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掌 追逐
雲帆騎的是白馬,上馬之後,他想到了那個爛大街的詞:白馬王子。是的,這匹馬足夠俊美,若馬兒可以用俊美來形容的話。而他自己呢?長得一般,來到這個世界,他已經從破廟時的瘦弱,轉為現時的身上長肉,開始強壯起來。幾個月的時間,他的身高也有變化的,這便是馮盼盼沒有在第一時間認出雲帆來的主要原因。可他以為,自己騎著白馬,但自己裝不了王子,他經歷過**絲階段,正身處富二代的位置,這跟王子是兩種不同的風格,而且,他也沒有裝王子的想法。
座下馬聽話,它在一開始的不適應中,當雲帆穩住重心,且輕輕地摸了摸它的脖子,稍顯不溫順的白馬,就這樣安靜下來,它聽話往前。如果雲帆要它往後的話,想必此馬也會照樣去做的。
雲帆並沒有使出什麼技巧,也沒有將體內的金丹之力施加到白馬身上,如何解釋一匹稍微有點脾氣的馬,在陌生客人面前,表現出這樣的溫順呢?恐怕只能用莫名其妙來解釋,因為雲帆不懂馬,他只是一個學會騎馬,還不到半年時間的少年罷。
山谷口如一隻口袋,兩邊是不高的山,上面長著些草木,冬天裡看上去是不顯茂密的,而且,金陵郊外的這個馬場,亦見不到花兒,此為季節使然,若是春天,江南之地,想來是不缺野花野草,刺破空氣,長出春意來的。
幾人入了山谷的口袋,眼前所見,有豁然開朗的感覺,因為看上去不大起眼的馬場,裡面的空間夠大,裡面的馬兒,數量不少。
「兩位道長,雲帆兄弟,怎麼樣?」來到一個「新」的地方,趙文通停馬問道。
「比我們所想,要大很多。」田鵬飛答道。
「對,我也沒有想過,這裡有這麼大。」雲帆運轉目力,他的目光放到了最遠處,在心中大略估計,口袋裡的此處天地,應該有幾公里長的,這還不算,他的目光所及,被遠處的小山包阻擋住,可以想象,山包那邊也應該是屬於馬場的,所以他初步的對於楊家馬場之大,有一個概念,便是馬場不會比鄉下的那些果園,那些佔地面積數百公頃計的園區要小。
「是呀,我們馬場,若不夠大的話,是養不了這麼多馬的。」楊飛在一邊介紹道:「兩位道長,雲帆大哥,你們看,那邊我們的馬,平時都是不會安放馬鞍之類的,這算是散養,在馴養的時候,我們也不會去除馬兒的一些野性。」
「保持住馬兒的野性,這是為何呢?」久未出聲的二師兄問道。
「這個嘛,」先是看了趙文通一眼,楊飛才回答道:「保持馬兒的野性,是考慮到他們的爆發力,若馴養地太徹底的話,馬兒的一些特性或許就會消失,這一點,文通大哥也是知曉的。」
「呵呵,我這個大老粗,不懂不懂。」馬背上的趙文通忙搖頭說道,「只不過是在營地時,跟馬兒打交道的時候比較多,曾聽那些老人提起過罷了。」
「是不是就像那匹馬那樣,給一個空間讓它自由生長?」雲帆忽而指著稍遠處的,看上去野性十足的黑色之馬,說道。
幾人皆將目光放到那匹黑馬身上,只見此時的馬兒如一個得了玩具的孩子,蹦躂在它的夥伴們中間,其活躍跳動的樣子,真只是一個野性十足的孩子嘛。
「自由這個詞,說的不錯。」趙文通不是大老粗,他敏銳的發現雲帆話里有價值的地方,便是那一個「自由生長」,這話聽起來未免通俗,其實通俗的詞語裡面,也有它的文雅之處,這是文化修養不錯的趙文通,在軍營時候,從那些真正的大老粗身上,見到過的。雖然雲帆此時,沒有一點講粗口的粗糙。
話是誇讚,至於誇讚什麼,當事人自然知道。雲帆的臉沒有紅,他不會以為區區一個「自由」,就表現出他自己的全部出色來。
「趙大哥,這個是我在鄉下時,聽別人講過的。養馬跟養其他的動物,其實也有比較類近的地方。」雲帆謙虛道。
「哦,願聞其詳。」楊飛來了興趣。
「這個,」雲帆臉有難色,他之所以發半通的議論,不是為了在眾人面前表現些什麼,他的出色,需要內斂,不斷的內斂,直到內部的滿溢,接而將之倒掉,重新來過。這不是他的不自信一面,這只是一個低調的人,一個低調的穿越者慢慢成長時的一種性格上的命定。
「小師弟,怎麼了?」大師兄關切問道,他還以為自家的師弟身體上不舒服了呢。
「那一次我剛好聽了前面的話,後面因為內急,沒有聽下去,所以。」雲帆苦笑一下:「這就是我的真實水平嘍,講不出什麼所以然來。在養馬方面,我看還是楊飛兄弟是最在行的。」他將皮球輕輕地放下。
