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6章 小小酒肆
鹿游從坐騎縱身而下,徑直落到城主身邊,緊緊盯著城主的雙眼,問道:「城主大人,受萬妖朝廷委託徹查府衙與石家衝突一案,還請城主告知詳情。」
城主只是一名化形境妖物,站起來看背有點駝,滿頭銀髮,鬍子、眉毛都花白了,顯然已經年歲不小。
其實在萬妖國朝堂上下,除統軍將領由高品級妖物擔任,其餘行政類官員均以化形境為主,即便是貴為朝堂之上的宰相,也不會超過七品。
城主緩緩坐下,無奈地攤開雙手,道:「說來愧對東皇陛下信任,只是那石家勢大,府中妖奴又品級不低,本府也實在無能為力。」
「那在彩雲城執掌萬妖朝廷樞密院的石家?」鹿游皺眉,若是那個石家,發生這等事情就不足為奇了。
仗著朝中有人,石家將誰都不放在眼中,在月港城跋扈慣了。
「正是。」
鹿游與謝鉤對視一眼,心中明了,恐怕萬妖朝廷讓刀郎館查的正是半月前的那場衝突。
據傳聞,半月前,城主府差役在月港城東被石家妖奴埋伏圍攻,死傷過半,只是石家為何會與城主府如此激烈衝突,鹿游就不知了。
「石家為何會與城主府發生衝突?」鹿游隨口問道。
城主起身四下看了一圈,回到座位上,壓低聲音說道:「半月前,有差役回報本府,說在浮山發現可能有一座靈石礦。本府當即著府衙班頭帶領差役、工匠到現場勘察並保護,結果石家也派了大量妖奴出現在浮山,非說是他們先發現的靈石礦。」
鹿游眉頭微皺,「然後就打起來了?」
大荒妖界靈氣日漸稀薄,妖物修行進階高品難度越發大起來,好在深埋地底的靈石礦不僅能充當貨幣,還能幫助妖物修行。
於是萬妖國東皇陛下為推動民間尋礦積極性,朝廷在一千多年前就頒布了相關法令,任何妖物或家族探出靈石礦,上報朝廷取得開採證件后即可自行開採,只需按時繳納相關開採稅。
此法令一經頒布,萬妖國上下掀起一股尋礦熱,最火熱時萬妖國境內隨處可見探礦妖物的身影,只是靈石礦難尋,絕大多數妖物也只是白白浪費時間,直到數百年前這股探礦熱才漸漸平息下來。
城主點點頭,道:「那石家妖奴上來就出手,將府衙差役圍起來打,其中有多名七品境界妖物,府衙差役自然不是對手,結果就是城主府差役損失過半。」
「那麼那處靈石礦,究竟是城主府先發現,還是石家先發現?」鹿游緊跟著問道,既然這靈石礦是衝突的根源,那麼究竟是誰發現的,就很重要了。
權貴豪族與城主府之間因利益而出現紛爭的事情,在萬妖國時有發生,尤其是石家這種在彩雲城擔任要職的家族,更是毫無顧忌。
「自然是城主府。」城主急道。
「可有證據?城主可有上報朝廷?」鹿游朝天空拱了拱手,以示對朝廷和東皇陛下的敬畏。
「當然還沒報,本府原本想著等確定之後再上報。何曾想會遇到這樣的事情。」城主嘆息道。
鹿游不為所動,雙臂懷抱,繼續追問道:「是哪位差役發現,證據呢?」
「那名發現靈石礦的差役,昨日就沒來點卯,家中也不見,本府擔心他恐怕已經遇害。」城主滿臉愁容地答道。
「也就是說,城主現在也沒辦法證明,就是城主府先發現的靈石礦。」
鹿遊說著站起身來往外走,衝突的起因既然知道了,那就繼續查下去,城主府沒有辦法證明,那就去問石家。
