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廚房的殘局就先交給趙柯和宋初璇了，李屹舟把許源赫和方南梔帶去上藥。

方才廚房裡發生的事在電光火石之間，李屹舟正好站在不遠處，場面自然是看到了，也看方南梔冷靜自若地上前，接過火竄得很高的鍋，又一下把它滅了。

認識這段時間下來，她給他的印象其實是比較軟的，話不多，文文靜靜，很內向，但沒想到這種時候膽子這麼大。

李屹舟從藥箱里拿出藥膏遞給邊上的人：「塗在傷口位置就行。」

方南梔低低應了一聲。

「除了手，還有別的地方濺到沒？」他問道。

「……沒了。」

李屹舟道，「剛才那樣很危險，下次躲遠點。」

「還好，我以前在家做飯的時候也經常會遇到這樣的事，蓋上鍋蓋就好了。」

李屹舟頓了頓：「你在家要經常做飯嗎？」

方南梔老實說：「小時候比較經常，因為爺爺奶奶在外面忙。」

李屹舟是知道方南梔家裡的情況的，倒不是他八卦，而是他身邊有個八卦體趙柯，他在他耳邊嘰嘰喳喳，他很難不聽到這些事。

關於方南梔，他從趙柯那聽到的是，家裡是一夜暴富，從前只是生活在小鎮的窮苦姑娘，挺可憐的。

現在聽她說這個，像是驗證了那些話。

難怪她總這麼乖。

他多看了她一眼：「多塗點，好得快。」

「嗯。」

李屹舟看著她把藥膏塗好了，而後才給正在客廳坐著的許源赫送過去。

許源赫皺著眉頭上藥。

李屹舟在一旁坐下，問：「魚還能吃嗎。」

許源赫：「怎麼不能吃。」

「燒得一團黑，誰吃，你吃嗎？」李屹舟往後靠了靠，看笑話的樣子難得有點欠揍樣，「反正我不吃。」

藥膏很涼，許源赫嘶了一聲，笑罵：「靠……愛吃不吃。」

「差點把我家廚房燒了，你在家真做過這道菜？」

「做過一次，不信你問問許亭優，她是不是吃過。」

不遠處的許亭優懵了懵：「哥，哪次是你做的，什麼時候？」

許源赫一臉黑線：「你記憶沒差到兩年前的事都記不住吧？」

可許亭優是真不記得了。

李屹舟嘲諷道：「這是難吃到失憶？」

許源赫：「……媽的。」

李屹舟笑得不行。

這應該是方南梔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他，跟朋友在一起的模樣，不太正經，欠揍的樣子還有點痞氣。

傍晚的陽光柔和不刺眼，餘光從外透進，照得是少年人的心性。

方南梔站在不遠處，手背涼涼的，心臟卻熱，噗通、噗通，又有加快的趨勢。

她告訴自己別看太久，可又轉不開目光。

她愛極了溫柔的少年，也被他真實又肆意的另一面所吸引。

——

許源赫那條魚最後是不能吃了，方南梔的番茄土豆牛腩則成為了餐桌上最受好評的作品。

八人圍桌而坐，最先空的就是那道土豆牛腩。

「沒了嗎？一點肉都沒了嗎？」許源皓拿著公勺狂撈，「啊——你們是一點都不給弟弟留啊。」

許源赫賞了他一個白眼：「就這麼一鍋，你自己吃了多少你好意思說嗎。」

許源皓：「……那我弄點湯。」

土豆牛腩的湯加在米飯上也是絕了，許源皓直接又幹了一碗飯。

「學妹，你這菜是怎麼做的啊，怎麼比我在餐廳里吃到的還好吃，太下飯了吧。」趙柯說。

方南梔有些不好意思：「也沒有……應該是做飯做太久，你們都餓了，所以才覺得好吃。」

大家都餓了是真的，不過方南梔這道菜做得不錯也是事實。

趙柯：「別謙虛，那別的菜怎麼都不光碟呢，是吧初璇。」

宋初璇攤攤手：「是啊，我這土豆絲你們有夾幾口嗎！」

「夾了夾了，初璇姐，我吃了好幾口。」許源皓說。

宋初璇給了他一個大拇指：「還是阿皓乖，欸學妹，你這怎麼做的教教我，下次我在家可以試試，真的好好吃哦。」

「可以。」

「那我們加個微信，你給我發教程。」

方南梔愣了愣：「嗯？行，行啊。」

方南梔拿出手機，把二維碼遞給她。

經歷了剛才的火焰事件，趙柯覺得方南梔這人挺牛的，再加上她又是許亭優的好朋友，自然隨口說了句，「那我也加一個，以後咱有這樣的集體活動我喊你啊，這一整桌人就你做飯最好吃。」

許亭優道：「哦，你就看她做飯好吃才喊人來啊，你這樣誰要來。」

「哪是？！我這不是當學妹是朋友了嗎！而且都住這麼近，以後有好吃的一起吃多好啊。」趙柯委屈巴巴道，「不行嗎學妹？」

方南梔忍俊不禁，靦腆地笑了下：「可以的。」

「行吧。」許亭優道，「那大家都加個微信好了，了了來杭城不久朋友也少，以後同進同出的，多照顧一下，哥，我給你們推她微信啊。」

許亭優表面上大大咧咧脾氣也差，可實際上內心也挺細膩，知道方南梔在學校跟她一樣，沒交到什麼朋友。當然了，自己是不屑於跟章嵐嵐那類人交朋友，方南梔不是，她是太內向，也太容易被欺負了。

