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乖的。

她知道他表達的是她比較內向不說話，可那一整天還是因為這兩個字心思浮動。

後來幾天，她總是會想起這天早上的李屹舟，也總期待周末去他家寫作業這件事。

時間一天天過去，周六到了。

這天中午吃完飯後，她收到了許亭優的消息，說十分鐘後門口見。

於是方南梔這些天下來冷靜一點的心又開始緊張了，這種狀態讓她很懷疑自己去到他家能不能好好學習，可她又捨不得說不去。

「方了了！快點，等你兩分鐘了，怎麼慢吞吞！」剛出門，就看到許亭有在不遠處朝自己揮手。

「來了！」方南梔趕忙加快了腳步，走到她邊上。

方才在家的時候她也就是在鏡子面前打量了幾眼自己，確定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才出來，這才耽誤了一點時間。

「慢點就慢點，我可巴不得有人遲到，那就可以晚點去屹舟哥家了。」許源皓喪氣著臉說。

許亭優：「那你自己怎麼不遲到啊。」

許源皓：「我敢么我！」

許亭優輕哼了一聲，「這麼怕屹舟哥，你之前乾脆讓媽請家教好了啊。」

許源皓翻了個白眼：「請家教就要在家裡，老媽不得死盯著我們啊，那還不如去屹舟哥家呢，雖然這傢伙也很可怕，但至少不在媽眼皮子底下。」

許亭優也知道這道理，不然之前就不會跟許源皓一起用眼神求救李屹舟了，她就是故意懟弟弟兩下。

方南梔在一旁卻聽得有點懵：「可怕？」

許亭優嘆了口氣：「忘記跟你說了，屹舟哥很嚴格的，教人的時候賊苛刻，以前初中我們就被他輔導功課過。」

許源皓連連點頭：「對對對，教過的題要是還錯，他准罵人。哦，還有不認真聽講，他更罵人。」

方南梔：「……」

她還是沒法想象。

三人一邊聊一邊走，大概過了十分鐘，終於到了李屹舟家門口。

許亭優和許源皓輕車熟路，他家大門沒關，他們就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方南梔跟在後面，進門后忍不住打量四周。

