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0章 身份
隨著古國的影響慢慢減弱,這片大陸開始了全新的生機,就如天地更迭,人間換貌。
這是不可逆的自然現象,就連古國強大的聖者們也無能為力。
其中雲宗為歸隱一派,少出塵世,對於古國的沒落受到影響最少的便是雲宗,但沒想到一代代流傳下來,到了大和王朝末年,雲宗那一代的少宗主和聖者一脈的聖女走到一起。
「雲宗有遺訓,男子二十,女子十八之前,不許入世,即便出世后,也絕不參與任何古國之間的紛爭,忌與聖者一脈聯姻。」
陸辰風引著容若來到旁邊的桌椅旁,這裡擺著一副茶具,他正拿著茶壺沏茶,手法嫻熟,卻和通常的泡製方法不太一樣。
「茶不在味,在其靈性。」陸辰風過水三遍,斟滿一杯遞給容若:「你嘗一下。」
容若偏了偏頭,目色執著:「你到底是誰?」
陸辰風手上動作頓了一下,把茶杯放在了容若面前,收回視線,低頭繼續斟茶的動作,等到茶倒好了,又喝了一口,才半抬眉眼,嘴角含著氣定神閑的微笑。
「我是楚風,也是陸辰風。」
容若看著他緩緩搖頭:「一個人只能一個身份。」
「這樣不好嗎?」陸辰風眉眼一勾,帶出幾分桃花瀲灧的春波,像極了從前相處時候的他。
「不好。」容若面色有些冷淡,她極為不喜這樣的欺瞞,「是誰就是誰,沒有模稜兩可,這又不是做買賣。」
陸辰風手指把玩著茶盞,捻在兩指間,好像玩弄的非茶盞,而是別人的人生,「我有楚家血脈,怎不是楚風?」
林原秀本名該姓陸,不過影宗一脈向來比雲宗更神秘,不願意活在別人眼底下,入世即化名,林原秀的父輩便是。
雲宗少宗主和聖元公主死後,聖元公主把後人交給了自己的侍女送出去,經過世事變遷,就是影宗都已經很難尋找到雲宗最後的血脈。
就這樣一代代的,所謂大隱隱於市,影宗暗伏在街市之間,有了光明正大的名姓,身份,地位,可是私底下他們還是在盡一切的力量來尋找雲宗唯一後人。
因而他每年借著雲遊四處走動,好像是居無定所的一陣風,從沒想過紮根,就是京城,都不一定能留住他。
直到楚風來到青陽縣,見到容若。
看起來剛剛那麼巧,但真的是巧合嗎?
「當然不是意外。」楚風喝了口茶,眉眼微動,像是又水光漾起春動,「在此之前,我早就收到消息,只是不能確定。」
所以,假借青陽縣中秋浣紗節的機會,楚風故意喊慕北辰去了青陽縣。
「當時無論是燕回還是慕北辰,對我來說沒有區別,我只是需要一個賭局。」
他到處尋找,終於在青陽縣有所發現,聽說容家小姐醫術超然,神仙美姿,不過那是說的容媛。
容若眉頭微蹙:「那個人突然病發……」
「我做的。」楚風無比坦然的說道:「我本是沖著容媛去的,沒想到她不過是李代桃僵的一個草包。」
隨便下點東西讓那人心疾發作,對楚風來說簡單不已,只是容若的出手,使得楚風心中震撼無比。
找尋多年,當找到人時,最開始楚風自己都不敢置信。
「古國聖者血統女子無一不是絕色美貌,我聽說容家有女,國色天香,又有超凡醫術,只是想試一下。」
只是他沒想到後面的變故,容媛居然不會醫術,一直是容若在幫著看病,而容媛頂替了所有在外的風光。
後面容若現場施救的法子又是他從未見過的奇特,楚風一時不知道他是否找錯了人。
「你懷疑我,才刻意捏造了什麼賭約?」容若只要不是懶得動腦子,她的反應能力總是叫人稱讚。
楚風道:「你的針法很像我要尋找之人,可是你出手的方式又不對,我很猶豫。」
猶豫的結果,楚風一手促成了兩者賭約。
更恰好的是,慕北辰在容若展現醫術時,居然也想到了利用她來進行之後謀算,就好像和楚風冥冥中一拍即合。
「你極力促成我和慕北辰的賭約,要慕北辰帶我回去,為的就是近距離的觀察我,對嗎?」
「我唯一沒算到的是二哥的心思。」楚風坦然道。
容若看著眼前依然俊雅的面容,面容含笑從嘴裡吐出二哥兩字,好像什麼都沒有變,可是眼角眉梢,流轉的都是陌生的鋒芒,就是劃過下顎的弧度,都顯得凌厲了幾分。
容若不禁自嘲一笑:「你們倒是看得起我,叫你們費盡心思。」
