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 26 章 自行車

廣場上轟轟烈烈的養魚運動興起的時候,沈微微已經回了家，她先把今天賣蛇所得的錢放在了盒子里，蓋上蓋子搖了搖,聽著裡面發出的聲音,臉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小金庫日益壯大的感覺,真好！

今天逮到的野雞已經死透了，就全都清理出來,一隻趁著新鮮吃了，剩下的一隻就用鹽抹了放在廊下風乾。

大福抬頭看了看,有點擔心，小眉頭緊緊的蹙著：「娘,會不會有老鼠偷吃？」

沈微微現在還沒見過老鼠,但不排除有這種可能，「那大福幫娘看著，沒人的時候就掛到屋子裡去。」

「好！」大福立馬就端來了小板凳,一邊餵雞喂兔子，一邊抬頭檢查野雞，小腦袋轉來轉去忙碌的不行。

今天晚上要去抓鱔魚，這可是項體力活，而且還要大晚上過去,所以要吃好點。

沈微微把一整隻雞都給剁了,這野雞不小，都快斤了,但他們家除了她,程焰父子人食量都大，根本不怕吃不完。

雞切成大塊做成地鍋雞，又在鐵鍋的周圍貼上一圈玉米餅子,等到源源不斷的肉香從鍋里冒出來的時候，玉米餅也煎的焦香了。

「快來，正好吃飯。」沈微微對著外面剛回來的程焰打招呼。

程焰洗乾淨走進廚房，一看到鍋里的野雞就明白了：「這是你今天去山上打的？」

沈微微點點頭：「怎麼樣，厲害吧？」

她會打獵的事程焰知道，上次買捕獸夾的時候，程焰還在後面幫拿了，聞言笑了笑：「厲害，不過還是要小心，山裡有野豬的，不要走太進。」

「你放心，我心裡有數的。」

程焰知道沈微微做事謹慎，也就是常規叮囑一句，心裡卻想著要是什麼時候有空，他陪媳婦一起進一趟山才好。

有他跟著就能往裡面多走點，到時候多弄點東西回來吃，給媳婦補補身子，現在還是太瘦了。

不過眼下雖然沒空去山上，卻有時間去一趟鎮上。

程焰問沈微微去不去。

「去鎮上做什麼？」

程焰就道：「你不是想要一輛自行車？」

上次沈微微借了高雪的自行車，覺得特別方便，就順嘴提了一句，沒想到程焰這就記下來了。

「你想買？」沈微微一愣，自行車可不便宜，而且程焰攢的不少票上次都用來兌外匯券了，家裡也沒有票了。

「不買。」程焰搖搖頭，「今天下午放假，我們去回收站看看。」

沈微微眼前一亮，反應過來了，程焰自己會做自行車！

以前肖菊花對程焰不好，半大小子，經常挨餓，還是給學校看門的老大爺見他機靈，時不時會送點吃的給他。

老大爺以前是木工，什麼都會做一點，除了木匠手藝，還經常去廢品站淘點零點回來，自己鼓搗著做自行車和收音機，雖然質量不怎麼樣，但程焰經常給他打下手，慢慢的就學會了不少。

老大爺沒有家人，身體又不好，程焰和沈微微剛結婚沒多久就生了病，後來程焰還特意從部隊請了假，回來陪他走完了最後一段歲月。

好在老人家走的時候也不遺憾，他心裡把程焰當兒子看，最大的願望就是看他結婚生子，所以等大福小安出生后沒多久，沈微微還特意把他們兩抱過去給老大爺看過，見到了兩胖乎乎的大孫子，老大爺高興極了，走的時候臉上都帶著笑容。

