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字

清玄門一脈開派在龍環山之上，門派內院落建築依山脈走勢而造。龍環山脈上主要分為五座山峰，其中主峰坐落在深淵之中，也就是中嶽真人攀登的巔峰。

望主峰之上雲霧縹緲，峰頂赫然立著一座大殿，殿門之上掛著一塊大匾——清玄殿。

人問山川之美非屬龍環山磅礴雄偉，問建築之妙非屬清玄門鬼斧神工。

清玄殿外有一條通天長梯自雲霧中而來，於石梯之上環看四周，只見各個山峰之間建有一條條架空閣道，閣道之上塗有鮮艷欲流的丹漆。

再觀大殿，屋檐翹角十分突出，狀若飛翼。脊獸面朝四方，看上去宏偉至極。內殿之中，雕梁綉柱，排排椽子雕刻著花紋，個個圓柱漆成紅色，柱頂與柱底釘頭磷磷，光彩耀眼。

整個大殿華美秀麗又不失古樸莊重，大殿內寬敞明亮，左右牆壁之上掛滿了先賢的字畫。殿頂懸有一塊巨大的石壁，石壁正中央一個大大的道字渾然而刻，此字內柔外剛，點畫既圓融俊朗又神韻超逸。雖看上去端莊雄秀，立與字下仍感一股桀驁之氣呼嘯蓋來。再看殿內後壁，雕琢出百獸奔騰的石刻，看上去似真至靈。

殿中央台上，一把白玉翡翠寶座，一龍一鳳卧於座身。座位前放著一個檀木書案，書案上除卻文房四寶與書卷之外，還有一個刻有太極圖案的紫金葫蘆。

台下赫然四把梨花木椅，雕工同樣不凡。

清玄五聖位列場中，孫一真率先打破死寂。

「依我看來，青蒼所言皆是虛妄，是想擾我道心，亂我陣腳，以便另有他圖。」

「先是明王宗更易宗主，后是天布大陣，怎麼想來都蹊蹺的很。我看此事不可輕下定論，畢竟事關天下安危，寧信其有不信其無啊。」開口之人的聲音聽起來極為年輕，此人便是清玄門史上最年輕的首座曾儒。

道尹真人捋了一把長須，沉吟不語。

「無論如何，得把卿瑤師妹帶回來。」虛淞開口，所有人皆投去目光。

虛淞陰沉著臉，手緊緊攥住椅把。

「元箏師姐，你有何見解。」曾儒問道。

五聖中唯一的女子元箏說道：「以我對卿瑤師妹的了解，她並非那種會被輕易哄騙的人。」說道師妹，元箏看向殿外，眼中難免流露出擔憂。

殿外，千山一碧，野鶴長鳴。

元箏此話不表立場，還似乎隱喻著什麼。

道尹真人將目光投去，霜眉微皺，緩緩開口道：「事發突然，並未詳問，的確不可輕下定論，當務之急是尋回二人。不過這所謂的天布大陣也不能忽略，我讓東竹去訪其餘大派，查查是否有人聽聞過此陣。再來，安排在外的弟子探探魔教的虛實。如此安排，各位看來如何。」

其餘四人互看一眼，皆無異議，齊拱手答道：「聽掌門決斷！」

道尹真人點點頭，說道：「既然如此，虛淞師弟……」說著，他將目光看向虛淞，頓了一頓繼續說道：「尋回他二人的任務就交由你去辦，畢竟事出在你座下。」

虛淞聞言雙眸如刃，騰一下從座位上站起，拱手向道尹答道：「天涯海角，我也捉回二人！」

突然不知何處刮來的一陣勁風，吹散了門前繚繞的雲煙。

接著五人又一言一語談論了一會，才結束了會議。

看清玄殿口飛出四道金光，正是四位首座回峰。

虛淞雖在空中御劍飛馳，但腦海里凈是昨晚發生的事，那一粒粒桃花糖似乎還在嘴邊，可現在卻仍散落在山坡上。

虛淞捏了捏眉心長嘆出一口氣，看上去疲勞至極。

他急忙歸來落在一處院落中，院內眾人見虛淞回來，原本吵鬧的人群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怎麼樣了？」虛淞快速穿過人群，來至門前問道。

