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8章 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

呼……

群山峻岭之間，有風吹過，那充斥天地的血腥，似乎也淡了許多。

但大地上，那道駭人無比的溝壑，卻觸目驚心，讓人無法忽視。

萬妖矚目下，七犀走到一塊大石前。

那上面插著一把刀，一把已經斷裂，只余半截的金色大刀。

就是這把刀，斬出了那條縱貫數百里，一眼望不到頭，彷彿把大地都劈開成兩半的溝壑。

「不愧是霸刀！」

「臨死反撲最終擊，竟有如此威能，帶走我族數萬強者。」

咻！咻！咻！

天空上，有數道身影如星墜落。

每一個身上都散發著滔天妖氣，赫然是四階妖皇級的存在！

「七犀統領，霸刀已死！」

七犀統領瞥了他們一眼，語氣不悅：「耽擱太久時間了。」

那幾尊妖皇有些尷尬。

他們也沒想到霸刀竟然如此難纏，集四妖之力，鏖戰了好幾次都沒有將其拿下。

尤其對方秉性剛烈，每每戰鬥的時候，都是一副不要命，拖人下水的打法，讓眾妖更是無從下手。

好在，七犀統領派來了助力。

一位白衣纖瘦的男子飄飄乎落到那把金色斷刀前，舔了舔嘴唇。

「人族強者的元嬰，果然是天下間最美味的食物，尤其是這等頂級強者！」

七犀皺了皺眉，「高倀，大人說過你不能親自出手，剛才怎能那般衝動？」

名為高倀的白衣男子嗤笑一聲，「誰叫他們四個不中用，我等不及，自然要去親自狩獵。你莫管我了，好生準備攻打凌天關吧！」

說話間，他低下身子，伸手握住了斷刀刀柄。

主人已死，此物正好可當一個紀念物。

就在握住刀柄的一剎，他忽的扭頭！

身子未動，頭顱卻生生轉了一百八十度，直直的看向後方。

「食物的香氣！」

七犀統領也瞬間反應了過來，神識擴散而出，朝著那瘋狂後退的神識追擊而去。

但對方回撤太快，幾乎沒有任何糾纏，就消失不見。

方向，凌天關！

七犀統領皺了皺眉，「人族元嬰的神識，大概在元嬰中期層次。」

「我們被發現咯！」

高倀戲謔的說道，此刻飽腹的他，雖然感受到了新鮮的食物香氣，卻也沒了之前那般衝動。

兩句話之後，另外四尊妖皇這才反應過來。

「剛剛有人在窺探我們嗎？」

「莫不是那聆風子？」

「不會，此人遁速雖快，可境界不過元嬰初期，絕不可能在我們沒發現的情況下，無聲無息的偷窺這裡。」

「還是兩位大人敏銳，瞬間就發現了偷窺者。」

面對四妖的議論，七犀統領沒有任何反應。

他不著痕迹的瞥了一眼高倀，剛才是對方先發現的！

自己的境界放在人族修仙界那邊，至少也是元嬰後期層次，居然會比高倀還要晚發現窺探者。

那高倀的境界又該在什麼層次？

「那是個很機靈的人物，想來他的元嬰也必然鮮美活潑，以後要是遇上此人，記得通知我。」

高倀輕笑了一聲，也不見什麼動作，整個人化作一股白煙，就消失在了原地。

在他走後，七犀統領冷哼了一聲。

「就喜歡賣弄這裝神弄鬼的遁術。」

他可以評價高倀，但另外四人不行。

靜默中，有人問道：「七犀統領，那接下來，我們該如何做，要去幫暗鳴他們收復火嶺嗎？」

七犀統領擺了擺手，「不用，火嶺不足為懼，不過是一群藏頭縮尾之輩罷了，暗鳴他們遲早能拿下的。」

然後，他目光掃過千里萬里之地，一個個奇形怪狀，兇惡無比的妖獸行走在滿目瘡痍的大地上。

終究是沒有化形，靈智低下的妖獸啊！

哪怕組成了妖族大軍，依舊無法做到令行禁止。

而前方，攔住他們的是東荒千古以來的第一雄城，光靠這些愚笨之輩，決計無法攻下。

按理說，是應該就地安頓，等待後方幾位統領抵達后，再一起攻城。

可七犀想到了帝天大人的話。

「破凌天關者，記首功！」