「好！那我們一起過去。」沈微微說完就犯了難，如果去鎮上，肯定騎自行車去最好，但一個車上最多坐下個人，家裡四個人，只能兩個孩子都不帶過去了。

她怕他們不樂意，但小傢伙們倒是沒什麼不開心的。

小安搖搖腦袋：「娘你們去吧，我和牛蛋商量好了要去山上抓天牛！」

現在天氣慢慢變熱，一些小蟲子都出來了，去樹上抓這個，給家裡的雞改善一下伙食。

「行，那你們就在山坡上，別上山。」

小安：「放心吧，我們有數的。」

大福也不去，但他不去的理由不是抓蟲子，而是：「我想留在家裡看書，我們快要考——唔！！」

大福話還沒說完，突然一隻小黑手捂住了他的嘴，緊張兮兮的道：「大福你下午跟我一起去抓天牛吧，小雞可喜歡吃了！」

幹啥都好！

可千萬別露餡了啊！！

但是已經晚了，沈微微明顯聽清楚了大福的話，挑挑眉看著小安：「怎麼還捂上嘴了呢，快鬆開。」

「我不！我有話要跟大福說！」小安不肯，他一隻手捂著大福，一隻手把大福往外拽，生怕他再把考試的事給說出來。

這可是他辛辛苦苦瞞著的！

結果還沒走出去兩步，就被沈微微攔住了：「站住，快把大福鬆開，不就是要考試了嗎，就算不說我就不知道了？」

小安一想，也是哦，娘在學校工作，什麼都知道。

他力道稍微鬆開，大福就趕緊跑了過來，瞪著小安：「你以後別捂我嘴，別碰我！你都沒洗手！」

小安嘿嘿笑，他才不介意這個，而是看著沈微微，好奇道：「娘，那要是我考試沒考好，你不會揍我吧？」

他就是怕娘揍他，所以才不敢說的。

沈微微敲了敲他的腦袋：「想什麼呢你，我肯定揍你啊！」

小安：「……」

「所以你給我好好學，期中考試至少要……至少要脫離倒數前五，這個要求不高吧？」沈微微都沒想到自己還有提出這種要求的一天。

「倒數前五！這也太難了！」他以前可是倒數第一啊！

「這還難？」沈微微著實被這話給氣到了，「你給我好好學，要是達到要求了，我就做肉給你吃，要是沒有，那一個月都別想吃肉了。」

小安：「什麼！！」

一個月！不能吃肉！

簡直晴天霹靂！

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沈微微不管他，看向大福：「大福也一樣，你靠進前，娘也獎勵一頓肉。」

大福點點腦袋：「好！」

小安想說這不公平，大福以前就是第一，為什麼現在考前就有肉吃，而他要考到倒數第六才可以？

但想了想，他還是選擇了閉嘴，萬一他娘一生氣，把要求給他定的更高了怎麼辦？

可是他真的考不了倒數第六啊！

小安崩潰不已，焦頭爛額，連吃在嘴裡的雞肉都沒那麼香了。

沈微微就當沒看到的，在學習這方面她是不會心軟的，再過幾年高考一恢復，所有人都知道學習有多重要了，要是現在不把小安的成績抓起來，那就遲了！

——

今天中午燉的雞肉多，沈微微盛了一小碗出來，準備給高雪和杜小娟送過去。

不僅是為了借自行車，高雪不是懷孕了嗎，吃點雞肉補補身子也挺好的。

沈微微過去的時候，這一次大門倒是沒關上了，但院子里沒人，她剛走進去兩步，高雪聽到動靜就出來了。

「沈嫂子？」

雖說之前就見過面，但今天沈微微才徹底看清楚高雪長什麼模樣。

聽杜小娟說，高雪是南方來的，身高有點矮，但是挺白的，臉蛋尖尖的，有種江南女子的溫婉感。

她拿來椅子要給沈微微坐，沈微微連忙攔住了她：「我就不坐了，你身體好點了嗎？」

高雪一愣，想起來上次她們過來時，蔡傑說自己生病了的事。

「好些了，已經沒事了，聽說小娟懷孕了，我本來打算去看她的，但這幾天身子有點乏，就沒去。」高雪應該是挺怕冷的，這個天氣還穿著有點厚的外套。

沈微微把手裡的雞湯給她：「小娟身體挺好的，你也懷孕了，更要注意自己，這是我剛做的，有點涼了，你晚上熱熱再喝。」

「我不要，嫂子你快拿回去吧。」高雪不肯要，現在糧食都寶貴，更別提這實打實的肉了。

「快拿著，我也不是白給你，我想借你的自行車用一下。」

高雪連忙道：「自行車嫂子你隨意用，但這個我不能要。」

她覺得沈微微太客氣了，家屬院沒幾戶人家有自行車的，所以經常有人管她借，但大家頂多也就是口頭上感謝幾句，連拿雞蛋的都很少，更別提還給一碗雞肉了。

「你要是不要，那我以後都不敢借車了。」沈微微道。

高雪只能笑著接下了，她去屋子裡推車，一邊推一邊問沈微微是一個人去鎮上嗎。

沈微微搖搖頭：「程焰給我一起過去，我們去買點東西。」

高雪笑著道：「你們感情真好。」

程團長她見過幾次，看上去就特別冷漠不好接近，但上次去農場她看出來了，程團長對沈微微完全不一樣，雖然私底下話也不多，但卻一直在注意沈微微，但凡她有什麼想說的，立馬就能給出回應。