「你值得。」楚風嘴角含帶著君子如風的笑,沒有了摺扇烘托的浮誇,沉斂下來,就好像一柄沒有出鞘的利刃,鋒芒盡斂,卻又隱隱釋放著危險的氣息,「你想知道原因嗎?」
容若悄然抬眸,等著楚風繼續說道:「你融合了雲宗和古國聖者一脈的血統,天下獨一無二。」
容若皺眉:「我還有哥哥……」
「不對。」楚風抬起一根手指頭搖了搖,「你可知道為何聖者一脈流傳下來的都是女子?」
容若一訝,這個她倒是沒注意,不過仔細想想……
從聖元公主到天心,水兒,還有她……
「因為聖者的血脈,只能在女子身上得到延續,男人無法繼承。」
容若想反駁,雖然赫連羽以纏綿病榻的姿態活了二十多年,但也是活的好好的,歸根究底他也不是天生體弱,娘胎裡帶出的病,而是西涼皇后認為下毒造成。
「赫連羽知道什麼。」楚風有些不屑的挑了挑眉頭,「你母親應該是做了什麼,才會勉強生出一個男嬰,她想改變聖者一脈的命運,只可惜……」
「命運之所以叫命運,就是天定的命數,凡人又如何違抗上天。」
容若越聽越發覺得那個古國沒什麼意思,若是連人生都無法掌控在手中,和被囚禁的犯人有什麼區別。
「我還有個疑惑,既然你們要守護雲宗後人,可是當年我父母親出事,為何不見你們出現?」
在赫連羽的描述中,水兒確實為了一雙女兒做了所有她應該做的,和不應該做的,她沒有刻意展現出一個母親的偉大,但是她在盡自己的一切力量,來守衛他們那個小家。
但是敵人從來不會等你準備好了出現,在水兒生產最危急的時候,赫連羽都不曾說過有影宗這些人的出現。
「因為你母親想擺脫聖者血脈,打算強行切斷和本宗的聯繫。」楚風手指的指腹無聲瞧著茶杯邊緣,「上一次這麼做的人是天心。」
容若心口微動,就聽楚風說道:「聖者血脈註定她們生而不凡,可是她們卻只想擁有平凡的人生,但是命運不會允許。」
容若這兩天里聽的最多的就是命運二字,她不信命,也不信老天安排,可是天心和水兒不管怎麼反抗,依舊還是走不出自己的悲劇。
容若手指握緊,握成一個拳頭,好像這樣就把自己的命運掌握在手了一般。
「你不輕易在人前展示針法是正確的選擇,你習得的針法來自古國,行針詭異自有一套,不知內情的人雖看不出來,但是只要是和古國有聯繫的人,一眼就能辨認。」
容若腦子裡劃過一道什麼,蹙眉道:「見過就能認出。」
「藍縣時,你在蒼浪面前施展過還記得嗎?他見彩蝶出手,把你當成了她。」
容若猛然抬眸,她幾乎把這個事情忘記了,現在想起來,原來還是她連累了彩蝶。回憶中彩蝶那從未曾有過的虛弱,以及命懸一線,容若從心底生出一股愧疚。
她突然發現,大概她明白了天心和水兒之所以那麼固執的想要擺脫這種命運,如果是她一直連累身邊的人,那麼她也不會束手待斃。
「你早就確定是我了……」容若攤開手掌心,看著上面的指甲印,嘆息著說道。
楚風揚眉:「要不然你以為你能多次化險為夷,是單純靠的運氣?」
容若整個人一怔,很多事情因為沒有那根線串聯,顯得零碎,可一旦找到了牽頭的線,所有一切似乎都理所當然起來。
她的嘴唇動了一下,聲音夾著風,有些散:「半夏,是你的人?」
「她是影十九。」沒有半夏這個人,從來就沒有。
楚風看向她,黑眸深幽:「我能找到你,說明蒼浪也會,所以我派人在你身邊,暗中保護你的安全。」
赫連羽之前說過,蒼浪和聖者一脈的牽絆,無論延續多少代,這樣奇怪的感應卻沒有消失過。
「可是蒼浪感應不到我?」
楚風道:「是你母親做的。」
容若心裡控制不住的湧起一股暖流,對於那個素未蒙面可是這兩天里被提及最多次的母親,容若內心當中感動多過於念想,她沒有體會過一天有母親的滋味,所以從來不知,生為人母,能為兒女做到哪個地步。
「你們為什麼不管她,讓她一個人應對,不是說好的影宗這輩子都視天宗為信仰?」一想到那樣好的女子已經不在了,容若不免氣憤道。
楚風看著她動怒,手一動,卻少了扇子,五指收回,指腹無意識的摩挲著,輕描淡寫的說道:「她放棄了影宗的庇佑,如今你的手中握著古卷,才是影宗真正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