「對了,城主若再想起什麼,請一定及時告知我等。」鹿游回頭說道。
……
刀郎館西值房。
「你們出去跑一趟,就得到了這麼個結果?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翁烈聽完鹿游的彙報,生氣地道,「這樣的結果,我在這坐著也能想到!」
「翁褚衣,也不是沒有收穫,最起碼我們知道石家和城主府是因為靈石礦起的衝突了。」謝鉤涎著臉,給翁烈倒了一杯茶,說道。
從城主府出來,鹿游又帶著侯飛白和謝鉤去了趟石家,結果自然被告知是石家先發現的靈石礦。
翁烈一把推開謝鉤送過來的茶水,瞪了他一眼,拍著桌子問道:「那個發現靈石礦差役呢?還有石家發現靈石礦的執事呢?為何沒有帶回來問話?」
「這個,差役昨日失蹤,石家那名執事也正好有事外出,暫時不在府中。」鹿游撓撓頭,讓他打架在行,探案這種事實在不是他的長項,只能說水平一般。
「哼,鹿游啊,你也要多動腦子!」翁烈搖搖頭,又問侯飛白道,「你怎麼看?」
侯飛白這趟出去以聽為主,算是熟悉執刀郎做事的流程,現在翁烈相問,他想了想,回答道:「我以為,萬妖朝廷委託刀郎館查明真相,真正的目的,恐怕是想要弄清楚究竟是石家,還是城主府發現的靈石礦,甚至即便是石家先發現,朝廷也想拿下靈石礦。」
翁烈微微點頭,畢竟佔有一個礦的收益和小小的採礦稅比,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語的。
「居然是這樣?」謝鉤詫異地問道,「我還以為萬妖朝廷就是想知道石家和城主府為何會衝突呢。」
翁烈氣得乾脆沒搭理謝鉤,示意侯飛白繼續說。
侯飛白在紙上寫下差役兩個字,道:「當前首先要查明的是城主府那名發現靈石礦的差役到底是如何失蹤,是否跟石家有關。」
說著,他在紙上繼續寫下石家兩個字,又在這兩個字上畫了幾個圈,道:「若有關,咱就得查查石家是如何得到靈石礦消息的了。」
「嗯,飛白說的有道理。」翁烈欣慰地道,「你們就沿這個思路繼續查下去,鹿游你在查案的時候多問問飛白的想法。」
說完,翁烈便起身離開了。
「接下來怎麼辦?」鹿游撓了撓頭,看向侯飛白,既然翁褚衣都說多問問侯兄弟的想法,鹿游自然不會客氣。
侯飛白並不是專業探案的,也沒學過什麼刑偵學,他也只是努力從人間界那些影視作品中汲取經驗。
「先從那名差役周圍的妖物入手,了解清楚他平日都有何嗜好,順便打聽一下昨日都有誰,何時何地見過那名差役,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
鹿游深以為然。
沒過多久,他們就把那名失蹤差役的情況摸了個透:鼠狼妖,獨自居住,八品啟靈境修為,嗜好博戲,前晚下值后就沒有回家。
月港城西北城區,這裡勾欄瓦舍,賭坊酒肆,妓館娼舍遍布在各個街巷,可以說是月港城的休閑娛樂中心區。
侯飛白和謝鉤換了便裝,走在一條並不寬敞的巷子,兩旁都是些做暗門子生意的,只是現在尚是白日,倒沒有什麼妖物往來。
再往前走拐個彎,就是以賭坊聞名的長樂巷,長樂巷裡的街道上,不時有妖物在各個賭坊間進進出出。
望著那長長巷道兩旁的賭坊招牌,謝鉤泄氣地踢了一腳路邊的石塊,道:「都過去一天兩夜這麼久了,還這麼多賭坊,上哪去找他。」
