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山林險惡,勇少年狹路施
蘇州城西南三十里處有一古鎮,名為木瀆鎮,鎮旁有一名山,名曰靈岩山。
靈岩山風光秀麗,山多奇石,山南峭壁如城,相傳春秋時期吳王闔閭曾在山上築有石頭城,吳王夫差為了美人西施又在山巔建造了園林「館娃宮」,並留下了吳王井、流花池、玩月池、西施洞、宮牆、琴台、思鄉岩、石射棚等遺迹。
靈岩山頂有一座寺院,名為靈岩寺,規模宏大,松柏參天,巍峨壯觀。靈岩寺始建於南朝梁天監二年曆盡滄桑,是為江南名剎,高僧輩出,遠近聞名,香火不斷。即使是處於戰亂時期,仍有不少善男信女前來燒香祈福。
時值元朝至正二十六年暮春時節,天氣微熱,靈岩山麓許多春天開的鮮花都已難覓影蹤,只留下一些不知名的小花,但樹木更顯茂盛,鬱鬱蔥蔥,一派生機景象。
午後十分,天空略微有些陰沉,江南的天氣就是如此,陰晴多變,說不定就會下起雨來,因此靈岩山上遊人漸去,山路很快就空空蕩蕩,一片寂靜,唯留林間鳥兒的啁啾聲。
山腰林間的小溪旁,卻有兩個年輕的女子正在遊玩。
走在前面的一個女子,年方二八左右,生得嬌美玲瓏,明眸皓齒,杏眼朱唇,身著綾羅,腰纏玉佩,一看就是個富家千金,她左顧右盼,欣喜異常,沉醉於山林暮春的美景之中。
後面緊跟的一個女子,年齡稍小一些,從髮髻和服飾來看,應該是個丫鬟,容貌也是秀美可人,她手裡拿著一把傘,可能是想為小姐遮陽或擋雨,可是天上既無驕陽也未下雨,因此只能收著拿在手裡。
她們身後不遠處,有幾個手握長刀的兵士,一直在跟著他們,雖然有一段距離,但一直都神情專註,看樣子是她們的護衛。看來這女子並不是一般的富家千金,而應該是官家小姐,是個大家閨秀。
可能是護衛走的太近,那官家小姐有些不自在,便對身後的丫鬟吩咐了幾句。
那丫鬟跑到護衛身邊,說:「小姐讓你們不必走得太近,你們就在此處休息好了。」
「可是,我們怕小姐遇到危險,我們回去也不好交待。」領頭的護衛有些猶豫。
「大白天的,能有什麼事?」那丫鬟倒也伶牙俐齒,「再說,遇到什麼事情,我們會叫你們的。」
「那好吧。」領頭的護衛知道小姐的脾氣,只好點點頭。
沒有了護衛在身邊,就更顯得自由自在,兩位女子玩得愈加開心,采著路邊不知名的小花,在小溪里摸著鵝卵石,還相互潑水嬉戲。
那幾個護衛遠遠地望著她們,全神貫注地注視著,生怕出什麼岔子。
溪彎彎曲曲,兩位女子沿著小溪漫步,一轉身便消失在叢林之中,離開了護衛們的視線,只能隱約聽到她們的嬉笑聲。
領頭的護衛還是有些不放心,連忙命令屬下:「你們兩位,守在此處不要離開。你們兩位,跟著我過去看看,我們從樹林中繞過去,不要驚擾小姐。」
「是。」護衛們應聲回答。
領頭的護衛轉過身,帶著兩個下屬,徑直往樹林深處走去。還沒走幾步,領頭的護衛聽到了一陣異樣的沙沙聲,連忙轉過身,看到的情景令他大為驚駭!
留守原地的兩個護衛已經倒在地上,兩人的咽喉均已被利刃割開,血流如注。
「刷」的一聲,領頭的護衛迅速抽出佩刀,瞪大了雙眼,機警地掃視四方。
他的兩個下屬也舉著刀,緊繃著神經,可能是有些緊張,臉色有些蒼白。
「不要害怕,」領頭的護衛命令道,「大家背對背,靠緊些,看好前方!」
三個人背靠背站著,隨時準備出擊。
草叢很高很茂盛,樹林里光線很暗,但可以清楚地聽到草叢裡發出的沙沙的聲響。
那聲音越來越近!
