是夜蛾正道早有防備說不定已經被他得逞了。
夏油傑剛想說一句「不怎麼樣」,忽然聽到一聲震天怒吼。
「悟,再加五千字的檢討!」
而同一時間的唐橋實栗已經跟溫柔學姐舒舒服服坐在商場裡面喝飲料了,身邊已經堆滿了大包小包的戰利品。
「難得有這麼悠閑的時光啊!」庵歌姬眯了眯眼,舒服地伸了一個懶腰。
「之前都沒有單獨跟歌姬姐出來過呢,今天冥冥姐不在嗎?」四年級只有兩個女孩子,平時她們做什麼都是一起的,像今天這樣只有一個人是一件有些奇怪的事。
「冥冥啊...她擔心生病的弟弟,所以回家了。」
唐橋實栗微微點了一下頭。
庵歌姬突然有些心虛。雖然她說的是實話,但她的初心確實是想給五條悟找麻煩來著,後來又覺得這樣不太妥當,怎麼能把可愛的後輩當作工具呢?
實在是良心不安,庵歌姬閉了閉眼,還是將自己的小心思和盤托出。
怎麼辦怎麼辦?是不是要被學妹討厭了?
哪承想面前的少女竟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庵歌姬「誒?」了一聲,疑惑地眨了眨眼。
「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庵歌姬今天總是躲避她的視線,偶爾看她的目光還夾雜著一絲淡淡的愧疚。
「歌姬姐真的很可愛啊,居然會因為這樣的事情心懷不安。」
真的是一個很單純的人呢。
看到她沒生氣,庵歌姬先是鬆了一口氣,然後又哭笑不得地道:「不要用『可愛』這樣的詞語來形容前輩啊!」
唐橋實栗語氣輕柔,近乎撒嬌:「我是說真的哦,大多數時候歌姬姐給我的感覺就像是媽媽一樣,但是偶爾也會像剛剛那樣做出一些很可愛的事情呢。」
之前她對庵歌姬的印象就是一個總被五條悟欺負的倒霉學姐,真正了解之後才發現庵歌姬是一個很溫柔的人,總是為他人考慮,是一個可以毫不猶豫託付信任的人。
庵歌姬被她誇得有些不好意思,面上染上些微的紅暈,沒過一會兒她又忽然嘆了一口氣。
「怎麼了?」怎麼忽然就像是在看一個誤入歧途的小羊羔一樣。
「就是覺得五條那傢伙到底是什麼運氣,怎麼會有實栗醬這樣甜美可愛的未婚妻啊!」
「跟這種傢伙聯姻很辛苦吧?」
五條那個笨蛋他配嗎?
唐橋實栗有些意外她會講出這樣的話,畢竟大多數人都認為能做五條悟的未婚妻,她才是那個幸運的人。
有些開心,又有些恐慌,她不認為自己能擔得起這樣的話語,而這樣的想法跟五條悟沒有任何關係。
「歌姬姐你不知道我以前是個什麼樣的人。」這樣的時刻,唐橋實栗忽然有了一點想要傾訴的念頭。
「悟之前也只是高冷而已,而我那時候是真正的壞。」
天生的缺陷造就了她過於敏感的性格,稍有不順心就打砸東西,甚至會拿身邊的人撒氣,有一次甚至用杯子砸破了一個侍女的額頭。
年幼的她看到不斷冒出的血水其實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反而覺得那個侍女弄髒了地板真是討厭。如今的她早已記不清那位侍女的面容,回憶里那一抹刺目的鮮紅卻隨著時間的流逝愈加清晰起來,時而驚醒睡夢中的她。
傷人的話語可以隨意地講出,有時候就連唐橋節子對著她都會束手無策。天性的溫柔讓她無法看著他人受到牽連,但又不能真正狠下心去責備這個拼了命才生下來的寶貝女兒。
年幼的時候不懂得感同身受,就只能在無邊的寂夜裡獨自品嘗自己種下的苦果,懺悔曾經犯下的錯誤。
庵歌姬靜靜地聽著。
一開始的確是有些訝異,甚至讓她喪失了部分思考的能力,但後來又覺得生長在那樣的環境下,出現這樣的結果也不能說是奇怪。
「那麼,找到那個人,試著跟她道歉吧。」庵歌姬並沒有用年紀小這樣的理由來為她開脫,因為作為旁觀者的她沒有這樣的資格。
「也許她會原諒你,也許不會,也許她根本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不解開這個心結的話,你永遠不會原諒自己的吧?」
「實栗醬,能夠認識並反思自己所犯的錯,你已經超越這個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了。」庵歌姬目光溫和,像是長姐一樣諄諄教導道。
「所以,去道歉,然後原諒自己,這樣才能驕傲地走向未來。」
唐橋實栗鼻子有些酸酸的,「歌姬姐......」
剩下的話她說不出來,但庵歌姬什麼都明白,她輕輕握住這個女孩的手,笑容溫婉。
「我知道的,實栗醬現在是個好孩子了。」
夏油傑微笑著打發走了主動粘過來的長谷川茜,然後看向雙腿交疊放在桌子上似乎睡著了的五條悟。
「下次能自己解決自己惹下的麻煩嗎,悟?」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五條悟的臉上,他整個人都懶洋洋的,「可是她很煩誒,而且明明我根本沒有招惹過她。誒?歌姬打來的。」
五條悟一下子來了精神。
「啊咧?歌姬是不是在外面遇到麻煩了,叫一聲五條大爺的話勉強考慮現在過去救你哦!」
電話那頭很安靜,五條悟懷疑根本沒人在聽,該不會真的出事了吧?
下一秒又自己推翻了這個猜測,歌姬是很弱沒錯,但有實栗在的話,她們應該很安全。
「歌姬你傻了嗎?」
庵歌姬罕見地沒有發怒,聲音輕的像是春天裡的一縷微風。
「五條你個笨蛋。」
「好歹多關心一下自己身邊的人吧。」
五條悟看著被掛斷的手機界面皺了皺眉,夏油傑問怎麼了。
白髮少年聳了聳肩,無所謂道:「估計更年期提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