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名家先生
似乎看出雲逐月的悵然若失。
白叟躬身往圓堂方向介紹道:
「公子不必可惜,我們這兒每日,都會請有名的琴師歌伶,來台上彈那麼幾曲的,
今日歌曲雖甫歇收場,明日仍會繼續開幕,您只須享受現在便可。」
接著,老叟看向雲逐月,搓手揉指,繼續說道:
「公子若對戲曲感興趣,老朽便去派人安排,特別為您定製一場獨奏會。」
「……」雲逐月悵惘。
「嗯?」雲逐月清醒。
「哦?」雲逐月雙眸閃爍一點欣喜。
但是想到車夫言及,一笑而過,遂請老叟繼續帶路,負手昂首,斟酌道:
「聽曲之事,暫可先緩……
不過先前我聽人講,你們這兒是來了一位巧言利語的說書先生,聽說不懼權貴,專挑些紈絝子弟的糗事,用於消遣潤茶的談資,不知是否有其人?」
「公子問的,該是沈先生。」老叟如實回答。
雲逐月低眉一問:「沈先生?能不能多介紹些?」
「自然是可以…」
老叟點頭,且已領雲逐月上到三樓,清了清嗓子,繼續說是:
「那位沈先生,名安慶,字長叔,師從名家林爻,幾周前來到我們這的。
說是想見我們樓主,未能見到,卻不甘罷休,便在城東杏花巷裡,租了間小屋住了下來。
每晚過來講個故事說個書,換取報酬用於生計,希望某日得償所願,見到我們家樓主。」
「名家的?」
雲逐月喃喃自語,「這倒是稀奇。」
名家既屬於諸子百家,又是『御九家』的其中之一,信奉玄天五主中的木主蒼阿。
其門中弟子,善說辯,能卜象,主修生靈道術,借木靈般若,喚陰陽玄門,洞觀未來。
是故。
名家弟子多是進入監星司,成為觀星員,負責記錄天象,以及推演國運。
如今雖說日漸式微,年輕弟子青黃不接,且處處受制於儒家……
可作為傳承千年的古老門派,其骨子的那一份傲骨,仍舊是存在的。
自稱『三家以下,六家之首』,僅願意排在儒、道、法三家之後,可瞧不上『三教九流』的營生勾當。
現如今,竟然有位名家弟子,能扯的下臉皮站台上消費文采,說東西捧人笑……
稀罕…著實稀罕!
想到這,雲逐月對沈安慶的興趣,也是越來越濃。
雲逐月喃喃道:「聽這麼講,這位沈先生,出生還是不凡,只是不得一面,甚是可惜……」
玩昧的微笑,若有若無。
老叟聽見雲逐月惜嘆,知其話中有話,是心生興趣,欲求聽一場,不過非得半掩想法,旁敲側擊地表達。
所以。
老叟看破不說破,依著雲逐月,繼續紹沈安慶:
「這位沈先生,每日晚上戍時準點,定會來到二樓的戲台,進行故事新編,時事妙改,公子若有興趣,倒是可以去聽一聽。」
說罷。
二人已走到第五樓,老叟站在一間廂房前,等待雲逐月開門。
雲逐月拿起那件玉牌,懸對門孔,隨後奇異的事發生了:
玉牌通體散發瑩光,木門彷彿是具有生命般,當玉牌通體變的透明時,『框當』一聲,門便自動推開了。
「公子,還有需要什麼吩咐老朽?」
當雲逐月走進廂房,老叟便準備將門合上,然後退下。
雲逐月走到窗前,打開折窗,眺望京城,日近黃昏,殘陽如血。
「明晚,可否在二樓戲場留一張桌?」雲逐月問道。
然後,補充一句:「我好聽說書。」
老叟俯首:「自然是可以。」
「那多加勞煩了。」雲逐月望向城東,「戌時三刻,我會去的。」
老叟應了一聲,沒過多費言,輕輕關上了門。
風聲呼嘯,廂房中,雲逐月躍出了窗,轉瞬沒了蹤影。
窗帘盈揚。
不久,也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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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
斜陽將落,紅霞漸消。
遍觀京城,三座護城河坊,六片早集晚市,已是一片繁忙景象。車水馬龍,舟馳船去,人流纘動不息,擁堵阡陌交通。
街井巷尾,各類店鋪林羅雀立,各類吆喝聲此起彼伏。燈火燦爛,人煙鼎盛,裊裊千里,浮香漫天瀰漫。
伴隨晚風徐徐,熱鬧夜市的朱紅帷幕,不知不覺中已被緩緩拉開。
霞光散入黛嵐……
雲逐月雙手揮勢,馭動清氣纏繞周身,輕盈盈飄浮空中。
烏亮髮絲迎風凌亂,霜白衣袖乘風翩翩。
風馳電掣間,好似踏雲的白鹿,不斷地移閣換樓。
某一個剎那。
將鳳眸微凝,俯瞰京城繁華夜景……
好似天上人間,如夢亦如幻。
看盡良辰美景。
少年心生萬千感慨,覺得京城很大。容納一座浩廣天下,或許都綽綽有餘。
或許……
看盡京城萬家燈火,沒有一盞屬於自己,少年會心生愁緒。
覺得京城好小……
大到可以容納芸芸眾生?
小到卻容不下一個靈魂……
最終。
少年思罷輕嘆,回眸再看繁華,再看街上行人,只覺得天地浩廣,繁華流筵笙歌,終究無心駐足
只覺得自己很孤獨,只覺得行人很吵,只覺得燈光刺眼,自己太過渺小……
千里萬家燈火,人間陣陣炊煙,終究不過世事無常。
於是。
這一抹雪白的孤影,自覺避開人潮湧動的街市,轉身落入一條僻靜的巷中。
在花開花落間,悄悄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