領頭的護衛輕輕地移動了一下腳步,可能是天上的太陽恰巧從厚厚的雲層中鑽出了一個角,一縷刺眼的光芒透過樹叢照到了他的眼睛上,他頓時覺得有些刺眼,頭不由得偏移了一下。突然間,他聽到了身後發出了嚓嚓兩聲。
領頭的護衛猛然回頭,發現身後的兩個下屬也已經倒地,其身上要害處皆中了深深的一刀!
而兩個黑影嗖的一下鑽入了茂密的草叢中。
領頭的護衛怒火中燒,飛快地追上前去,揮起大刀奮力向草叢中砍去……
正當此時,他的腳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他一個踉蹌,還沒站穩,一把匕首就深深地刺入了他的后心。
領頭的護衛撲通一聲倒下,兩眼仍然張著,但已經氣絕。
而這一切,在小溪邊玩耍的兩位女子卻渾然不知。
那兩個女子走得有些累了,便坐在溪邊休息。
而此時,那丫鬟聽到了草叢中發出的沙沙的異響。
「小姐,快站起來,草叢中有聲響。」丫鬟比較警覺。
「是野兔吧。」小姐倒不以為然。
「怕是有老虎……」
丫鬟的話還沒說完,只聽噌的一聲,草叢裡突然竄出四個黑衣蒙面大漢,個個手持大刀,徑直向她們撲來。
兩個女子一下子怔住了,但很快就轉過神來。
「快跑!」丫鬟忙說。
兩個女子拚命地向後跑去。
「快來人啊!」丫鬟邊跑邊喊,可無人應答。
「哪裡跑!」四個黑衣人拚命緊追,眼看就要追上。
跑在最前面的那個黑衣人很快就追上了那個丫鬟,他舉起大刀,毫不留情地朝那丫鬟砍去……
那丫鬟已無處可逃,慌亂中只能用手中的雨傘去擋。
咔嚓一聲,雨傘被砍成兩節,刀刃又將丫鬟的手臂劃了一個深深的口子,那丫鬟頓時跌倒在地,衣袖迅速被鮮血染紅。
「小姐快走,不要管我!」丫鬟倒在地上朝前面的小姐大聲地喊著。
而跑在前面的那位小姐雖然貴為千金,卻竟是俠義女子。她突然轉身跑來,一腳踢飛那黑衣人的大刀,用自己身體護住那個受傷的丫鬟。
看樣子那小姐倒有幾分武藝,只可惜手無寸鐵,寡不敵眾,才兩三個回合,便已處於絕境。
四個蒙面黑衣大漢已將她們團團圍住,勝負已分。
而她們只能任人宰割了。
「哈哈哈,兄弟們今天發大財了。」一個黑衣人哈哈大笑。
「活捉了張大小姐,我們可立了大功了。」另一個黑衣人也不禁得意起來。
「真是可惜啊,這小姐長得如此標緻,接下來有好戲看了……」
四個黑衣人開始齊聲大笑。
「呸!」那小姐杏眼圓睜,怒目而視。
「給我活捉她!兄弟們上……」其中一個黑衣人下了命令。
正在此時,不遠處傳來了一聲怒喝:
「住手!」
那聲音發自丹田,響若驚雷,眾人皆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只見不遠處的山間小徑上,站著一個擔柴少年,約莫二十齣頭,身高七尺有餘,身著樸素,但肌肉健碩,相貌英俊,只是皮膚被太陽曬得黝黑。
那少年挑著一擔薪柴,那柴木比他的身體還要高,那擔子放下時發出一聲悶響,估計足有兩百斤左右,而他身上竟未出大汗,可見此人力量之大。
一把砍柴刀插在柴木中,雪亮的刃口發出寒光。
然而那少年並沒有拿那把砍柴刀,而是提著那根擔柴的木棍走了過來。
「光天化日之下,你們竟然欺凌兩個弱女子,還有沒有王法!」那少年喝道。
四個黑衣人一看那少年孤身一人,只拿了一根木棍,而自己人多勢眾,且都有大刀,因此更加囂張起來。
「兔崽子,你活得不耐煩了,想斷爺爺的財路,你找死!」一個黑衣人叫囂著。
一個瘦高的黑衣人站在兩個女子身邊,用刀架住那兩個女子,並吩咐另外三個黑衣人道:「我來看著這兩個娘們,你們三個一起上,把那個小崽子給我砍了!」
「弟兄們上啊!」另外三個黑衣人揮著刀,排成一排,一齊喊著並向那少年衝去……
