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狐狸會遇見愛吃杏仁豆腐的仙人嗎?(4)
夏油傑美好的一天從製作杏仁豆腐開始。
之前的杏仁豆腐都是由道成住持製作的,因為對方出了遠門,這項工作就只能落在夏油傑頭上。
幸好也不是什麼複雜的菜。
好奇華夏菜系的夏油傑曾經找過華國熱門的做菜視頻,某些菜的複雜程度簡直令人髮指,相比之下杏仁豆腐簡直好做到不行。
先把杏仁打碎,過濾,加熱放入瓊脂,當然,放吉利丁片也行,等到加熱到一定的程度,迅速倒入模具放入冰箱。等待杏仁露凝固之後,小心翼翼的取出來,切做小塊,澆上厚厚的一層糖桂花,就可以供奉給那位仙人了。
做完這一切,夏油傑第無數次感嘆自家仙人的好養活。
他曾經在網上看到過隔壁國家有「非梧桐不棲,非練實不吃」的極端例子,相比之下銅雀廟的這位仙人實在是太好滿足。
杏仁豆腐三天一次,每天清理後院的落葉,偶爾打掃閣樓的衛生,每天燒好一大鍋的熱水,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什麼別的需求。
仙人沒有慾望嗎?
夏油傑也曾經就著這個問題問過那位仙人,卻得到了一聲冷哼。
「慾望?不要用凡人的標準來揣測仙人,我沒有慾望。」*
行吧,他就知道。
不過,真的會有生物一點慾望都沒有嗎?
夏油傑對此持保留態度。
不過還沒等夏油傑說話,那道翠綠色的影子就「嗖——」的一下消失在了原地,根本不給夏油傑追問的機會。
可惡,會飛了不起啊——
好吧,是真的了不起。
夏油傑收拾了一下碗筷,洗好,規規矩矩的放回原位。
吃完杏仁豆腐的仙人還是比較好說話的,不過前提是一些無足輕重的問題。
說起來廟裡的糖桂花馬上用完了,得出去買一些。
翻看著道成的筆記本,夏油傑輕而易舉的找到了記錄著購買糖桂花的商店的地址。離寺廟並不遠,走路大概25分鐘,沒有超過這片街區。
合上筆記本,數了數道成留給他的錢,夏油傑決定出一趟門。
「真君,我出門了——」
朝著院子里嗷了一嗓子,夏油傑關上了寺廟的門,落上了鎖。
躺在梧桐樹上的魈聽見了夏油傑的聲音,連眼皮都沒有動一下,隨後在樹葉「沙沙」的聲響中,慢慢的沉入了夢鄉。
他不常做夢,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最近做夢做的格外頻繁。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轉過身去,看不清那人的臉。
「說來慚愧,認識了那麼久,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那個人的聲音很爽朗,給人的感覺就像秋日的晴空,高遠而又遼闊。
「姓名乃身外之物。」
對他來說,名字並沒有意義。
「做了那麼久的朋友了,居然連姓名都不願意告訴我嗎?」
那人一副西子捧心狀,語氣中帶著濃濃的受傷,不過愣誰都看得出來他那副摸樣都是裝出來的,倒是看起來有些好笑。
他聽見夢境里的自己回答
「不過一個稱呼罷了,為何如此執著?」
語閉,又加上了一句
「若你想,隨便取個你喜歡的便是。」
反正他不在意。
「那好!」
那個人一下就在原地沉思起來,隨後突然像觸了電一樣跳起來。
「就叫『魈』怎麼樣?傳聞中的鬼怪!」
「隨你。」
陽光照在身上,像是給人蓋了條毯子,毛茸茸,軟乎乎的。魈靜靜的看著那個人不停的說著,但不管對方說什麼,夢境中的『魈』都耐心的聽著,偶爾還會附和般的點點頭。
這是他么?
可是為什麼,他半點印象也無?
大概是一瞬間吧,他眨了眨眼,旁邊的人已經消失無蹤了。太陽躲起來了,換來了一輪血色的月亮。
他手上還提著槍,槍尖上滴著血,不是他自己的。
他站在成山的屍體上,仰頭看著月亮。
後知後覺,他發現月亮並不是血色的,只是他的眼裡全是血,別人的,他自己的,混在一起,看什麼都只剩下鮮血一樣的紅。
大概是有什麼人摸了摸他的頭頂。
【在異邦的傳奇故事中,魈之一字也代表著遭遇苦難,飽受淬鍊的鬼怪,你也經歷諸多,以後就用這個名字吧。】*
你是誰?
