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最近林觀南在京海有些無聊，小豆丁開始上學了，陳書婷去了勃北處理生意。

高家兄弟要麼忙著適應公司要麼忙著開分店的事，李響聽說要提代理支隊長，安欣他們倆人在刑偵支隊一如既往地忙碌。

生意交給下面人打理的林觀南，終於過起了只需要早上送孩子晚上接孩子，順便輔導課外愛好哄孩子睡覺的生活。

就在她送完小豆丁開車閑逛的時候，看到路邊等公交車的有些佝僂的一個身影眼熟。

「老默？」林觀南將車開過去「你這是要去哪？我送你？」

老默去了她的酒店負責安保，聽說雖然沉默寡言但是做事卻很是麻利，也制止了幾次麻煩事情，現在已經升了組長，評了這個季度的優秀員工住上了單間宿舍。

她至今還記得對方說起女兒時那副柔軟神色，一丁點都看不出對方是連續五年監獄表現墊底的存在。

「老闆。」陳金默平時說話似乎總是語速慢又沒有起伏，此刻見到了她，臉上才帶著少有的尊敬。

「不用了，我去看我女兒，太遠了。」

「哪裡？」聽見他說看女兒，陳觀南又問了一遍。

見她堅持，老默才說出來個地方。

是黃翠翠家那的一個村子里的小學，因為孩子外婆不允許自己接走和接觸女兒，他就只能每周等著這一天黃瑤早放學時去見一面女兒。

因為地方太遠了，他上午坐車要倒兩趟車，趕在她放學前才能到。

「上來吧，正好我有時間，我送你。」她給他開了車門，一邊說：「不過可能需要你指路。」

「謝謝老闆。」老默遲疑了一下還是抱著包坐了進去。

車逐漸開往城外，陳金默時不時為她指路。

林觀南深知對方不太愛說話，也就沒隨便搭話。

老默雖然覺得有些安靜，但他本人也不是能隨意找到話題的人，車上除了時不時地指路聲，就只剩收音機里傳來的很小聲的電台音樂。

一個小小的身影站在沒有人的學校門口，兩個編的不太好的辮子搭在有些舊的粉色衣服上，黃瑤身後背著大大的書包，站在原地雙手不安的揪在一起。

她們學校今天放假不用上學，可是之前每周那個人都會來看她，雖然有時候她很害怕不怎麼和他說話，可是她聽外婆和外公說過那是她的爸爸。

她想，他今天也是會來的，所以等在這裡。

畢竟每周只能看到對方一次，雖然別的同學或者村裡的人總是罵她是沒人要的孩子，可是她也是有爸爸的。

雖然她有些害怕他，甚至沒有和他說過話。

黃瑤以為自己要站到下午，直到沒過多久一輛車停到她不遠處，那是她沒在村子里見過的車，然後她就見到那個人從車上走了下來。

離目的地近了，遠遠就能看到立在校門上的牌子。

林觀南看到學校好像有點安靜，就連小賣部都是關門的。

見門口一個小女孩站著，應該就是老默的孩子，因為他甚至下意識的坐直了身體。

「這……學校是不是今天放假了？」她有些疑惑的說著，因為學校門口那條路還是土路，車開過就塵土飛揚的，她只能把車開到離孩子一段距離處停下。

車停下，老默就迫不及待的下了車，可是離孩子不遠處卻又停下了腳步，似乎是想起了之前她尖叫著逃跑的模樣，怕嚇到她。

坐在車裡的林觀南臉上還戴著避免晃眼睛的太陽鏡，她看著這兩父女離著不遠的距離遙遙相望也不動。

小孩子甚至緊張的抓著自己的書包背帶，怯怯的看著他。

林觀南見他們倆父女沒動，好像要站到天荒地老的樣子，也終於明白了老默到現在估計和女兒一句話都沒說過，但是孩子也不是什麼都不知道吧，不然也不會在放假的時候一直等著他。