李屹舟家和他們是同一小區，講道理格局應該是一樣的，但走進來后就發現，他家跟他們兩家很不同，不論是設計上還是房屋格局上。

估計，他家裝修的時候敲掉了一些牆，又補了新的牆。

大別墅嘛，他們兩家都是歐式豪華風，而李屹舟家卻是美式復古風。

客廳很大，以咖色為主，光影透過巨大的落地玻璃推門灑在地板上，浪漫，又有午後的慵懶感。

黑色是為輔助色，壁爐，沙發，柜子……色彩質感很強，走進來的時候像走進了一部電影片場，彷彿是某個主角的居所。

整個內里具有豐富設計感，又很生活化，難怪是做建築的人住的地方了。

就在方南梔仔細觀賞的時候，樓梯處有腳步聲響起，她抬眸看去，看到李屹舟走了下來。

屋內暖氣充足，他只穿了件圓領的白色長t，深灰色休閑褲，頭髮應該是剛洗過然後吹了，有點蓬鬆，額前碎發隨意。

介於少年與成人之間的男生，成熟中又有蓬勃的少年感，很矛盾，但在他身上，格外吸引人。

「來了。」他走下來，站到他們面前，伸手往書房方向一指，「去裡面吧，先吧這周作業拿出來，還有最近幾次考的卷子。」

許源皓屁股在沙發上一坐：「剛來就開始啊，屹舟哥，要不我們先吃點水果，休息一下？」

李屹舟瞥了他一眼，「話別讓我說第二次。」

他語氣明明也不重，但那個眼神莫名就帶了點凌厲的色彩。

方南梔心中一緊，下意識正色。

許源皓更是反應快，拎起書包，一溜煙兒就往書房跑了。

她好像知道他嚴格是什麼樣的了。

書房很大，有一張長長的辦公桌，多拿幾張椅子進來，他們三個坐下綽綽有餘。

李屹舟在三人排排坐好之後走了進來，他先是拿起許源皓的卷子看了一會，再是許亭優，看完后眉頭緊鎖。

等他按著順序走到方南梔這裡，拿起卷子看的時候，後者大氣不敢出，只偷摸打量他的神色。雖然在這裡她的成績不算差，但在李屹舟面前，她沒有半點信心。

「方南梔，你跟我來，去外面寫。」他放下卷子，突然說。

方南梔：「啊？」

李屹舟：「你程度跟他們兩個完全不一樣，你先去外面寫作業，我給他們補補課，這樣不會吵到你。等會他們弄完了，你有什麼不會的我單獨過來教你。」

方南梔愣住，被「單獨」兩個字震得死死的，好一會才幹巴巴道：「我沒關係……不用教也行，我自己寫就好了。」

李屹舟說：「你成績挺好，不麻煩。」

說完看向那對姐弟：「這倆才是麻煩。」

最後，方南梔一個人坐到外面一個開放式工作區的桌上寫作業。

李屹舟則在書房裡教他們兩個，門半閡著，只隱約聽到聲音。

起初她有點心思飄忽，後來想著不能讓李屹舟覺得她沒有好好寫作業，就定下神來做題了。

約莫過了一個半小時，她寫完了兩份作業，英語和數學，但數學卷子最後一道大題卡著了。

「思路不對。」突然，身後響起了一個聲音。

方南梔一顫，倏得回了頭，剛才過於認真地想題了，都沒發現李屹舟已經從書房出來，到了她身後。

「什麼？」

李屹舟伸手指了下最後一道大題：「從這裡開始，思路錯了。」

方南梔看向他指的地方，這道大題她是寫第二遍了，還是沒解出來，有些窘。

「需要給你講嗎？」

方南梔艱難開口：「……可以嗎。」

李屹舟拖了張椅子過來，坐在了她旁邊，隨意道：「黃阿姨讓你過來就是讓你問題的，沒什麼不可以，給我張草稿紙吧。」

「好。」

他接過了筆和紙，也沒多說什麼，低頭演算。

他們之間的手肘還有兩個拳頭的距離，但對於方南梔來說已經太近，她甚至不敢去看他，只盯著他的草稿紙看，讓自己集中精神。

很快，她就看到那道大題完整的思路被他寫了出來。

還沒過十分鐘。

「按著這個你再重新算一遍。」李屹舟知道她數學成績好，所以都沒有過多去分解，想著她看下來就能看懂。

果然，方南梔拿過他的草稿紙后，沒多久就算出來了。

「好了。」李屹舟往前一靠，兩隻手放在桌面上，「英語作業拿出來吧。」

「這是對的么？」

李屹舟：「對的。」

方南梔驚訝於他如此肯定，難道天才都是一看就知道答案？

李屹舟彷彿看出了她在想什麼，好笑道：「這卷子我高一也寫過。」

方南梔眼睛因為驚訝更圓了些，「這麼久還記得答案？」

李屹舟：「不記得，不過你得出的答案是四分之三，不複雜，在思路沒錯的情況下，大概率是正確的。」

「……喔。」

原本，她沒有想過真讓他來教她什麼，但現在他讓她拿出英語作業看看，雖忐忑，還是照做了。

在方南梔小時候生活的那個小鎮，英語並不是從小接觸，而是從小學三年級才開始，且那會也沒什麼設備可以跟著聽讀，所以她的基礎一直就是差的。

李屹舟就不一樣了，父母都會英語，小時候為了有雙語環境，母親還特地請了國外的家政保姆，而且他也經常跟著父母出國，可以時常接觸到外國人，基礎自然不可能差。

他快速過了一遍她的作業后，輕鬆勾出好幾處錯誤來。

「英語要說什麼技巧也沒有，就是培養語感，多聽多說。應試的話，多背單詞比較要緊。」李屹舟說道。

方南梔因為自己錯了這麼多道題而尷尬，悶悶嗯了聲。

「不用灰心，打好單詞基礎後續會跟上來的。我先給你講講這幾道題正確答案，以及你為什麼做錯。」

許亭優他們說得挺對，在這種時候，李屹舟看起來真的很嚴肅，跟平時帶笑的樣子完全不同。

「嗯，謝謝。」方南梔正襟危坐。

李屹舟側著身，手上拿著的筆指了指她錯的第一道題，「這一道，Oneoftherequirementsforafireisthatthematerial……」

畢竟是要講題目，他微微往她這邊傾身，這個距離，他的呼吸變得近了，味道也是。

方南梔聞到了一個很好聞的味道，像山間雪松，清冽，乾淨。但大概率是之前屋裡點過的熏香，只是他的衣服上沾染到了而已，因為很淡，若有似無。

如果不是這個距離的話，沒人聞得到。

而他說英語的時候也真得很好聽，像美國電影里她聽到的那樣，很純正。

方南梔終於忍不住側眸打量了他一眼，卻在觸及他的眉眼時，倏得又轉回了視線。

大膽又怯懦，心都快跳出嗓子眼。

「……所以，這道題選的是B，而不是A，明白嗎。」李屹舟解析完，問她。

方南梔目光已經挪到了試卷上，磕絆著說：「明，明白了。」

李屹舟看了她一眼，「真明白？」

僅僅只是因為看了他一眼而沒有聽到精髓，方南梔根本沒明白。

她攥緊了手，想起不久前許源皓說的，他講題的時候要是沒認真聽，他會生氣，會罵人。

背後頓時冒出一層薄薄的冷汗來，她側眸看他，緊張得不行，又不敢撒謊：「我……能，能不明白嗎？」

李屹舟愣了下。

眼前的女生怯生生的，緊抿著唇，看著他的眼神一閃一閃的，似乎挺害怕。

他講題很可怕嗎？

李屹舟有些疑惑，又覺得她這話挺逗。

不明白就不明白，什麼叫能不能不明白？

這姑娘怎麼能這麼乖啊。

「你能，當然能。」李屹舟說著忍不住笑，單手懶懶地支著臉側，肩膀都輕顫了兩下，說，「不明白就說，我可以再給你說一遍。」

方南梔被他笑得面紅耳赤，垂著腦袋不敢動：「好……」

這次李屹舟說得慢了些，但這道題不算難，方南梔方才就是沒認真聽所以才沒吸收，這一遍聽仔細了當然聽明白了，連忙點頭：「我懂了。」

「那回去后把這兩個單詞背下來，下次不會錯了。」

方南梔：「嗯。」

「那我們可以繼續下一道題？」

「好。」

後續給方南梔講題的時間並不算長，她很好教，常常給她提個頭她就能明白過來自己錯在哪，為什麼會錯。

李屹舟很快暢通無阻地把她的作業講完了。

「休息會吧，想吃什麼水果？我去給你拿。」

他說著起身往餐廳那邊走，方南梔不想麻煩他，連忙跟著過去，「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好了……不是，我是說，我不吃水果。」

「那你想吃什麼？」

他轉身。

方南梔有點慌亂，也沒想到他突然就轉身問她，慣性直接撞了上去。

「啊……」

硬邦邦的。

方南梔意識到什麼，火速退後：「抱歉！」

她的眼神開始一閃一閃了，又害怕了？

李屹舟真覺得挺好玩，垂眸看著她，嘴角笑意一閃而過：「問你個問題啊。」

「嗯？」

「我很嚇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