這是一個讓人哭笑不得的理由,至少對於那個「自由生長」有幾分期待的人來說,是這樣的。只不過習慣了自家師弟有時候的藏拙,田鵬飛和胡銓沒有覺得十分驚訝,在他們眼裡,有時候的保守,或是師弟的缺點,也可以算是優點。
修道需要一往無前,但在追求的路途之上,一味使出強硬的手段,跟強硬的物事碰撞,那也是不可取的。所以必要的低調,藏拙,或有其必要。田鵬飛不知道這樣的缺點,是好是壞,因為他跟他的師弟們,正處於學習的階段。
「這樣呀,那雲帆兄弟你下次可得忍一忍嘍。」趙文通開玩笑道。
「一定一定。」雲帆「嘿然」一笑。
風不是微微地吹,於是青草變黃,甚至有暫時枯萎了的,來到山谷內的這幾個後生沒能從空氣中,嗅到新鮮而清香的青草味,可馬糞隨意排在地上,所積聚起來的那種騷味,在這樣冬日的下午,幾人還是可以聞到的。
楊飛自然熟悉且習慣了這種味道,長在武將之家的趙文通也不會對這種味道排斥。山上下來的大師兄和二師兄,亦不會對這樣細節上面的物事,生出厭惡之意。雲帆用力的將目光探詢於遠處,同時不經意呼吸了好幾口這裡的不同於金陵城內的空氣,他發現自己有一兩分的不自然。
是的,就是不自然。吃羊肉時,他便受不了羊肉的騷味,如果沒有去掉騷味的佐料在,幾乎難以下咽,他不喜純正的羊肉騷味。馬兒呢?自也是四蹄動物,雲帆沒有吃過馬肉,可此處馬場的糞便,分明帶有它獨特的色彩,當這樣的色彩轉為可以用鼻子嗅出來的味道之時,那麼,就算它不是羊肉的那種騷味,也遠比水牛黃牛之糞便,要濃烈得多。
這不是喝酒時候,跟品評酒之醇厚的濃烈,風牛馬不相及。如果沒有風,雲帆幾乎要懷疑,當自己觸發了這**糞的味道,自己還能保持住自然的表情,而不是躲到一邊去,先度過那適應階段再說嗎?
說起來有些長,也有些矯情,反正雲帆不是什麼嬌氣的人,他也不是對於馬糞的味道過敏。有這樣的反應,只是初來馬場,由單體成了數量夠多的群體的馬兒之發酵出來的,楊家馬場之風味,很表面上的一種感官認識,叫自己生出不大適應的感覺來罷了。
他自覺地將呼吸放鬆下來,這種程度的放鬆,使得他不會大口吸氣,大口吐氣。
「許久沒有在這樣的地方追趕馬兒了,今日不如放開馬蹄,盡一盡興,兩位道長,你們覺得如何?」趙文通提議道,他的帶雲帆幾人來楊家馬場,除了陪雲帆幾人散散心之外,更有在馬背之上揮灑出汗水的這個目的,在路上時,趙文通就跟田鵬飛說過,只是那時候雲帆沉入思考,沒有聽見。
「我們無所謂的,文通兄弟想盡興,我們就在旁邊學習學習嘍。」田鵬飛說道,「師弟,你要不要一起來?」他之所問,是胡銓,因為加起來,二師兄的學會騎馬,還不如雲帆的時間長。今日要追趕奔跑的馬兒,若技術不夠純熟,大師兄以為停在一邊做觀眾,是較好的選擇。
「我呀?」胡銓想了想,「應該問題不大。」憨厚之人的自信,來自修道者這樣的身份,他的在馬背之上,可以保持住足夠的平衡性,不虞自己會在高速的奔跑中,跌落下來。
「小師弟,你呢?」大師兄繼續問道。
「可以。」雲帆已經發現,在馬場之內,要找出一處沒有馬兒味道的地方,是很難的。與其躲在一邊,倒不如在高速的追趕中適應適應。這是他的不同於前一個世界宅男的一種變化。所謂的高速追趕,是因為趙文通話里的「追趕」,若速度不夠快,那如何趕得上野性子十足的那些黑馬白馬黃馬灰馬呢?
這是在馱著一人的情況下,要趕上那些幾乎是散養的馬兒。
「好,那就從雲帆兄弟剛才見到的那匹黑馬開始。」手裡的鞭子一揚,馬上的趙文通化身為一個待命中的騎士。
一聲大笑之後,前面的馬如離弦的箭那樣飛了出去,雲帆剛剛將自己的呼吸調整到正常的程度,他就發現,包括自己兩位師兄在內的前面幾人,已經遠離了這個剛剛還停留住的地方。
前面有許多的馬,前面有那活潑的黑馬,在雲帆的眼裡,更多了三三兩兩,種在地上的馬糞。
「駕!」雲帆一夾馬腹,他吸入了足量的氧氣,吸入了足量的楊家馬場的味道。
「師弟,快趕上來。」頭也沒回的大師兄催促一句,他也笑了起來。
「好!」雲帆穩定著重心,他的聲音在無形之中,加大了三兩分。
穩定性不錯的二師兄居然敢在馬兒飛竄的同時,扭頭望了雲帆一眼,他的眼神中,有代表牽引力的鼓勵。
「師弟,跟上。」
幾乎是同一時間,趙文通跟楊飛也回過頭來看了看後面,他們的馬正跑在最前,理所當然的,他們想通過自己的追逐,帶動後面幾位客人的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