等了半天，看老默還是像個雕像，她忍不住將太陽鏡往頭頂一戴，開門下了車。

「你女兒，叫什麼名字？」

聽到她問自己，老默有些遲疑才回答：「…瑤瑤。」

走近了，林觀南才看到小女孩穿的好像是淘汰了幾次的舊衣服，書包都磨破了，手上還有剛結痂不久的傷痕，配著兩個編的不好的麻花辮整個人怯生生的，看著可憐。

她大概能猜出來小孩應該是在學校有被欺負，像是以前和高啟強說過的，她拿乖巧的小孩子沒轍，尤其是這孩子看起來實在有些…讓人不忍。

「你是瑤瑤嗎？」距離孩子還有一兩步的距離時，林觀南半蹲了下去盡量和她平視，就連說話聲都比以往放輕了些。

「是…」看著面前的陌生女人，黃瑤有些緊張的攥著手裡的帶子，卻因為對方柔和的神色沒什麼害怕的情緒，只是下意識的看了看那個人的方向。

「我是他的朋友，」見她看向老默，林觀南解釋著，想起來自己兜里有早上曉晨說是分給自己的糖果，她從兜里掏出來兩粒。

「要不要吃糖？」

見她怯怯的看著自己不敢伸手的模樣，林觀南拆了一顆塞到自己嘴裡，看到她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彩色的糖球，又拆了一顆遞到她面前。

「很好吃的哦，」她又往她嘴邊送了送，做示範似的張嘴：「啊……」

最終在對方不懈的努力下，黃瑤還是小心的把嘴張開將糖球吃下。

甜絲絲的還帶著水果味，是比只有過年時才能吃到的那些化掉的糖塊還要美味的味道。

「好吃嗎？」見她似乎被糖果的美味驚訝的稍稍睜大了眼睛的模樣，林觀南這才問她。

黃瑤點了點頭，聲音還是小小的：「很好吃，謝謝。」

「那麻煩瑤瑤同學伸出兩隻手來，好不好？」

聽她這麼說，黃瑤遲疑了一下還是鬆開了包帶，慢慢的伸出手。

林觀南從兜里掏出來所有的糖果放到她手裡，這麼一看曉晨確實給她塞了不少糖，小姑娘手裡滿滿一大把。

「我只分享給你哦。」她這麼說著，和小姑娘說著悄悄話：「這樣我們就算是朋友啦，我叫林觀南，你可以叫我嗯…小南。」

小姑娘紅了臉，卻不知道怎麼叫出小南兩個字，只能點了點頭。

「如果，你不知道該叫他什麼的話，可以叫他老默哦。」林觀南見她乖巧，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頭「雖然長得有些嚇人，但是他會很高興的。」