冷靜如他，也不由蠢蠢欲動起來。

他的目光落在了面前四尊妖皇身上，心中又暗自搖頭。

「靠他們，不夠！」

「我得去聯絡幾位好友，強破凌天關。不然等黃蠻他們到了，這首功就輪不到我了。」

「碧空已破，霸刀慘死，又有那不知名強者窺到了這一幕，即便火嶺還在，凌天關那邊只怕也要加大提防。」

「所以，此事得快！」

心念轉動，剎那間七犀統領就已經做好了打算。

「你們且就地安頓，等我歸來！」

……

凌天關城牆上。

一隊隊修士來來往往。

平常還算活躍的他們，此刻卻靜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喘。

一道道視線，忍不住落在那道不知何時突兀出現的白色人影身上。

是丹宗！

這兩年多，他都沒怎麼來過城牆上。

雖說城樓處傳聞有他一具傀儡代為坐鎮，可終究也只是傀儡。

誰也想不到，對方居然親自來了。

面對眾人好奇的目光，羅塵視若罔聞。

此刻的他，心有餘悸。

「那白衣妖物，到底是什麼東西，不僅在第一時間發現了我的神識，甚至給我一種天敵之感！」

「在他面前，即便我元嬰相隔數千里，更有紫府壁障護佑，卻依舊不安。」

「就好像，此妖生來就是元嬰天敵一般！」

心中驚懼之下，羅塵也不禁在那驚鴻一瞥中，得到了一個情報。

霸刀，死了！

霸刀域，徹底淪喪了！

數尊妖皇齊聚霸刀域，無可計數的低階妖獸漫山遍野。

換言之，他們距離凌天關就只有一步之遙了。

「太上長老！」

耳畔邊傳來問候聲。

羅塵回過頭看去，正是帶隊巡邏的楊平都。

他點了點頭，就要離開。

但剛邁動腳步，又停了下來，叮囑道：「接下來，可能不太平靜。城內巡守還好，若是帶隊去城外掃蕩妖獸，一定要注意安全。那些符篆，按照絕情的法子，時刻準備著，莫嫌累贅。」

楊平都有些意外，平常很少看見太上長老這般「啰嗦」來著。

但長輩的叮囑充滿了關心，他心中還是一暖。

「謹遵您老指令，我會將此事告之門下弟子的。」

「嗯，萬事小心！」

羅塵又啰嗦的叮囑了一句，然後匆匆離開了城牆，直奔城主府而去。

……

凌天關甚大，若不是城主府與羅塵所巡守的區域都在後方，他要趕過去勢必會耗費很長時間。

但現下，卻沒過多久就到了城主府。

和古作楷吃閉門羹不同，在他說出與妖族有關的事情要上報后，很快就得到了凌天城主的接見。

「霸刀死了嗎？」

凌天城主一臉唏噓，似乎頗為惋惜對方的隕落。

「我這裡還給他留了位置，他也說好見勢不對會帶著門人撤入凌天關。卻沒想到，連逃脫的機會都沒有。」

羅塵愕然，他先前還以為霸刀門的那些傢伙是故土難離，不想撤退。

如今看來，是想走卻走不了啊！

凌天城主感嘆一番后，詢問起了細節。

在羅塵道出匆匆一瞥的強者后，凌天城主陷入了沉思。

半晌，他緩緩說道：「四妖，應該是隸屬七犀麾下的十大妖皇，境界算不得多高，但能拖住霸刀，必然也有一番能為。」

羅塵若有所思，「也就是說，那額生犀角的男子，就是傳聞中九大統領的七犀妖皇？」

「應該是！」

凌天城主點了點頭。

他在殿內緩緩踱步，口中娓娓道來。

「根據我方查探到的消息，東荒妖族在古妖帝天的率領下，已經整合成了一塊鐵板。」

「他親自任命了八頭元嬰後期的妖修為統領，再加上蒼梧山那邊的青霜妖皇，至此組成了九大統領。」

「這九大統領，各個實力強悍，堪比我人族元嬰後期大修士。並且，麾下少則五六位妖皇，多則十位妖皇，為其驅使。」

「其勢力之龐大，乃上古之後，絕無僅有的盛況！」

哪怕羅塵早在不少情報中，得知了這些信息，此刻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九大統領，個個堪比元嬰後期大修士。

