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搶丹
雷秉本就傷重,療傷之時又被強行中斷,其後又被周方儒利劍頂住背心恫嚇,幾次折騰下來,已是面如土色,苟延殘喘,這時突聽丁松吩咐他砍人,他心想:無論如何,華山派已將我當作死敵了,我若躊躇不前,兩邊都討不到好!
他不敢再讓丁松見疑,猛攢一口氣,踉蹌著站了起來,抓起了駱靈鳳的寶劍,走到薛崔二人面前。但他稍稍一舉劍,二人便縮頭縮尾地哀求,雷秉一劍也砍不下去。
丁松看得火起,罵道:「沒出息的東西!」,奪過利劍,刷刷兩劍,砍下兩根右臂。頓時鮮血噴涌,慘叫震顫屋瓦。華山派弟子雖痛恨薛崔二人,看到此情此景也是義憤填膺,人人自危。一個高顴骨的弟子衝出人群,憤然道:「周師哥,他手頭拿著駱師姐,你便隨他為所欲為么?要不咱們華山派的弟子全都把胳膊砍了給他」。
周方儒身負兩處劍傷,失血之下已是疲乏不堪,這兩相逼迫之下,更是搖搖欲墜難以為繼,怒叫道:「丁前輩!你若再要傷人,就算你劫持的是皇帝老兒我也不理了!」。
丁松道:「你不必擔心,我這人有恩報恩,有仇報仇,這兩人有今日下場全是咎由自取,與旁人沒半分關係。你們先把他兩個抬下去治傷,我要走一趟煉丹房」。
這煉丹房是道家重地,哪容外人擅入?周方儒正自作難,他三師傅陽照搖了搖頭道:「方儒,不妨事,他好不容易上趟華山,料必是想揣幾顆靈丹妙藥再走」。
陽照正是煉丹房管事,一心撲在丹爐丹鼎之中,武藝卻是平平,性子也頗愚鈍。丁松對他毫無顧忌,挾持了駱靈鳳,命他一人在前帶路。
陽照將三人領到丹房,丁松命雷秉閂了門,一指頭把駱靈鳳點暈了過去。環目一瞧,只見屋中熱氣騰騰如同炎夏,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橫七豎八,簡直讓人目不暇接,便把長劍一晃,威脅道:「這都有些什麼丹藥,煩請陽道長一一講來」。
陽照不緊不慢,一一講解過去,丁松面色大喜,命雷秉裝了沉甸甸兩大布袋。陽照痛心道:「這些丹藥甚為珍貴,也不知費了我多少心血。你們拿去服用也無妨,不過萬物相生相剋,有些丹藥不能混用,有些丹藥又不能單用,又有劑量多少,吞服湯服之分,可說十分繁瑣,一時之間難以詳敘,我寫幾十條最要緊的給你。」,往椅子上一坐,便要提筆。
丁松笑罵道:「死書獃子。哪有這麼多名堂?還不都是吃下肚拉了屎出來?」,把他往旁邊一摜,道:「你閃開些,別傷著了你」。陽照驚道:「你要做什麼?」。丁松笑道:「你這些丹藥我只吃得成這一次,絕吃不了第二次,還留這些勞什子作甚?」,一腳將一口小些的爐鼎踢翻,爐膛里明晃晃的火星傾瀉而出,頃刻間燎起熊熊大火,直衝房頂。
這正是隆冬臘月,烈火如同飢餓難耐的猛獸,須臾間將丹房吞噬。華山派弟子紛紛高呼奔走,提水撲火。丁松早踢開後門,揀了條逼仄山道,帶著雷秉疾奔而下。雷秉身子極虛,又提著兩袋子沉甸甸的丹藥,一番劇烈奔跑之下,頭昏目眩,一跤摔倒,跌的滿臉鮮血,丁松蹲下把他下巴一捏,咬牙切齒質問道:「姓周的為你療傷之時,你說什麼『我有話說』。你是想說什麼?你見得自己的事有了著落,便要出賣老子是不是?」。
雷秉被問得心裡一緊,甚勉強地誆道:「大哥明鑒,我是怕他本領不濟,胡亂治死了我,就想給他講講我的病狀。實話說,我自幼多讀醫書,雖然是半瓶水,但別人給我瞧病,我老是膽戰心驚,生怕給我瞧錯啦」。
丁松半信半疑道:「是么?」。雷秉道:「丁大哥若不相信,大可去瀘洲城打聽,我家在瀘州尚有幾分名頭,所以我這事被傳的開,大伙兒都來笑我」。丁松面色緩和,點頭道:「我且信了你,咱先尋個穩妥所在,老哥先替你療傷!」,將雷秉一把背起,快步下山。他唯恐華山派圍捕,不敢在山腳留宿,便往北竄入深山野林,尋了個野豬窩過夜。