老默依舊像個雕塑一樣站在那裡，懷裡還抱著那個包，裡面有他給女兒買的洋娃娃。可是他卻不敢上前，只能站在原地看著林觀南蹲在女兒面前和她說著話。

幾乎肉眼可見的，女兒放鬆下來甚至還能偷偷的看了自己幾眼。

「那我們走吧，我們先回家和外婆說說，然後就出發。」不知說了什麼，林觀南將黃瑤抱了起來，然後走到車旁將她放進副駕駛，為她繫上安全帶。

她招呼還站著原地有些愣住的老默。

「走了，上車。」

老默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

一直將他掃出門外的老人，在和她說了些話后就放心的讓自己女兒跟著出來了。

直到車開到了商場，林觀南給黃瑤置換了好幾身衣服，又領著他們到了動物園，老默還是有些愣神。

小姑娘換上了漂亮的粉色公主裙，就連頭髮也被林觀南重新梳了一遍，夾上了好看的蝴蝶結髮夾，和上午的樣子判若兩人，甚至能主動叫林觀南「小南」。

只是面對老默時還是有些不知道怎麼開口。

她被林觀南抱在懷裡看著籠子里的大老虎，見老虎張嘴吼叫著，就有些害怕的環抱住林觀南的脖子將頭埋進去，過了一會又有些好奇的抬起頭小心的看回去。

每當小姑娘害怕時林觀南總能適時的跟著說：「呀，好可怕啊。」

聽到她這麼說，小姑娘戴著她的太陽鏡又會壯著膽子看回去，試圖保護她。

「瑤瑤好厲害，真是我的好朋友。」林觀南還會非常給面子的誇讚著。

老默拿著兩個剛才去買的棉花糖站在兩人身後，他剛才看好多家長都給小孩買了，看起來很好吃就也買了兩份。

見他手裡拿著沒見過的東西，小姑娘趴在林觀南懷裡好奇的看著他，卻還是不敢和他說話。

「你可以問問他。」見她這副像是小鹿一樣怯生生的樣子，林觀南和她說著悄悄話「他會給你的。」

老默站在那舉著兩個棉花糖，見女兒看著自己也是有些不知所措，沒等她開口就已經將其中一隻遞了過去。

「謝謝…老默。」接過了來后，小姑娘小聲的道謝。

留下他呆愣在原地。

老默想把另一隻棉花糖給林觀南，可是小姑娘那邊已經和林觀南的關係很好了，硬是和她分食了一整隻棉花糖，剩下那隻被兩人推了給老默自己吃。

小姑娘被林觀南抱著又去看了長頸鹿孔雀小海豚，在草食動物放養區甚至親手摸到了小鹿。

被對方滾燙的舌頭舔到手時還會癢得笑出來，帶了絲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活潑。

兩人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看著她餵給小鹿蔬菜水果。

「老闆，謝謝你。」老默看著自己女兒開心的樣子，衷心的向林觀南道謝。

「我只是看瑤瑤年紀太小有些可憐，」林觀南看著小姑娘朝自己揮手，回應了她之後才接著說「等她的撫養權到你手裡再謝我也不遲。」

聽到她的后一句話，老默立即轉頭看向她，甚至眼睛都不可思議的睜大了。

「怎麼？」見他這副樣子，林觀南反問他「不然你想讓她在那個地方上完小學？」

「她還小，不應該在那種環境里。」林觀南想到之前給瑤瑤換衣服時看到的青紫淤痕，說是不小心被同學推倒摔傷的。

孩子是無辜的，不應該因父母的錯誤選擇而被欺負被霸凌。

她本來並不太想摻和，但是小姑娘真的太可憐了，可憐到甚至讓她覺得不伸手的話就是沒有人性，她也能明白了當初安欣那副動了惻隱之心的神情是怎麼回事了。

本該天真爛漫的孩子不應該這樣。

「如果瑤瑤願意的話，我會幫你爭取到撫養權。」見小姑娘喂完了小鹿，朝兩人這邊跑過來，林觀南還是說完了後面的話。

「小孩子嘛，總歸是要開開心心堂堂正正的長大的。」

「但是你需要讓她願意跟著你生活，只有這點我幫不了你。」

她抱起撲到她面前的小姑娘。

「瑤瑤餓了么？我們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得到對方的回應，她抱著她走了兩步，兩人說了什麼，小姑娘從林觀南懷裡看向還站在原地的人鼓起勇氣說道：「我們走吧。」

