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人間煉獄
「花卿羽真乃天縱奇才!年僅三十六歲就達成了他人無法企及的成就,他的確不是李青峰啊。」曲長歌不由露出欽佩的目光,想起要與這樣的人交手不禁會感到興奮。
只是他話一說出口,就引得沈輕夢皺了一下眉頭,在她心裡當今江湖上若論武學造詣能超過花卿羽的人恐怕還沒有,現在曲長歌提到李青峰,她不禁要問:「李青峰是誰?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然而這個話題就會惹得許九久不悅,雖然沒有言語上的表達,但是她面如冰霜透著寒意,想必她是十分厭惡聽到李青峰這個名字,更不要說再讓她去向別人解釋李青峰是何許人物。
曲長歌察覺了這一點,他只好替許九久長話短說:「李青峰曾經是陝大城主的恩師,估計有八十多歲了。我看時候差不多了,咱們該出發了,李青峰之事,他日若有閑暇我再講與沈閣主聽。」
沈輕夢也感覺到氣氛不對,也只好無奈地點點頭不再追問。
馬車已經駛離了西流鎮,趕車的還是那虯髯的青麟衛,即時他駕車技術再好,也不得不被深厚的積雪阻礙,原本只需一個時辰的路程,卻多走了半個時辰。
慈心寺近在眼前,大門緊閉,毫無生氣可言,更不要說香火旺盛。
那虯髯大漢剛要推門,被曲長歌叫住:「且慢!」
莫雲更也察覺此間有所不對,順勢問道:「不知曲兄發現了什麼?」
曲長歌道:「若說大雪封天廟門緊閉情有可原,但你看寺廟周圍腳印凌亂顯然是有不少人來過,現在卻難見人煙。已近午時,寺里的僧人理應臨齋念誦,現在既不聞梵唱,也不見炊煙,安靜的出奇,看來這廟裡不簡單。」
莫雲更同意地點了點頭,順便向曲長歌遞了個眼色,二人躍上牆頭一窺寺院,才發現若大的寺廟一個人也沒有,連銅鼎上的香燭都已熄滅。他們跳進院中,從裡面打開廟門,讓她們走進來,那青麟衛則留在門口,留意寺外的情況。
「奇哉怪也,花卿羽的消息不應有誤,這裡怎會連一個人都沒有?」沈輕夢搖著頭,自顧自地說道。
太安靜了,寺廟裡不該這麼安靜,莫雲更不禁大聲向周圍喊道:「這裡有人么?!」
沒人回答。
曲長歌道:「院子深處是大雄寶殿,咱們去看看。」
只是,越臨近大殿,感覺越不對,雪地上凌亂的血色腳印越來越多,一股子血腥之氣,越來越濃,大家心裡都有不好的預感,一時間沒人敢去推開大雄寶殿的門,他們似乎都已經料到裡面發生了無法想象的事情。
也就是曲長歌膽大心細,他緩緩推開一條門縫往裡看,臉色瞬間煞白,只感覺血液直衝天靈,胃裡開始翻江倒海,恨不得要把體內的器官都吐出來,他從未見過如此恐怖、如此血腥的場面!
他立刻拉上殿門,退後兩步,直直地坐在一尺厚的雪地上,勉強調息,盡量不讓自己嘔吐。眾人見之大驚,他們從未見過曲長歌如此失狀,心裡不由得奇怪他到底看到了什麼。
片刻之後,曲長歌長舒一口氣,做足了心理準備后說道:「我自己進去探查,請諸位在院中稍候片刻。」
誰知許九久已在走在他的前面,用力一推門,怔住,猛烈的血腥之氣撲鼻而來,她沒有吐,只是眼淚不自覺的流了下來。她猜到了裡面會有屍體,但眼前的場景超乎想象!
這裡不是人間,而是煉獄!慘絕人寰的煉獄!
大殿的青石地板已全被血液浸染,足有一指來厚,暗紅色的血與塵土混合,粘稠的無法流動。血泊中幾十具屍體朝著一個方向倒去,他們背負著雙手,繩索還緊緊地勒住他們,像是魔鬼的鞭子鎖定了他們的命運。
屍體有的是僧人,有的是香客,有的是借宿的旅人,只是現在已無法逐個分辨,因為他們的頭顱都被砍掉,散亂的分佈在殿中各處!頭顱上無辜、恐懼的眼睛都在瞧著一個方向,那個方向有一把椅子,屍體就是朝著這把椅子的方向倒去,椅子上似乎還坐著一個惡魔在欣賞這裡發生的一切!
魔鬼的殿堂!這一定是惡魔所為,若不是惡魔誰又能做出這種喪盡天良、慘絕人寰的事情!
莫雲更和沈輕夢已經嘔了很久,膽汁都要吐了出來。
許九久木在原地一動不動,淚流不止,曲長歌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把她拉到一旁,不再讓她看。她只覺一股暖流從手心進入心房,身體微顫一下,人已經遠離了大門兩丈,新鮮的空氣進入體內,似從地獄回到了人間。
曲長歌就站在她原來的位置向里望去,這裡遍布的無頭的屍體,只有一具完整的女屍被一把銀槍釘在房樑上,曲長歌施展輕功,快速的把女屍搬到院中,這才發現死者竟然是昨日在擂台上比武的林清青!
