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 31 章 覺醒

提前收割的事,沈微微沒過多久也知道了。

是何嬸子來說的，「咱們軍區每次都會請氣象局的人幫忙，看看天氣什麼的，畢竟這麼多人等著吃飯呢,這要是有個什麼閃失,那可就出大事了！」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糧食,不僅是農民，就連他們軍區也是一樣的,幾年前的災荒還歷歷在目，再怎麼警醒都不為過。

「咱們在家就行,田裡的活用不著咱們,不過小沈你可以問問大福小安,看他們願不願意去撿麥穗。」何嬸子道。

就跟農村大隊一樣,每當糧食收穫的時候，大人都要下田收割，但難保田裡沒有遺漏的麥穗,正好這裡孩子多,讓他們去就行。

在老家，干這些事都是有公分的，軍區不算這些，不過要是幹了活都會記著的,等糧食收完了，可以統一分東西。

沈微微聽杜小娟說過,去年就分了棒子麵的，雖然不多，但多少也是糧食啊，誰還會嫌少呢？

她笑著點點頭：「行,我讓他們一起過去。」

整個家屬院的孩子都會去，大福和小安不去也不好，而且沈微微希望他們開朗一點，多交點朋友，這樣性格也會好一些，不至於像原文那樣，因為一顆糖就對女主愛得死去活來。

那就是典型的沒見過世面了。

所以等何嬸子一走，沈微微就把兩小孩叫過來了，跟他們說了這件事，小傢伙們倒是沒有不樂意的，這事他們以前也干過。

不過，還有一點要注意的，「小安你不要亂跑，你要跟在哥哥後面。」

「為什麼？」大福和小安異口同聲的都開了口。

一個是嫌對方太吵了，另一個則是不願意拘著，想跑出去跟自己的小夥伴撒腿玩。

沈微微耐心道：「因為田裡太大了，而且撿麥穗的小孩多，你們要是跑散了，娘到時候人都找不到。」

說著，她還衝著小安眨眨眼。

小安反應過來了，之前上學時，娘就說過要他在學校看著大福，不讓別人欺負他，雖然現在不上課了，但娘肯定不放心。

好吧好吧，那他就跟著大福吧，雖然很無聊大福這個人很沒勁，但至少有糖呢。

他對著沈微微豎起一根小手指，意思是他要是答應了，那還跟以前一樣一天給他一顆糖？

沈微微點點頭。

小安立馬開心了：「那好吧，我會跟著大福的，不過大福你要動作快點啊，快點搞完了就能去玩了。」

大福嫌棄的看了他一眼，真的很不想跟他一起，太吵了。

但他不希望娘找不到他，想了想點點頭：「那你要小點聲，別吵。」

小安：「……好吧。」

看在糖的份上，我忍了。

雖說收割的時間提前了，但其實也沒有提前多少，畢竟現在都六月下旬了，一般來說這邊的小麥就是在六七月的時候收割的，所以每到這時候，學校就會放幾天假，讓大家回去干農活，幹完了再回學校就要考試了。

之前沈微微到底是沒去找邵老師安排補考，畢竟除了小安還有牛蛋他們幾個也進了醫院，和她不同，現在的很多人都是不重視學習的，考不考對他們來說無所謂，但也沒人喜歡自己考倒數啊，說出去多沒面子。

她要是開了口，邵老師真的進行了補考，估計那群小孩心裡都會不舒服，繼而影響到他們和小安之間的關係。

沈微微不打算做那個罪人，就只是找了邵老師，拿了一份試卷回來，在家裡讓小安做了。

結果，結果怎麼說呢，情理之中吧。

情理之中的差。

「程明希，你這名字首先就寫錯了，三個字，三個都是錯別字！」沈微微看到試卷的頭都大了。

小安振振有詞：「這不能怪我，誰讓我的名字這麼多筆畫？像王小虎，他三個字可以就錯一個字，還有牛蛋，他一個錯別字都不會有！我的名字太難寫了，就該讓全軍區的小孩都姓程！」