看著自己的女兒，老默反應過來立即跟了上去。

這是他的女兒，他確實不想讓她待在那個地方了。

領著小姑娘去了現在小孩子里最流行的快餐店，老默執意要由他結賬，只是站在櫃檯前看著花花綠綠的菜單有些迷茫。

「兒童套餐和兩份a套餐，兒童套餐的飲料要甜牛奶，玩具要小兔子，謝謝。」林觀南及時為他解圍，曉晨這兩天總是要吃這些，所以她輕車熟路的知道孩子能喜歡什麼。

說完就領著小姑娘去空位上等著，小姑娘懷裡抱著老默給她買的洋娃娃和林觀南說著悄悄話。

等老默端著托盤小心的走過來時，她甚至伸手主動接了過來說了聲謝謝。

見他默默地坐下，然後也不吃東西就給女兒忙前忙后的樣子，林觀南吃了口薯條暗自感嘆。

她真是想不到，老默是個女兒奴。

等吃完飯，他們父女倆的關係已經肉眼可見的好很多了。

雖然仍舊是父親沉默女兒害羞的狀態，但是好歹小姑娘已經能揪著對方的衣角站在一起了。

分別之前，兩人背著老默說了一會悄悄話，林觀南將給買的東西都送進她家，除了小姑娘的東西以外還有給老人買的營養品。

過了一會她才出來，小姑娘站在門口沖兩人依依不捨的揮手告別。

將車開走時，老默還在回頭看著自己女兒。

見他這副鐵漢柔情的樣子，林觀南看了看時間：「明天就來接她，你不用這麼捨不得。」

見老默沒反應過來，她才繼續開口：「老人們同意她先跟你生活一段時間看看，我答應瑤瑤讓她明天睡在粉色的屋子裡，現在去傢具城還來得及。」

見老默直直看著她要開口說什麼，看他開口的口型她想都不用想又得是那句「謝謝老闆」。

她只能說：「不用謝我，買傢具的錢算是我借你的，等你用工資慢慢還我。」

「我只能給你爭取這些時間，剩下的你得自己和女兒去相處。」

「謝謝你老闆，真的謝謝你。」老默緊緊抓著手裡的包向她道謝，對於這份恩情，本該頂天立地的男人此刻眼裡卻含著淚。

如果不是對方和安警官幫忙，他也不知道自己會如何，至少不會像現在一樣順利。

「聽你謝我聽的我耳朵都要出繭子了，」見他這麼鄭重其事，林觀南不禁感到好笑：「要是真要謝我，等以後穩定下來了請我和安欣吃飯吧，安警官和我說了你不少好話，前陣子還問你怎麼樣來著，我聽說你做菜還挺不錯的。」

「好的，一定，」老默也難得露出笑容。

「到時候讓您和安警官嘗嘗我的手藝。」

忙了幾天老默和瑤瑤的事，林觀南接到安欣的電話約好了三人吃飯。

當天晚上已經哄了白曉晨睡覺讓保姆幫忙看著，這才脫身和安欣李響跑出來AA制吃宵夜的林觀南揉了揉胳膊。

李響給她拿了瓶水，見她這樣才問：「怎麼了這是。」

「可能是缺少鍛煉？」想起應該是這幾天抱孩子抻到了，林觀南有些不確定的做出結論。

「這麼晚出來吃宵夜，還能想到鍛煉也是難為你了哦。」雖然嘴上吐槽，安欣還是接過水給她開了瓶蓋。

「倒是因為誰呀？你們兩位這個時間才下班，之前約的不是晚飯嗎。」林觀南將定好的蛋糕放到桌子上，忽然想起來一件事。

「之前讓你去看治手臂的那個專家，你是不是還沒去。」

「這不是沒時間嘛。」安欣顯然想起來那次她哭的事了，有些底氣不足。

「你隊長沒給放假？」她看向代理支隊長李響。

無緣無故被戳的李響連忙表示自己的清白：「可別看我啊，我是無辜的。」

「周末都有事嗎？」林觀南拆開蛋糕盒，一邊看了一眼他們倆：「我親自拉著你們兩個去醫院，一個看胳膊，一個看腰。」

李響這才沒有反駁，他確實坐時間長了腰會疼，之前不過是站起來扶了一下，沒想到讓她發現了。

而安欣更是沒有理由拒絕，畢竟他確實拖了很久沒去。

在蛋糕上插完最後一根蠟燭，安欣拿著打火機給點燃了。

兩人站在一旁對著李響鼓掌

「恭喜李警官升任代理支隊長的同時又漲一歲。」

「祝你身體健康，多福多壽。」

這也是為什麼非得三個人湊一起吃宵夜，全是為了慶祝忙碌了一天的李隊長又漲了一歲。

「借你們二位吉言。」

見他們倆升任氣氛組，李響笑的抬頭紋都出來了。

「希望大家平安。」

然後一口氣吹滅了蠟燭。

「你是不是沒許願啊。」見他連眼睛都沒閉，安欣感到疑惑。

「許了許了。」李響說。

「那就切蛋糕吧，我只要一小塊，剩下的你們兩個自己分。」林觀南直接將蛋糕刀塞到李響手裡。

「那你怎麼還買這麼大的蛋糕呀？」

「大蛋糕打折。」

「能比剩了還划算？」本來保持沉默的李響也不禁表示質疑。

「……應該吧。」對於數學不好林觀南，在到底划不划算這件事上有些沒有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