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6章
諸伏高明坐最早的一趟車,到東京。
一封信。
電話對面的人,說是有一封寫給他的信。署名模糊,早應該在一年前送到他的手上。
他有些沉默。靜靜盯著車窗外起伏的淺間山脈,神思已經不知到了哪裡。
「夫君子之行……」*
諸伏高明默念《誡子書》。
下了車,諸伏高明接到大和敢助的電話。他下意識掛掉。
結果這傢伙一點也不服輸。手機孜孜不倦地響著。他還在等某個電話,當然不能隨心地關機。
手機還在響著。
人流下意識地避開他。忙碌的東京人並不在乎那個拿著手機站在人群中發獃的青年。
青年像是汪洋中的一葉孤舟。終於按下接聽鍵,制止了某種海豚的高音。
「喂!高明你這傢伙!」
大和敢助的聲音傳來,不用聽,絮絮叨叨都是批判之語。
「有什麼事?」
那面的聲音戛然而止,似乎沒料到諸伏高明會是這樣一個語氣:「……喂,高明,那個案子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偷偷一個人去查?」
「家事。」
手機里一下沒了聲音。諸伏高明幾乎能夠想象大和敢助被噎住的樣子。
「你現在在哪裡?」
對面沉默了一會兒,看起來並沒有放棄。帶著點難以察覺的、關切的味道。
兩人面上時常顯出不對付的樣子,即便此時對方的態度並不是諸伏高明所希望的,他也忍不住嘆一句,不愧是大和敢助。
「東京。」
「誒?」一下沒料到諸伏高明會直接告訴他,大和敢助也不禁愣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東京?那個案子,也在東京出現了嗎?」
「真的是私事。」
果然瞞不過大和敢助。諸伏高明短暫地笑了一下:「你現在在哪裡?」
「當然是……」大和敢助意識到了什麼,「你這傢伙,跑到東京,是為了自己的私事?」
「啊。取東西。」
「好吧。」大和敢助暫時妥協,「回來再說。」
掛掉電話,諸伏高明的心情好了許多。
從車站出來,在到警視廳的路上,沿路都能看到開得燦爛的櫻花。之前通過電話的警官等在入口處。
兩人簡短地做了個自我介紹,名為高木涉的警官帶著諸伏高明前往辦公室。
「喂,高木。」走廊上的短髮女警叫住高木涉,「你座位上那堆東西——」
「啊!」高木探頭去看女警身後的辦公室,他自己的辦公桌上堆著一大堆購物袋,「送過來了嗎?」自言自語的話在接觸到女警的目光后,嘴巴像是載入了自動輸出工具,「是幫伊達前輩買的,佐藤警官,你不要誤會啊!」
「我當然知道這個。」佐藤美和子抱胸,臉上一片果然如此的樣子,「我是想說,你挑的那些東西,一多半都不合適吧。」
「啊?」高木涉獃滯,「真的嗎?那怎麼辦?」說著,他也有些慌了起來,「重新買的話……」又要重複一遍挑選的過程嗎?
「下班后……」說到這裡,佐藤猛然反應過來現在是上班時間,真是的,看到高木結果一時忘記了,佐藤覺得自己有點臉熱,「……忙完工作再說吧。」
接下來,佐藤不再說話。她還有點不自在,覺得自己剛剛實在有些不夠專業。
·
貝爾摩得約在茶室見面。
安室透踩著點推開和室的門。
「真是少見,約在這種地方。」安室透不客氣地拿過菜單,在知道約見地點后,他原本的早餐時間就用來看資料了,這會肚子正餓得慌。
這家店的輕食菜單不錯,安室透按他的的食量,點了七分飽份量。
貝爾摩得沒點吃的,喝著杯清茶,面上是濃妝也掩不住的一股清心寡欲。
剛才安室透進門的時候,貝爾摩得正低頭喝茶,這會一看清貝爾摩得的臉,驚了一跳:「你易容了?」
貝爾摩得啜了口茶:「我打算去修行一段時間。」
安室透沒說話,但「你有病吧」的表情太明顯。
貝爾摩得想著和波本一起吃吃喝喝的交情,真心實意地:「最近不要太惹琴酒。」
「怎麼了?」安室透心裡一跳,臉色不變。
貝爾摩得避開了這個問題:「估計這一年內,琴酒都會常駐日本了。」
安室透挑眉:「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貝爾摩得深有同感,不過——
「論熱愛工作的程度,你也不差什麼……上份工作好像是推銷員?」