丁松替他推血疏脈,說道:「我之前不為你療傷,那是為了對付咱們共同的仇人華山派,豈是不理你的死活?你既然認我做大哥,我絕不會撂下你不管。早一點遲一點,我總能保住你這條命!」。雷秉忙道:「大哥待朋友仗義,我絕無疑心!」。
療完傷舒坦又疲憊,片刻間進入了夢鄉,這一覺睡得十分安穩,拂曉時分被一陣香噴噴的味道誘醒,抬眼一瞧,原來是丁松殺了歸窩的野豬,正在烤野豬肉呢。他遞過來一塊精瘦的肉,道:「我看你睡得熟,沒有叫你,給你留了最好的幾塊後腿」。雷秉心裡一熱,隱隱有些內疚,目中帶淚道:「大哥待我極好,我身無長物,不知如何才能報答!」。丁松正色道:「休提什麼報答,那是見外了。對了,昨夜我取了兩人首級替你報仇,你見了必定歡喜!」。
雷秉驚道:「什麼?」。丁松把布袋一抖,血呼呼滾出兩顆頭顱,一個白髮皓首,一個鮮嫩水靈,正是那麵館的父女。雷秉眼前一黑,身子不禁晃了一晃。丁松怒道:「怎麼,我爬山涉水替你報仇,你又要說什麼」,右掌隱伏,竟有殺心。
雷秉強忍震驚悲痛,大笑道:「豈會如此!我早恨不得將他們挫骨揚灰。殺得好,殺得好!」丁鬆開顏道:「這就對啦。你快多吃一點,此地不可久留,我們快往北逃」。
雷秉駭然想到,這廝喜怒無常,好起來賽過爹娘,壞起來殺人有如草芥,我和他纏在一起,遲早惹了他的無名之火,便和這對父女一般的下場!他面上不敢稍露異色,恭敬又親熱,對丁松言聽計從,一路上「是呀對呀」的說了千百遍,暗中卻尋思找個好機會逃走。奈何一路上起卧一室,哪裡找得到機會脫身?
這樣提心弔膽過了足有二十多天,這一日二人在烏戈鎮「扶搖客棧」寫了字型大小住下,雷秉剛入睡,丁松突將他搖醒,臉上一股抑制不住的喜色道:「兄弟,咱們去找點樂子」。雷秉眯著睡眼道:「丁大哥又想喝酒么」。丁松搖頭道:「呸,酒算什麼好東西了?剛才我出去閑逛,看見一個身材單薄的小子,嘴上還蓄著兩撇八字鬍。老哥我慧眼如炬,一看就知道是個扮男裝的美嬌娘。嘿,她若正正經經是個女人的模樣,我還沒什麼興趣,偏生她扮作男相,那倒也有點意思...」。
雷秉知他起了色心,懇切道:「丁大哥,咱們捅了華山派這大婁子,正是避禍的關頭,何必再惹是非?」。丁松突然變臉道:「老子縱橫江湖數十年,還要你個雛兒來提點么?」。雷秉知勸他不得,便嘆氣道:「也罷,丁大哥,你採花便成,不必傷她性命。我睏倦得很,先睡啦」。丁松一把將他抓起來,大罵道:「你要和老哥一起混跡江湖,這些事遲早要沾染。你要再在老子面前裝好人,老子一掌先殺了你!」。
他右掌勢起,雷秉怕他下殺手,不敢稍做違拗,忍氣吞聲起了床。丁松淫笑道:「這一次大哥破例,給你讓個頭彩!」。把雷秉拉到一間房外,低聲笑道:「這事只要做得一次,等你娃嘗到甜頭,比老哥我癮還大。你先等著,我先把她制服了!」。
雷秉木然等候在外,心裡極悲哀,心想我原本也是堂堂正正的公子哥,體體面面的人物,如今竟淪落成卑鄙猥瑣的小人,要做這等令人不齒的下作事?我縱不能阻止,又豈能摻和?不如趁機逃了!
他硬著頭皮正要偷跑,突然屋內叱喝辱罵之聲驟起,桌椅板凳亂響,分明起了搏鬥。只聽丁松驚惶大叫道:「他媽的,瞧不出來,我道是只溫順的小綿羊,原來是只帶爪的母老虎」。那女子罵道:「你好大的狗膽,再不滾,姑奶奶割了你的狗卵坨!」。雷秉聽得大驚失色:哎喲,這聲音莫不正是阿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