「就那樣吧。」沈微微笑了笑道，沒打算多解釋什麼，「蔡同志對你挺好的。」

高雪沒說話了，兩人閑聊了兩句，沈微微就先走了。

看著她走出了院子，高雪連忙把手裡的雞湯放在桌子上，揉了揉酸痛的手腕。

如果沈微微此時在的話，就能看到她厚厚的外套下面，手腕上青紫的痕迹。那是一塊很嚇人的淤青，確實也很疼，連稍微有點重量的雞湯都端不動。

高雪把柜子里的藥膏拿了出來，給自己揉了揉，看了眼外面的天氣，久違的笑了起來。

她今天心情還挺不錯的。

——

之前去鎮上，沈微微和杜小娟兩人是換著騎車的，但今天和程焰一起，她只要坐在後面就行了。

鎮上的回收站挺大的，畢竟周圍村子多，人也多，加上偶爾也會有軍區的廢品送過去，不過因為事情比較少，所以一共就只有兩個人管著。

程焰應該是之前過來過，輕車熟路的給負責人交了兩毛錢，對方就笑容滿面的帶著他們進去了。

「你們隨便挑，選完了再拿出來找我就行。」

負責人走了，程焰才解釋道：「那兩毛錢算是入場費，交了就能進來選自己想要的東西。」

在回收站工作的人也有辦法撈點小油水，經常有人喜歡過來買東西，但買東西的錢是歸公家的，跟他們沒關係，而且有些東西是不給買的。

但你要是一人交一毛錢的話，就能自己進來選了，選好了再按物件給錢就行。

沈微微點點頭：「那咱們快點吧。」

晚上還有事，太晚回去了怕沒力氣幹活了。

程焰就開始選自行車的零件了，這裡是有不少零部件的，但各種各樣的好的壞的摻和在一起，要自己從裡面挑能用的出來才行。

沈微微對這些不懂，就到別的地方看看。

其實回收站能用的東西真不多，一些廢品，最有用的就是那些零件，雖然舊了，但把裡面能用的取出來自己重新組裝也是可以的，但像什麼衣服鞋子之類的，總不能也穿別人丟了的吧，現在的人節省，丟掉的都是特別破舊了，補都補不好的那種。

還有一些傢具什麼的，就更用不上了，壞了不說，也運不回去。

就在沈微微以為自己會無功而返時，突然在一個破柜子底下發現了一疊書。

她把書小心翼翼的拿出來，發現是幾本課本，是小學的語文課本，雖然不是連貫的，但還挺新的，拍拍上面的灰塵就能用。

沈微微連忙收了起來，這個好，大福喜歡看書，故事書貴，不可能買一大堆回去，把這些二手課本帶回去就不錯，既打發了時間也學了知識。

就是不知道這底下還有沒有。

沈微微把袖子擼起來，在程焰叮叮咚咚的零件聲中，低著頭開始認真找書。

現在對於書本的管理很嚴格，不僅是有些人家裡，就連鎮上書店的很多書都被收走了，有問題的直接處理掉，沒問題的就堆在了這裡，要是沒人要，過段時間就當做廢紙運走了。

但這裡買書也是要錢的，現在大家飯都吃不飽了，還拿來的閑錢買書？加上學習不受重視，就更沒人願意看書了。所以回收站的書基本上只有一個用途——用來墊傢具，防止上潮。

但別人不稀罕，沈微微喜歡啊。

她悶著頭，不斷的找著，越找越多，越找越興奮，等到程焰挑選完了零件過來的時候，沈微微面前已經堆了一大摞了。

「這麼多書都要嗎？」程焰一愣。

沈微微這才停下來，緩了緩才道：「不是，這些是我準備帶回去給大福和小安的。」

裡面除了課本，沈微微還找到了幾本故事書，雖然有些舊了，但外面用紙包一下書皮還是可以看的，最主要的是，她找到了一本字帖。

現在小安開始認真上課之後，字還是會寫幾個了，但就是寫的不忍直視，在紙上撒把米，雞爪子畫出來的都比他寫的好看。

這本字帖拿回去給他練練字正好。

「那這些呢？」程焰指著另外幾本書道，那不是故事書也不是課本，明顯不是小孩子看的。

沈微微道：「這是給邵老師的。」

程焰動作一頓，過了幾秒才道：「邵老師？」

「對，就是大福小安他們的新老師，幫了他們不少的。」沈微微把邵老師做的事都說出了一遍，「我想好好謝謝他，但也不能一直送吃的，看到這個書覺得他應該會喜歡，程焰，到時候你幫忙送過去可以嗎？」