他伸手去捉,捉了個空。
……
夏油傑順著路牌的指引來到了那家雜貨鋪,那家雜貨鋪不大,按筆記本上寫,店主應該是個慈祥的老太太,不過夏油傑進去的時候卻發現這家雜貨鋪並沒有人。
「有人在嗎?」
夏油傑對店主不在的事實接受良好,因為就算是店主也不可能時時刻刻守在店裡,日常生活中總會有一些瑣碎絆住人們的腳步。
隨意打量著店鋪,他在原木的櫃檯上發現了一些暗褐色的痕迹,就好像有什麼液體濺到了那裡,然後就此凝固了下來。貨柜上的東西有的排放整齊,有的卻異常雜亂,就好像遭遇了一場颱風或者一個熊孩子。
大概過了兩三分鐘,店主依然沒有出現,這讓夏油傑有些奇怪。因為雜貨鋪是有後院的,他剛剛叫的聲音也足夠大,時間也足夠讓人從後院走回店面。
聯想到店主是個老人,可能是出了什麼意外狀況,夏油傑打算去後院看一眼具體情況。
結果下一秒,後門那裡走出來一個姑娘。
「我是這裡的店員,請問您需要些什麼?」
那姑娘臉色很差,說得上憔悴,上衣上滿是褶皺,可能是剛結束了一場通宵之後的爆睡。
「要一罐糖桂花。」
也沒有多說話,那個姑娘去貨架給他拿了一罐糖桂花,然後用收銀台給他結了帳。
「一共是995日元。」
貼著紙質標籤的糖桂花被裝進塑料袋裡,零錢被姑娘雙手遞給了夏油傑。
在夏油傑接錢的時候,他發現面前這個姑娘的手在抖,甚至中途錢還掉了一次。
「怎麼了嗎?」
出於好心,他拿錢的時候順嘴問了一句。
「不,並沒有,這是老毛病了。」
夏油傑看著櫃檯後面的姑娘朝他扯出一個笑容,但是整個人卻在止不住的發抖,甚至額頭上也冒出了一層薄薄的汗,但與此同時,她用一種夏油傑看不懂的目光看著他。
該怎麼形容那樣的目光呢,掙扎、祈求,又帶著一絲他很熟悉的東西,但是他一時想不起來。
一個有些奇怪的姑娘。
夏油傑在心中默默的想著,但是最終還是走出了那家雜貨店。
畢竟他自己就已經夠奇怪的了,哪裡還管得了別人。
出門的時候是黃昏,回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
夏油傑回去的時候,剛好看到那位真君提著槍,扣上了面具。
「真君,怎麼今晚那麼早出去?」
「西方有異狀「
面具背後傳來的聲音有些低,聽上去帶著一絲殺意,讓夏油傑習慣性的脖頸一涼。
「你今夜不要出門。」
撂下這句話,夏油傑再看過去,那道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唉,又是這樣……
等夜幕完全降臨,夏油傑點了盞燈,不慌不忙的開始記賬。
10月26日,糖桂花一罐,支出995元。
這個數字跟筆記本上過往記載的946元有所差異,最近物價上漲了嗎?
這麼想著,夏油傑攤開找補的零錢,整理起來。
也就是在這麼一瞬間,他的眼神凝固了。
在他面前的一張紙幣上,赫然寫著一行字——救救我。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把目光移到賬本上的。
【9月3日,糖桂花一罐,支出946元】
【10月26日,糖桂花一罐,支出995元】
一個月的時間,物價會變得那麼快嗎?
腦海里迅速浮現出進入那間雜貨店的所有細節。長時間無應答的店員,櫃檯上奇怪的污漬,整齊而又凌亂的貨架,店員奇怪的行為。
他現在明白那個姑娘目光中令他感到熟悉的東西是什麼了。
是恐懼。
他是個蠢貨。
馬上掏出手機撥打了報警電話,電話剛剛接通,但是他剛說出第一個字,就聽到不知道什麼地方傳來「轟」的一聲,震落了一地的梧桐樹葉,然後電話就斷掉了。
他抬頭望去,然後瞪大了雙眼——西邊的天空已經被火光染成橘紅色。
【西方有異狀】
【你今晚不要出門】
腦袋很亂,就像有人拿細鐵絲在裡面攪和,把所有的東西攪合的一塌糊塗。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撥通第二個報警電話的,但是這一次,電話沒能接通,接著是第三個第四個。
「嘟——「
電話中傳來的刺耳的聲響不斷折磨著他的神經,他好像被人打了一拳,就好像又喝了瓶酒,他感覺面前的一切都不真切。
自西而來的不知名敵人,雜貨鋪里的求救,真君臨走前的警告,他的腦海里流過了許多念頭,有的不知道流到了什麼地方,但是留下來的,此刻就醒目的掛在他的心裡。
【救救我】
他太熟悉恐懼的味道了,哪怕只是一絲,就足以讓他戰慄。
但是那是一條人命,一個活生生的人。
他又回想起那個姑娘的眼神,那個眼神告訴他,她想活下去。
他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