「林清青!」曲長歌脫口道。
許九久已緩過神來,聞聲上前查看死因,經過一番探查后說道:「死者生前沒做抵抗,是被一槍貫穿心臟當場斃命,這一槍沒有使用功法,難以判斷是何人所為,從屍體的僵硬程度看,死亡不超過兩個時辰。」
莫雲更見許九久都已克服恐懼,自己也不能落後,強做鎮定,四處看了起來,他發現殺死林清青的槍竟是徐南芝的,驚訝道:「霸王銀龍槍!難道是徐南芝殺死了林清青?」
「難......難道這大案也是徐南芝所為?」沈輕夢一邊嘔吐,一邊問道。
曲長歌搖搖頭,道:「不像,其他人都是被朴刀砍下頭顱,這麼多人沒有反抗就被砍掉腦袋,顯然是團伙作案,但此事應跟徐南芝脫不了干係。」
莫雲更道:「可林清青是他的未婚妻,他有什麼理由非殺她不可?若是為了名冊何必將她釘在房樑上,這顯然是在表達某種深仇大恨。」
曲長歌道:「這也許只有找到徐南芝才會知曉,我更不解的是這麼多人被綁了砍腦袋,是什麼原因讓他們絲毫不做反抗?」
沈輕夢雖然不願再往裡頭看一眼,但有浣花閣的使命在身,硬著頭皮說了一句:「咱們先找找這裡面有沒有薛義山吧!」
隨著大門的敞開冷風吹進大殿,再踏進這大殿里彷佛踏入了黃泉,黏在靴子上的血液已經結起了冰碴,每走一步都發出異樣的響聲,在那尊大佛的注目下,彷彿走的每一步都是對亡靈的踐踏,可他們又不得不這麼做。
悲哀的是,薛義山不在大殿里。
「你們快來!」
隨著沈輕夢的呼喊,曲長歌一行人來到了大雄寶殿的後面,薛義山就倒在那裡!被一箭穿心!
許九久平日里話不多,也就在檢查屍身的時候能多說一些話,她檢查過後說道:「羽箭在心臟處貫穿了整個後背,這一箭的力量,至少要能拉開四石弓的人才有可能做到。這薛義山死了也有兩個時辰了,只不過這麼一來誰又能分得清哪個是真薛義山哪個又是假薛義山?」
莫雲更終於找到了搭話的機會,他趕忙道:「只要久兒姑娘說哪個是真的,哪個就是真的,我相信你。」
曲長歌長嘆一聲:「隨著他們的死亡也許將成為永久的謎團。」
沈輕夢也跟著嘆了口氣:「唉,這薛義山找到了,名冊的下落還是沒著落,不過花卿羽說名冊藏在寺廟裡,咱們找找看吧。」
曲長歌道:「我看名冊已經被人捷足先登了,可否勞煩久兒姑娘將薛義山身上的箭簇取下來給我看看。」
許九久點點頭,用嫻熟的手法,將箭簇取出遞給曲長歌,曲長歌看著箭簇似乎有了一絲答案。
莫雲更深諳察言觀色之道,他一眼就看出曲長歌發現了些重要線索,出於好奇問道:「曲兄想必是發現了什麼,不如說說?」
曲長歌看了一眼他,搖搖頭說道:「我們不妨大膽猜想是誰將寺廟合眾全部殺掉?」
沈輕夢憤恨地道:「肯定是江湖上罪大惡極之輩,為了逼薛義山就範殺死了所有人!」
曲長歌問:「那麼寺里的人為什麼不反抗,連絲毫打鬥的痕迹,甚至是逃跑的痕迹都沒有?」
莫雲更也百思不得其解,疑惑著道:「這事為什麼呢?即使功夫低微,哪怕是沒有功夫的人也不可能束手就縛啊!」
曲長歌把箭簇托在掌心,舉到他們面前說道:「你們看了這個就明白了!」
莫雲更突然一驚,臉色在一瞬間極其難看,但又迅速恢復到了平常模樣,不慌不忙地道:「這是皇帝親衛專用的鉚金箭簇。」
曲長歌義憤填膺地道:「哼!權利,正是賦予禁衛的皇權讓他們束手就縛,寺里除了和尚就是百姓,禁衛行事誰敢反抗?誰知等待他們的卻是一場殘忍的殺戮!」
一時間誰也沒再說什麼,儘管惱怒到了極點,面對皇權,誰又有能力反抗呢?
莫雲更臉色極差,不禁脫口問道:「可皇家禁衛為什麼要這麼做?」
沈輕夢直接說道:「你不想想薛義山是做什麼的?」
莫雲更也覺得自己問了個愚蠢的問題,圓場說道:「他的膽子可真大,連皇帝的事情都敢查!所以皇家禁衛這麼做是為了怕秘密泄露才將全死的人都殺光。也太殘忍了吧!」
沈輕夢道:「這叫寧殺錯不放過!在皇帝眼裡這些人的命賤如螻蟻一樣!」
「全寺的人為薛義山陪葬,可悲,可悲......」莫雲更一邊說,一邊看著死去薛義山的臉,突然大聲說道:「你們看!他鼻子里有東西!」
從薛義山鼻子里取出來的是個極為細小的竹制口哨,口哨里藏了張紙條,上面寫著:名冊已交徐南芝,小心身邊!」
這紙條一出,事情突然急轉彎,越發撲朔迷離起來,看來皇家禁衛還沒有得到名冊,那問題就來了,既然沒有得到名冊,他們為什麼要把所有人都殺掉呢?他們最不該殺的就是薛義山,留著薛義山至少能追查名冊的下落,而他卻被一箭穿心,又把羽箭留在薛義山身上無異於暴露身份,這是為什麼?薛義山又為什麼會把名冊交給徐南芝,他們又在為誰服務?薛義山留下的紙條是給誰的?劍神花卿羽......?
種種疑問一下子湧入曲長歌的腦海中,這名冊引發的事情並沒有想象那麼簡單,他隱隱感覺一場巨大的陰謀將席捲江湖,他而今所掌握的線索只不過是冰山一角,而這個陰謀是針對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