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日 來自扶桑的限制作文

明天就要開學了，在這樣的時刻，誰也不免會感到一絲假期就要結束的傷感，而我除了這以外，或許還有一些別的值得悲傷的理由吧。

「我說扶桑啊，你是有聽說過我們學校話劇社還有那個作文競賽的吧」

「是聽說過，你瞞著我去參加了？看你的樣子好像結果不好就是了。」

我和扶桑都不算特別會安慰人的那種類型，但說到這種話題我也不會的有什麼好的安慰台詞：「是啊...果然創作者這種事和我是沒有什麼關係的吧...」

「業餘也就業餘了嘛，也沒必要那麼強求自己。」

「如果只是寫的話就和作品最原本的理念背道而馳了哦，果然還是想要被看見的吧。」

「那你可以練習一下？或者是再多看點書什麼的。」

「畢竟沒有一條路是簡單的啊...扶桑啊，你還想得到有別的辦法嗎？」

「顯然是沒有了吧，沒有準備的人可是不可能得到那樣的機會的。」

「我想也是...但那種自己的文字不被認可，但最後那種感受又只能回到自己的文字中的體驗，實在是很糟糕啊。」

或許是我這麼說讓扶桑也覺得我很慘了吧，她想了一下然後給我出了個主意。「山城寫的文章至少還有我看嘛，好在我還有一個辦法讓小山城振作一些，你要聽聽嗎？」

「別叫我小山城啊...那個方法是什麼？」

「我來命令主題然後你來寫怎麼樣」

「聽起來還不錯...命題作文總比沒有目的的瞎寫來得好一些。那麼，題目是什麼呢？」

扶桑歪著腦袋想了一會，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樣，她突然這樣對我說：

「題目就是沒有題目，來自己決定吧！」

「...啊？那還算哪門子的命題作文？」

「你看，不管我說什麼題目，都可能有難寫的情況或者有更優秀的作者的情況吧，既然小山城只是想寫的話，我覺得只要知道有『命題』這件事就已經足夠了哦？」

「自己選個主題然後寫嗎...如果真有一個主題的話或許確實會好不少吧...」

事實上，如果只是這樣的話確實可以寫出不少東西，至於有沒有人看，管他呢，對我來說能將想到的東西寫出來就已經足夠了。

「今天來寫音樂吧。」我掏出筆開始寫。

「哦對了，最好寫短一些哦，畢竟小山城你說話很啰嗦嘛。」

「...這種時候你倒是挺像我姐姐的。」

我拿出紙和筆，開始勾畫一個臨時出現在我腦海中的故事。

你見過稀樹草原上的獅子嗎？你是否又聽說過，在雄獅咆哮的時候，枝葉間的草木也將同它們的聲音一同鳴響？雄獅是草原上樂隊的指揮，隨著它的節拍，整個草原的樂章被一同奏響。你見過城市街巷中的老鼠嗎？在都市嘈雜的交響樂里，老鼠的聲音從來不可能被聽見，他們就像是那溢出五線譜的激昂樂章里一個微不足道的十六分休止符一樣，不被注意也不為人所聆聽。

我頭一次撞見他，是在抄小巷的近路回家的時候。那時，我在一個拐角突然撞上了他，而他如同突然被我從睡夢中驚醒一樣，在慌張的向我道歉以後就飛快地逃跑了。這本應該是一件普通的，在十分鐘以後就被遺忘掉的事，但不知為何，我卻對這個如同暗巷老鼠一般的男人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我的等待沒有白費，在我們下一次相遇的時候，我伸手攔住了他，請求他介紹自己。他立刻想要逃跑，但在我不斷的請求下，他最終還是答應了。

他說他叫做L，只是臨近公司里的一名普通職員。在下班后，他喜歡在這附近的暗巷中遊走，直到天已經變得漆黑在循著路盡頭的燈光回家。

「為什麼要這樣做，雖然城市的治安並不糟糕，但在晚上仍然在這樣的暗巷裡徘徊，果然還是有特別的理由吧。」

「嗯。」他沉默了一會，終於開口了，「這是為了，去聆聽這裡的音樂。」

我豎起耳朵仔細聽，但只能聽到不遠處空調外機的聲音和更遠的地方汽車引擎在小巷中的回聲。我捂住胸口，更加仔細地去聽小巷中的所有聲音。結果發現不久以後，耳中還存有的便只是自己略顯急促的心跳聲了。

「不不不，朋友，您這樣是聽不到那些聲音的，我不能告訴您具體是需要用怎樣的方法，說實話，對於我而言那些聲音也不過是如此突然的出現在了我的腦中而已，我也不能去解釋這一切發生的緣由。」

「是這樣啊...」

「您先不要說話，那些聲音又來了。」他突然打斷了我的提問。

我沒有說話，屏息聆聽四周的聲音。什麼事都沒有發生，而面前的那個男人也不再是先前見到時那一副畏首畏尾的樣子，他踮起腳尖在狹窄的街道上輕輕跳動著，指尖劃出我從未見過的節拍；他踩著我分辨不出節奏的舞步在小巷裡迂迴而行，以一位指揮家那樣的嚴肅眼光打量著看不見的舞台上那些不存在的觀眾們。在一曲激昂的交響樂終於結束之後，他深鞠一躬，而又看向了我，他臉上的滿足與喜悅終於也逐漸化作驚恐與畏懼。

「好了，已經足夠了，請您不要再過來了，您不能理解的。」他還未等自己把話說完便已經匆匆而去，消失在小巷的深處。

從那之後，我沒有再見過他，也沒有再來到那黑暗的小巷中去了。

「呼...寫完了，這次大概差不多吧。」我隨手把本子推到了一邊，拿起了桌邊的書。「你要看看嗎？」

「山城你覺得自己寫的咋么樣呢？」

「普通吧，大概最終也只能是別人已經講過的故事吧，不過說到底還是有在認真寫的，大概吧。」我頭也不抬的回答。

過了一會，本子又被推了回來：「現在我也不好去做自己的評價，不過，你繼續寫下去的話，或許會有什麼意料之外的靈感出現也說不準？」

「聽起來是這樣的沒錯，之後有時間的話也會接著寫下去吧。」我把本子收了起來。「在睡覺之前，我還有時間看兩頁書。扶桑，讓你幫我來幹這種事謝謝了。」

「這有什麼好道謝的，畢竟作為讀者來說也是有自己的收穫的哦？」

「...我覺得倒還沒到能產生那種東西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