侯飛白安慰謝鉤道:「既然如此,你就挨個去碰碰運氣,說不定運氣好,他正在某個賭坊贏錢呢。」
「也只好如此了。」謝鉤無奈地道,隨即醒悟過來,「我去賭坊碰運氣,那你呢?」
「你看到那了沒?」侯飛白指著前方不遠處的一個店招,「小小酒肆,我去哪裡打聽打聽,回頭你過來找我。」
「有什麼好打聽的,為何不是我去酒肆?」謝鉤得意地反問道,「莫非你想偷懶,去酒肆喝酒?我告訴你,那種酒肆的酒,狗都不喝!」
「你看,連打聽什麼都不知。」侯飛白搖頭道,「那我去賭坊,你去酒肆吧。」
謝鉤一想也對,自己去酒肆都不知道該打聽什麼,搖搖頭往巷子口的第一家賭坊走去。
在侯飛白的印象中,酒肆是口雜之地,三教九流的妖物在這裡聚集,喝點酒後都開始吹噓各自的見聞,最是適合在這裡打探消息。
只是這回他好像打錯算盤了。
這家小小酒肆真是名副其實,門臉看著很普通,幾個男妖靠著門框打哈欠,招牌小小兩個字寫的歪歪斜斜,就和孩子寫的一般。
走進去,裡面空間逼仄,只擺了四張桌子,倒是有一桌有妖物在飲酒。
聽到有推門聲,一名女妖從前台抬起頭來,瀑布一般的黑髮在臉側往腦後滑過,微微瘦削的臉上,一雙好像是看什麼都不屑的眼睛,最要緊的是,她的衣襟比較開,能看到些風景,連侯飛白都難免多看了幾眼。
見侯飛白的穿著和長相,她又低下頭去,冷漠地道:「本店只有一種燒酒,下酒小菜只有涼拌三絲,喝酒就進來,不喝就走。」
侯飛白一愣,就這服務態度和菜品,難怪酒肆沒有生意。
不過來都來了,他決定等等看。
侯飛白走進去找了張桌子坐下,「燒酒來一壺,涼拌三絲來一盤。」
女妖又抬起頭來,詫異地看向侯飛白,一名衣著講究的男妖,會在這樣的小破店喝酒?
不過,有錢不賺王八蛋。
她面無表情地說了句,「好,稍等。」
不多時,一名臉上好幾道疤痕的男妖過來,將一壺酒、一盤涼拌三絲重重地放在侯飛白的桌子上,臨去還狠狠瞪了侯飛白一眼。
侯飛白疑惑了,這小小酒肆莫非是什麼了不得的龍潭虎穴?前台牛氣,連個端盤子的都這麼牛哄哄?
給自己倒了杯酒,稍稍抿一小口,侯飛白就後悔了,這和太平山猴妖們釀製的猴兒酒差得太遠了,難怪謝鉤說這裡的酒狗都不喝。
侯飛白正吐槽呢,酒肆門又被推開了,一名年輕的男妖沖了進來,徑直跑到前台,躬身道:「兄長!兄長救我!」
兄長?那裡明明是名女妖?!侯飛白不解。
「哐當!」
酒肆的門板被一腳踹飛,幾名敞開衣襟袒胸露懷的妖物走了進來。
當先的妖物徑直走到前台,捋捋鬍鬚,冷冷的道:「劉癩呢,把他交出來。」
前台女妖低著頭,道:「他是我兄弟,我爹爹臨去前說過,讓我帶著這些兄弟過日子,請非爺抬抬手,放過他。」
非爺呵呵笑道:「放過他?葉辛美,你知道他做了什麼嗎?」
前台女妖,葉辛美抬起頭來,眼神堅定地道:「他是我兄弟,這個月的月錢,漲兩成。」
「漲兩成?葉辛美,你還有錢嗎?」非爺嗤笑一聲,「你知道,他前夜撞破了石家的謀划!」
「不過,也不是沒有餘地。」說著,非爺盯著她微開的胸口,眼神灼熱,「爺做事從不逼入絕境,你也知道,爺看上你很久了,你若是願意,這次的事,我來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