沈微微說完，發現程焰垂眸不知道在想什麼，根本沒回答。

「程焰？」

「嗯？」程焰微怔，「你說什麼？」

「我說你到時候把這些送給邵老師吧，他是大學生，應該會喜歡看書的，要是他刻意要給錢，那收著也沒事。」

像邵老師這種高材生，如果不是遇到現在這種情況了，是不會到這裡來當老師的。而且以他的境遇，應該自己的很多書本都被收走了，他在這邊也無聊，看會兒書打發時間應該是不錯的。

不過這些書畢竟是他們買回去的，要是無條件給了，可能還會給邵老師帶來什麼不好的影響，所以要是他執意給錢，收著也沒事，拿個一毛兩毛的意思一下就行了，這樣也不會洛人口舌。

程焰點點頭：「好。」

說著他就幫忙把那些書都給搬了出去。

「程同志，你要這麼多書啊？」程焰之前來過，回收站的工作人員都認識他了。

「對，家裡孩子要看書，至於這些，是我自己看的。」雖然這裡的書都沒什麼問題，但現在管得嚴，要是身份特別敏感的，是不能買這麼一大堆的。

工作人員看了看：「好，沒問題，你要肯定可以。」

現在的書都是按斤算的，但也很便宜，這麼一大摞才兩塊毛錢。

程焰把書和買來的零件用繩子綁在前杠上，載著沈微微就回去了。

——

一到家，大福看到那麼多的書，開心的都走不動道了，拿了一本就馬上如饑似渴的看了起來。

小安拿著娘特意買給他的字帖，嘴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還以為娘能給他帶好吃的回來呢，結果就這？還不如什麼都不買！

「再翹我就給你掛個油壺。」沈微微捏捏他的嘴。

「娘，杜阿姨讓你去她家一趟，說是有事。」大福想起正事。

沈微微一聽就明白了，肯定是杜大哥回來了，不然杜小娟不會特意讓大福告訴她。

她喜出望外，喝了口水就趕緊過去了。

而程焰此時則是拿著擦乾淨了的書，去了學校。

邵老師是一個人，加上剛來不久，學校特意空了間屋子過來給他住。

程焰過去敲門的時候，他正在寫教案，門一打開看到程焰，整個人都愣住了：「您好，您是？」

不怪他膽子小，主要是程焰冷臉站在外面的樣子，氣勢太嚇人了點。

程焰盯著邵老師看了兩眼，沒說什麼，把手裡的書拿了出來，「我是程明朝和程明希的家長，感謝老師最近對他們的照顧。」

邵老師連連擺手：「沒事沒事，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大福聰明乖巧，不管是誰都會喜歡，而小安，則是他剛來軍區的時候，都還沒學校，拿著一大袋的行李走得特別艱難，當時一大群小孩從他身邊經過，只有小安停下來幫了他一把。

小安年紀小，忘性大，自己都不記得這回事了，但邵老師還記得。

他進學校的那天，焦老師就給他介紹了一遍班裡的小孩，焦老師說了十分鐘，其中有五分鐘都在控訴小安有多麼淘氣，說這就是個問題學生，壓根不用搭理。

但邵老師想起那天的事，覺得這小孩的品性很不錯，不應該像她說的那麼差，就想著好好鼓勵一下，沒想到小安真的變優秀了不少，他自己心裡也是特別高興的。

那次小安送肉夾饃給他，他就很不好意思了，沒想到這次程焰又特意上門了。

邵老師想說這是他身為老師的職責，但還沒開口，程焰就把書遞給了他：「聽聞邵老師是大學生，正好今天有空去了趟鎮上，這些書你有興趣嗎？」

書？

那可太有興趣了！

邵老師本來就是喜歡看書的人，尤其來了這裡后，沒有收音機，又不認識幾個人，一出門大家就圍著他問這問那，各種八卦，邵老師頭都大了，只能待在屋子裡發霉。

現在程焰願意給他帶書過來，那些矜持的話頓時就說不出口了，兩眼放光的問道：「謝謝程團長，我給你多少錢合適？！」

他一看就知道這書是從回收站來的，而且大部分都是什麼種植養殖方面的書，看著就很繁瑣，但沒關係，打發時間最好了！

「一毛就行。」程焰也不跟他客氣，直接拿了錢就走了。

邵老師還抓著五毛錢的手停在空中，等到程焰背影都看不見了，他才鬆了口氣，心想幸好這裡好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