許亭優可看不慣她認準的朋友可憐兮兮的。

許亭優拿出手機就開始推微信，方南梔卻是窘得要命，別人主動加是一回事，「逼」著人家加又是另一回事了！

而且，被推的人還有李屹舟，雖然她來他家幾次了，但她完全不敢跟人家要微信什麼的。

「也，也不用……」她拉了拉許亭優，臉色發紅。

話音剛落，放在桌上的手機就已經響了一聲，通訊錄上出現了加一的標誌。

許亭優已經推了，且已經有人加了。

李屹舟彷彿是那個看出她窘態的人，說：「加了，正好，以後你可以跟亭優他們一樣，有什麼不會的直接發消息給我。」

方南梔一下子消音了，緩緩點頭。

接著，通訊錄上又變成了二、三……許源赫和許源皓也都加了她。

這彷彿是一個訊號，她在杭城有了朋友，很多個，她再不是孤身一人。

方南梔一直到吃完飯回家的路上，還有點暈暈乎乎的感覺，不僅僅因為很多人接納了她，更因為她在不久前，和李屹舟成為了微信好友。

方才在他家的時候她不敢點開他的頭像和朋友圈，走出家門那一刻才迫不及待，很想看看。

幾分鐘后，幾人走到了許家門口，許亭優打完招呼就和許源皓進去了，方南梔轉身想走，突然，許源赫叫住了她。

「欸。」

「嗯？」方南梔回頭，有些意外地看著他。

許源赫一張臉上也沒什麼表情，非得說有點什麼的話，那應該是彆扭。

「謝了啊。」

方南梔愣住：「什麼？」

「今天在廚房，謝了。」

「啊……沒事。」

許源赫哦了聲，沒再說什麼，轉身回了家。

方南梔在原地呆了會，這好像還是第一次看到許源赫「和善」的樣子。

挺新鮮的。

——

回到房間后，方南梔打開手機點進李屹舟的朋友圈，他的頭像似乎是一個建築的某個部分，建築體是灰白色的，稜角分明，建筑後是湛藍的天。

點進朋友圈，內容不是很多，最近的是他轉發一個公眾號的推文，方南梔點進去后發現也是建築相關的內容，她通篇看下來，關注了該公眾號。

於是那個公眾號的詳情頁下便出現：有一個好友關注。

方南梔盯著那行字看了幾秒，心底綻開花，開心得不行。

彷彿她和他有了一個共同的，別人都不知道的小基地。

再看的是宋初璇的朋友圈，相較於李屹舟朋友圈的寡淡，她的豐富又精彩。

她會彈鋼琴，曬了自己的考級證書。她喜歡吃甜品，咖啡店下午茶頻率出現的很高。

她很自信也很漂亮，有很多自拍和全身照……

這樣的女孩子誰能不喜歡呢。

方南梔沒有再難過，只是偷偷希冀著，或許有一天，她可以變得跟她一樣。

不過希冀歸希冀，路途上還是有很多困難的。

就比如……她最近一段時間發現，她的體重很久沒動過。

平台期到了。

平台期是個磨人的東西，方南梔又花了一周的時間認真運動，還是不能撼動它半分。

「了了，走不走，去操場看看。」這天，許亭優從外面進來，拍了拍她的肩。

此時教室只零星坐著幾個人，其他人都去操場了。

這周是校春季運動會的第一天，方南梔沒參加任何活動，也沒有那麼想去看比賽，所以就跟小部分同學一樣，在教室里寫卷子。

方南梔問道：「你不是說沒什麼好看的，要溜出學校回家嗎？」

許亭優：「剛才本來是想回家的，但路上遇到趙柯了，他問我去不去操場看比賽，他們高三今年是最後一次參加比賽了。」

「這樣……但是我這張卷子還沒寫完呢。我不去了，你去看吧。」

「寫不完沒事啊，這不放假了三天么，晚點再寫。」許亭優道，「屹舟哥和我哥最後一次參加比賽，我尋思著給點面子，去看看。」

方南梔筆尖頓了頓：「他……他們都參加了？」

「對啊，所以趙柯才叫我去看。」許亭優拉了拉她，「好了，別寫了，去看看，順便晒晒太陽，一直坐在教室里無聊死了。」

方南梔順勢讓她拉了起來，「嗯……好，那走吧。」

許亭優本以為還得纏她一會，沒想到她突然這麼好說話：「嗯？那行，走吧，咱蹭吃蹭喝去。」

今天的操場格外熱鬧，看台和塑膠跑道外圍都有人或坐或站，各個班級的領地也都劃分好了。

高三（7）班在看台的位置上，許亭優按著趙柯的指引帶著方南梔來到了他們的班級，直接拉著方南梔在他們班前排坐下。

高一的學生坐到高三的群體里，原本是會奇怪的，但因為來人是許亭優，一切也就合理了。

因為整個班的人都認識她，也都知道她哥哥是許源赫。所以大家對她十分友善，見她來了，還給她拿了一些零食和水，順帶著也給了方南梔。

「巧克力，吃點。」

方南梔：「不吃了，減肥。」

許亭優驚訝：「就一塊巧克力而已！」

方南梔堅決搖了搖頭。

許亭優佩服地給她豎了個拇指，「行，那我吃。」

方南梔其實很饞了，但她還是強忍著，一口都沒有吃。

因為在平台期很久了，她想著乾脆用點狠力，運動不成便節食，一定把這個平台期過了不可。

以前，她發誓過自己減肥不會再用節食的方式，因為太不健康。

可這次卻又急於求成。

著急也不是為了別的什麼，只是心裡突然有了個小小的期盼。

她希望在他畢業離開這裡之前，她可以好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