其中，甚至還有青霜妖皇這等無匹強者。

也難怪當初九靈元君，對接下來的戰事一點不看好。

他更明白了聆風子，為什麼苦苦巴結他，也要求得風竅丹，增進實力。

如此大勢之下，沒有人能夠獨善其身！

唯有儘可能的增長自己的實力，方有一線生機。

尤其，他們頭上還有一位道號平山君，真名帝天的古妖！

羅塵忍不住問道：「大戰之中，帝天會親自出手嗎？」

對於這個問題，凌天城主笑了笑。

「這你不用擔心，人妖兩族一直以來都有約定，化神強者不得出手參與戰爭。那帝天身為古妖，堪比我人族化神，自然也受約定束縛。」

羅塵眼神有些怪異。

化神強者不得出手？

那當初蒼梧山一戰，又算什麼？

凌天城主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話中的漏洞，稍微解釋了一下。

「此界，化神已是生靈之巔，一舉一動牽引天地大勢。出手之際，更是操控浩瀚天地元氣。若他們肆無忌憚的展開生死大戰，必將山海傾覆，大洲陸沉。」

「生靈塗炭，天道震怒，要麼降下雷劫，要麼牽引外魔，總之化神大能也不會好受的。」

「所以，歷次大戰，化神大能都少有互相戰鬥的情況出現。往往都是讓麾下強者，彼此戰鬥，以決勝負。」

得了這個解釋，羅塵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

但也僅僅只是一些。

想到妖族九大統領，他忍不住苦笑道：「我只以為人道昌隆，卻想不到妖族在不聲不響之間，竟有如此實力。」

凌天城主也感慨萬分。

上古之後，三千年累積，再加上妖族本就壽元漫長。

那百萬大山中，孕育出如此多的強者，也算合情合理。

真要計較起來，東荒人族這邊其實也不遑多讓，只不過真正的頂尖強者，都累積在了溟淵派中。

在他看來，如果放手一戰，溟淵派傾巢而出，其實力絕對能夠壓過東荒妖族。

只是現在還沒到那個地步罷了。

他看向羅塵，「你帶來的消息，我會通報給各處鎮守的元嬰道友，接下來還請你繼續堅守凌天關以西。」

羅塵點了點頭，可離開之前仍是擔憂的問道：「光靠我們幾人，守不住凌天關吧？」

「是的，守不住。」

凌天城主微微一笑，雙手背負在後沉著道：「所以，分散在各處的元嬰強者，也該召集而來了。」

……

自羅塵帶回霸刀域淪陷的消息后，整個凌天關都肉眼可見的緊張了起來。

被派出城巡邏周遭的修士小隊，數量翻了近十倍。

城內的法寶、符篆生意，越發火爆。

一些原本當做鎮店之寶的厲害寶物，都有人咬牙付出巨大代價，強行買了下來。

所有人都在厲兵秣馬，等待著那一戰。

沒有人心懷僥倖，因為凌天關的修士都是一路從東面，被迫逃亡到這裡的。

他們與妖獸戰鬥過，知道落在妖獸手下會是什麼下場。

而後方已經沒了退路，唯有置之死地而後生！

當然，即便抱著背水一戰的決心，可大家都還在期待後方的援軍。

人越多自然越好嘛！

不過援軍的到來，還需要時間，在這之前誰也大意不得。

羅塵也是如此，他第一時間就去拜訪了聆風子。

對方早已煉化風竅丹出關了，若能從對方那裡了解到更多厲害妖皇的信息，在接下來的戰鬥中，他也可以略微從容些。

但很顯然，羅塵失望了。

一連數日，他都沒碰上聆風子。

據縹緲宗弟子所說，祖師出城執行任務去了。

「果然，這種局勢下，能靠的只有自己。」

羅塵喃喃著，從儲物戒中取出了臨行前王淵給他的那份捲軸。

對元嬰修士而言，厲害手段的修行往往以年計數。

那些普通的三階法術，哪怕他羅塵能夠將其快速修鍊到不遜色於四階法術的地步，可依舊差了點。

短時間內，他境界是提升不到元嬰中期的，要想增加實力，就只能在現有的基礎上進行優化。

《風月雷雲踏仙途》，就是一個很好的補充。

雷踢，他已經徹底掌握，甚至算得上是一式不錯的殺招，曾經一腳踢爆過飛雲子的防禦之術。

王淵補全了一式月步。

此招，不重殺伐，長於戰鬥之時的輾轉騰挪。