那小姐和丫鬟都為那少年捏了一把冷汗。
只見那少年毫不畏懼,輕蔑一笑,手握著木棍就迎了上去。
眼看三個黑衣人就要碰上那少年,剎那間,那少年大喝一聲,一個魚躍出淵,突然騰空躍起,一隻腳踏在中間那個黑衣人的頭上,然後一個鷂子翻身,飛過那三個黑衣人,掄起手中木棍,再一個金剛劈山,徑直向那女子身旁的瘦高個打去。
那個瘦高個黑衣人絕沒有想到那少年竟然有此輕功絕技,更沒有想到那少年竟能如此迅速地向他襲來。
他本能地轉過身,想逃避襲來的木棍,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那棍子啪的一聲狠狠地打在瘦高個黑衣人的背上,那瘦高個頓時撲倒在地上,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他雖然蒙著臉,但鮮血不停的從他的面罩上滲出。
那瘦高個很快就昏死過去,動彈不得。
而另外三個黑衣人由於第一次襲擊未能成功,便轉過身,再次一起向那少年撲來。
那少年不慌不忙,等三個黑衣人快接近他的時候,他揮起棍子猛然一記橫掃——羅漢拂塵,只聽噹噹當三聲,三個黑衣人手中的刀均已落地,三人皆捂著手腕痛苦不已,其中一人的手腕已經變形,顯然已經骨折,他臉色蒼白,豆大的汗珠不斷滲出額頭。
那少年走上前,再次舉起棍子時,三個黑衣人立即跪地求饒,皆已脫下面罩,神色驚恐不已。
「還不快滾!」少年怒吼一聲。
三個黑衣人連忙拖著那個昏過去的瘦高個,連爬帶滾,踉踉蹌蹌,慌忙離去……
那少年看著黑衣人已離開,便扔下棍子,走到兩個女子的身邊。
而此時,那小姐已經撕下衣裳上的一塊布,為那受傷的丫鬟包紮好傷口。
那小姐看見那少年走來,感激不盡,連忙屈身行禮。
「多謝公子救命之恩,小女不知如何報答。」
「姑娘不必多禮,」那少年連忙抱拳回禮,「行俠仗義乃做人之本份。」
那小姐看見那少年不僅武藝超群,而且知書達禮,一表人才,不禁漸生愛慕之意。
「小女姓張,名紫琴,家住姑蘇城內,這位是我的丫鬟翠煙,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姓柯,名瀟然,就住在靈岩寺內,在下自小就沒了父母,是靈岩寺的方丈收留了我。」
張紫琴點點頭,取下了自己腰上的玉佩,遞給柯瀟然:「公子請收下此物,小女日後定再來拜謝。」
柯瀟然拿著玉佩,有些茫然,畢竟這是他生來第一次接受一個姑娘的禮物,他只是兩眼直直地看著張紫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而張紫琴看到柯瀟然一直盯著她看,不禁有些羞怯,臉頰也紅了起來。
這時候,遠方呼啦啦的跑來一幫人,一看便是一群兵士,領頭的一人長得十分魁梧,威猛無比,且滿臉絡腮鬍子,他極速跑來,到了張紫琴身邊便作揖行禮:「小姐,怎麼這麼長時間沒有下山,出什麼事了?」
突然間,他看到了受傷的丫鬟身上的鮮血,大吃一驚,又看見柯瀟然手裡竟拿著小姐的玉佩,他猛然抽出佩刀,指著柯瀟然大喝:「你是什麼人?」
張紫琴連忙拉住那人的手臂:「牛將軍,快放下刀,這位柯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
那牛將軍一聽,連忙收起佩刀,向柯瀟然行了個禮,笑著說:「失敬失敬。在下姓牛,你就叫我牛大鬍子好了。」
柯瀟然也連忙回禮。
張紫琴扶起丫鬟,轉身向柯瀟然道別,柯瀟然看著他們走下山去,便挑起柴火回寺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