屋內剛好走出一名女子，秀眉緊皺。她低著頭向虛淞應道：「性命無憂，但……恐怕後半生，再也不能開口了。」

他們所談之人正是昨晚被虛尹誤傷的男童，他本是卿瑤收的徒弟，而如今卻意外變成了啞巴。

虛淞聞言眼前一黑，幾下踉蹌才勉強穩住身形。身邊人見狀正欲攙扶，虛淞卻推開攙扶的人，衝進屋內一下伏在床前，看著眼前的男童有氣無力的喘息著，虛淞再無精神，倒退數步癱坐在了椅子上。

屋內雖然站滿了人，但是死寂一片，似乎有塊巨石壓在眾人心頭。

沒有人能想明白為什麼，往日的玉女卿瑤竟然會叛逃清玄！

與此同時，在一處樹林內，兩道身影一閃而過，正是卿瑤與青蒼，在叢林中騰躍而行。

卿瑤突感不適，停下腳步靠在一棵樹榦上，額頭上已然滿是細汗。青蒼見狀忙停下腳步，十分焦急的來到卿瑤身邊，輕輕扶住卿瑤。

「沒事吧？」青蒼溫聲詢問。

卿瑤長吸一口氣，緩緩吐出，搖了搖頭。

青蒼輕輕撫摸著卿瑤的小腹，眼中滿是寵溺之情。卿瑤咬住下唇，捶了一下這輕浮的男子。

「你不是還要赴約嗎，快走吧。」

青蒼聞言轉過頭去，看著不遠處的一座青山說道：「就到了，我們慢些走，可別動了胎氣。」

山林里百草豐茂，巨樹參天。和煦暖陽透過葉間的縫隙灑下，二人緩步上山，倒是驚走了不少山禽野獸。

山腰處一片空地，立著一個茅廬，屋旁有一塊看起來經過長久風蝕雨淋的青石，一位衣著樸素的老者正坐在青石之上，他身前擺著的是一把七弦琴，琴旁還有一個酒壺。

青蒼與卿瑤二人走至此處，停下腳步靜靜觀望。

琴聲起，先似涓涓流水清脆悅耳，曲至中斷逐漸變的跌宕起伏，到高潮處老者狀若癲狂，雖琴聲變為歡快，但細細聽來無律可循。青蒼二人立在原地，靜靜傾聽品味。曲將盡，更加急而歡。老者修長的雙手一撥琴弦，接著拍在琴弦之上，琴聲戛然而止。

老者將琴放置一旁，這才緩緩起身。

「老朽在此待宗主玉女多時。」

卿瑤與青蒼二人幾步上前，拱手還禮。

「先前之約，我夫妻二人來赴了。」青蒼說道。

老者看向卿瑤面容，手中掐算不停，開口道：「先祝賀二位將得一子。」

二人聞言，相顧一笑，卿瑤不自覺的摸向小腹，眼中已然是淚水滿眶。

「先前孟公說過，我二人的孩子命中不凡，叫我二人得到自由身後第一時間來此處尋你，今日已到，孟公可否卜出詳略。」

孟公聽青蒼疑問，當下沉吟不語，掐指而算。孟公許久未出結果，而後突然臉上露出痛苦神色，接著長眉一凝，身軀一震，竟噴出一口鮮血！

青蒼大驚失色，一把攙住孟公。

孟公強忍痛苦，一把抓住青蒼雙臂，看著他夫妻二人，眼中滿是複雜神色。

「卜卦之人，不可算有關天運大事，老夫因此傷過兩次，第一次便是卜出天布大陣，代價便是鬼門關上走了一遭。第二次便是這回，所謂天機不可泄露，老夫絕不能多言，只是這孩子命中必須擔一個天字！」

青蒼卿瑤對看一眼，臉上滿是無措驚慌。

青蒼先扶孟公坐下，接著又去安撫了嚇壞的卿瑤。這時想著孟公的話，抬起頭看向葉隙間的蒼穹，開口緩緩吐出兩個字。

「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