迅捷奇怪，變幻莫測，配合煉體士的高速爆發，甚至能讓元嬰強者的神識都捕捉不及。

但以上描述，皆限於大成階段。

而且修行此術，對人的要求頗高，法力流淌於經脈竅穴，無法流轉到肌肉骨骼，是以用法力催動月步效果很差。

最好是有罡氣！

羅塵不通氣血變化，莫說罡氣，就連明暗化丹四種勁力都沒掌控。

但他有源力！

「源力遍布我肉身每一個角落，以此催動月步，想來效果絕不會弱於正統煉體士的罡氣。」

羅塵抿了抿嘴，細細鑽研著捲軸上的腳印分佈。

將其一個個死死記在腦海里，務必不放過任何一個變化。

待自覺徹底掌握之後，更是在寬闊的洞府中，不由自主的實驗了起來。

初始之時，踉踉蹌蹌。

循序漸進，有模有樣。

到得後來，洞府內風雷之聲大作，惹得此地陣法光幕動蕩不堪。

「地方太小了，換個地方修行此術。」

羅塵心念一動，徑直離開了洞府，直接去了城外空曠之處。

……

時間一天天流逝。

城內的修士越來越多。

但妖族大軍遲遲沒有出現在凌天關城牆之下，這讓不少人懷疑起羅塵消息的準確性。

對此，羅塵毫不辯解。

他當初神識散發到極限處，匆匆一瞥間所見到的絕不是虛幻。

尤其是那白衣妖物帶給他的危險之感，猶在那七犀統領之上！

他也曾私下問過凌天城主，但對方也說不清，只說可能是百萬大山中新出的某個強者。

羅塵只好作罷。

這一日。

天公不作美，有厚厚烏雲彙集，狂風大作，電閃雷鳴，一副將要下大雨的模樣。

離凌天關數十裡外，一道身影靜立許久，抬頭望著天空。

「月有陰晴圓缺，天有不測風雲。世事無常，人心不定。」

「所謂月步，取的就是這不定之意。」

「我若按圖索驥，循著王淵以自身經驗所補全的步伐來學習，卻是畫虎不成反類犬。」

「錯了！錯了！」

連呼錯了之聲中，羅塵卻高聲大笑，縱步上天。

隨著他邁步，他的身影漸漸變得虛實不定起來。

時而如扶風弱柳，隨風搖曳。

時而如電光霹靂，迅若驚雷。

偶有重踏虛空，身影卻陡然消散，化作數道殘影飛向四面八方。

當其輕飄飄落在地面，數道殘影又陡然合一，顯出羅塵面容。

他隨意瞥了一眼系統面板。

【月步完美301/500】

短短月余時間，在他廢寢忘食的練習之下，這門體術就達至完美層次！

較之傳統意義上的大成階段，也不過一步之遙。

即便是補全此術的王淵，估計都還沒達到這種程度吧！

之所以會這般快，除了羅塵足夠努力外，也跟他本就擅長體術有關。

尤其修行此術最重要的體魄強度與催動能源這兩點，他都大大高於王淵的設想，因此只要悟通了竅門之後，瞬息之間就來到了完美層次。

「如此一來，我戰鬥之時，直線衝刺有爆空步，輾轉騰挪有月步，近戰爆發有雷踢，遠距離奔襲有九萬里。就遁術而言，幾乎已經沒了短板！」

「接下來的戰爭，又多了一分把握！」

羅塵面露微笑的自言自語著。

雙腿略感酸軟，這是最近這段時間高強度修鍊此術導致的，稍稍休息幾日就好了。

不過能讓他強橫堪比荒獸的體魄都感覺到酸軟，也說明修鍊強度得降低一些了。

「今日就暫且到這裡吧！」

羅塵看了一眼天空，已經有碩大的雨珠開始落下。

他往凌天關那邊不快不慢的走著，同時腦子裡也不斷想著妖獸大軍什麼時候會開始攻城。

「先前倒是緊張了些，凌天關城高池深，內藏千萬修士，可謂強大。」

「那妖族大軍雖眾，但分散各處，霸刀域也僅僅只是其中一股。但凡領頭妖皇冷靜一些，就不會冒然挑釁凌天關，怎麼著也要等其他妖族大軍到齊之後再發動攻擊。」

「這樣一來，我就可以把剩下半年時間熬過去了。」

羅塵想得很好。

但就在他抵達城門外，忽有異變陡生。

羅塵猛然抬頭，幽深雙眸透過磅礴雨幕，窺破重重烏雲。

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

轟隆隆！

震耳欲聾的雷暴聲中，一道龐大身影轟然落下，挾帶風雷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