「是整理師。」安室透糾正,並且像是復盤過,「應該偽裝成心理治癒師的,比起房屋收納,我看那位目標更需要心理輔導。」
「享受生活不好么?」貝爾摩得隨意說道,並不在乎他的答案,「服務生的工作好像做得有點久了吧……還有你搞定不了的情報?」
「啊,這份工作比較順手,適合製作成長期身份。」安室透吃了個半飽,「你約我是?」
「酒屋目慶,是這個名字吧。」
「你知道?」安室透微微挑眉,按道理來說,這個任務應該是波本「獨享」的。
貝爾摩得聳聳肩:「你只負責前期的評估……後面估計還有後續。」
這是送情報來了?不過就算是貝爾摩得不說,以安室透的能力,也不過是花點功夫就能獲得相關情報。
還專門約了見面……
「你想要什麼?」
貝爾摩得毫不在意地撫了撫大波浪:「欠著吧。」
「是群馬那邊的某個小組織的成員,想要加入組織尋求庇護。手裡倒是好像有點組織感興趣的東西,能力似乎也還不錯。你也知道,最近幾年組織缺人缺得厲害……組織需要評估一下對方。」
安室透知道,這個情報只是順帶的。貝爾摩得主要還是提醒他,最近別惹琴酒。
——琴酒最近的任務……說起來,好像沒接什麼正經任務,反倒是「捉老鼠」捉得起勁。這樣看來,倒像是在宣洩。
所以組織與其費工夫吸納新成員,還不如多哄哄琴酒呢。
雖然是卧底,但沒少干組織任務的安室透想。
沒有再說有的沒的,貝爾摩得很快離開。安室透認真將盤子里的食物消滅乾淨,這才慢條斯理地的擦了擦嘴,起身離開。
他還要赴另一場約。
·
羽生孝真租住的公寓挺小,床也僅僅只是張窄小的單人床。
幸而鋪蓋卷是夠的。羽生光和羽生孝真勉強擠在不大的寢室打了一晚地鋪。
因為有賞櫻的計劃,希羅也不需要單獨提前遛一次。
羽生光和羽生久仁擠在廚房,準備飯糰之類的食物。羽生孝真跪在地上收拾鋪蓋。
羽生光打開冰箱一看,拉了拉羽生久仁的袖子讓他看。
羽生久仁一回頭沖著孫子嚷嚷:「又沒好好吃飯!」
半年前,羽生孝真被發現過一次,在東京上班期間,胃黏膜損傷。
「我有好好吃飯!只是剛剛吃光了存貨,因為最近時常加班……」羽生孝真打哈哈,「爺爺,小光,相信我!」
羽生久仁不信:「你一個警犬訓練員,有啥加班的!」
羽生久仁可太委屈了:「最近東京案子忽然多了起來嘛!出外勤的次數太多了。就連訓練場里的前輩都說今年案件發生率比往年高……」
「行了行了。」羽生久仁懶得聽他找借口,「後天的檢查你也去做!」
在去接羽生久仁和羽生光之前,羽生孝真早就做好了安排,先賞櫻,然後帶著爺爺和小光上醫院做檢查。
羽生久仁是常規體檢。
至於羽生光,他託了關係,預約了某位名聲只在特定人群里流傳的醫生。
「啊?可是時間來不及了。」這種身體檢查,可是要提前預約的。
「那我不管。」羽生久仁這會倒像個小孩了,羽生孝真哭笑不得。
羽生光看著吵吵鬧鬧的爺孫,笑彎了眼睛。羽生爺爺來了東京以後,開心多了呀!
忙碌的一早上在羽生光的手裡變得十分有條理。提著食盒,牽著希羅,大家準時到達目地的。
因為是上班日,賞櫻地點相對安靜,喜悅的人群與繁花相映成趣:人數控制在大家能夠充分享受大自然的美,而非摩肩擦踵的人群的範圍內。
「是尊敬的前輩推薦的地點哦。」
羽生久仁得意洋洋,雖然因為是高檔地點,荷包因此扁了不少,這個月的外快都花光了……
腦海跳過讓自己心痛的畫面,羽生久仁從背包里摸出野餐布,兩手抓著布一抖、一鋪。
深藍色的野餐布中央,櫻花燦爛的綻放著。
羽生光愣了一下。
羽生久仁美滋滋地笑著:「怎麼樣,很配吧!我專門選的花色。」
「不錯。」羽生久仁滿意地拍了下他的肩。
小黑狗吐著舌頭躺上去。
「啊!被希羅搶先了!」
「汪。」
羽生光醒過神,笑了一下。跪坐在希羅旁邊,揉了揉小黑狗的頭和後頸。偏轉身體翻看食盒,準備先取些點心出來。眼角餘光卻瞟到一抹金色……
*引用諸葛亮《誡子書》
夫君子之行,靜以修身,儉以養德。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夫學須靜也,才須學也,非學無以廣才,非志無以成學。淫慢則不能勵精,險躁則不能治性。年與時馳,意與日去,遂成枯落,多不接世,悲守窮廬,將復何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