牛蛋大名劉一力，每次看到他寫自己的名字，小安都羨慕極了。

小安非常鬱悶，他的名字太難寫了，開始還想著換名字，但後來一想，他的姓都這麼難，換名字根本沒用！

沈微微：「……」

「不要找借口，大福的名字是不是比你的更難，他怎麼就能寫對？」沈微微堅決不能縱容這種犯了錯誤還要從別的地方找借口的做法。

小安雖然虎，但他還是怕娘的，只要沈微微特別嚴肅的說話，他就知道娘生氣了，也不敢繼續頂嘴了。

「我知道了。」小安垂著腦袋，「那娘，我是不是不能吃肉了。」

沈微微沒想到他還惦記著吃肉，有點想笑，又馬上忍住了：「不能，不過看到你最近生病了的份上，就一頓不許吃。」

一頓？

「太好了！」雖然一頓不能吃肉也很難熬了，但他可以忍住，只要不是一整年不能吃就行！

「好了，把本子和筆拿過來，娘給你說說這些題目，期末考試一定要認真對待知道嗎？」

小安連連點頭：「放心吧娘，我一定會好好準備的！」

小安當時是這麼想的，他也下定了決心要讓娘對自己刮目相看，但很不幸，這種決心連一天的功夫都不到，就自己消亡了。

所以此時，當沈微微拿出日曆算了算日子，宣布還有半個月就要期末考試之後，小安整個人如同晴天霹靂。

「什麼，半個月？十五天？！」

「對，就是十五天。」沈微微說完，看向他，「怎麼了？」

小安生怕他娘看出來自己一直沒學習，他可是保證了的啊，說了期末考試要好好考的，這要是露餡了，娘肯定會生氣的！

想到這裡，他連忙搖了搖頭：「沒有，沒什麼事！娘我困了，我想去睡覺了。」

說是睡覺，但一進屋小黑臉就皺巴起來了，他好愁啊，就半個月就要考試了，那他怎麼辦呢？

小安愁苦的躺在床上，著急的抓了抓肚子，他翻了個身，伸出手指數了數，突然發現半個月開始挺久的，十五天，兩隻手都數不完呢。

那他先好好休息一天，等明天再開始想辦法吧！

小安覺得這主意很好，放心的他不一會兒就抱著肚子，心滿意足的睡了過去。

看的一旁的大福目瞪口呆。

他雖然不知道小安心裡在想什麼，但前一秒他還在愁眉苦臉，后一秒就瞬間入睡了，大福無比佩服的皺了皺鼻子，心想要是考試考睡覺的話，那小安應該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名。

——

沈微微不用去田裡幹活，但她也不能閑著，手裡頭也有不少事要干。

首先就是食堂那邊，這兩天不上課，食堂也不用過去了，但現在天氣熱，沈微微想了想，就和庄大娘一起，把食堂有的食材全都給做了，蒸了一大籠窩頭，最後一天上課的時候，中午一人發兩個。

食堂的事幹完后，家裡的菜園子也需要拾掇一下。

之前她是三月種的菜，現在都三個多月了，不少菜都已經長好了，沈微微準備都摘下來，洗乾淨了做成鹹菜，放進罈子里。

現在天氣熱，容易沒胃口，飯桌上擺上一碗酸酸辣辣的鹹菜，最是開胃了。

等沈微微把菜一洗乾淨，算了算，發現家裡的罈子不夠，乾脆就把菜先放著，拿上錢去供銷社買罈子。

反正北方家家戶戶過日子，罈子菜是少不了的，尤其到了秋天，什麼蘿蔔豆角黃瓜都要腌一點的，多買一點罈子也不會浪費。

沈微微惦記著自己的菜，走的特別快，但剛走到家屬院門口，突然被人喊住了。

「小沈，你這是幹啥去？」

沈微微抬頭，發現是一位有點面生的軍嫂，她應該認識，但也沒見過幾面，這位軍嫂旁邊還站了好幾個人，都是她叫不上名字的。

不過這也正常，她不喜歡和人聊八卦，有那時間，多往山上跑跑找點肉回來吃不好嗎？

「嫂子好，我去買點東西。」沈微微禮貌微笑，說完就準備走了。

但對方又叫住了她，神神秘秘的，看上去有什麼事要說一樣。

「怎麼了？」雖然不熟，但表面的關係還是要維持的，沈微微只能先走了過去。

軍嫂笑著道：「小沈，你和蔡營長家的小高是不是關係挺好的呀？」

「高雪？她怎麼了嗎？」沈微微感覺對方的笑容怪怪的。

「你不知道？」那軍嫂一愣，「我問你呀，蔡營長這段時間是不是受傷了？我聽說是被田裡的螞蟥給叮了，可嚴重了！」

「對。」那天她還以為那個血是高雪的，聽高雪說了才知道蔡傑被咬的事。

「還真是。」幾個軍嫂交換眼神，嘀咕了起來，「這高雪也太不會做人了，給人當媳婦的，怎麼能這麼作踐男人呢！」

「什麼？」這回換沈微微怔住了，蔡傑受傷，和高雪有什麼關係嗎？

「小沈你還不知道吧，蔡營長受傷可不是意外，是高雪故意的！」

沈微微扯了扯嘴角：「聽您這意思，是高雪把蔡傑推下去的？」

「那不能，怎麼可能呢，我也沒說這種話，你可別污衊我！」那人連忙擺了擺手道，「不是推的，但也差不多了。」

「你當蔡傑為什麼給螞蟥咬？就是高雪不願意吃咱們食堂賣的東西，想去吃飯店了，蔡傑手裡又沒錢，他一著急，就想著去田裡抓黃鱔泥鰍，但那東西滑溜的不行，他一個外行怎麼抓得到？不僅沒抓到還被螞蟥給咬了，好在這螞蟥還值點錢，去醫院的時候正好當成中藥給賣了！賣到的錢馬上就去給高雪買吃的了！」

「好傢夥，這是真的嗎？那螞蟥咬起來可真疼啊，我以前不小心被咬了一口，好幾天都走不了路！」

最開始那個叫住沈微微的軍嫂，明顯是最懂的：「當然是真的了，還是今天去地里收莊稼，大家看蔡傑走路一瘸一拐的，這才問出來的，不然蔡傑還不肯說呢！」

「你說這高雪也太嬌氣了吧，平常不做飯不幹家務就算了，竟然連食堂的菜都嫌棄，不就是懷個孕，當誰沒懷過孕生過孩子啊？」

本來高雪的名聲在軍區就不好，經過這件事就變得更差了。

沈微微沒說話，她在想一件事。

那天看著蔡傑買了三個暖水瓶的時候，她就感覺怪怪的，當時她想不清楚怎麼回事，這會兒突然就明白過來了。

就像她第一次見到蔡傑的時候，當時他開車，他們一起去農場，蔡傑說高雪想要喝牛奶，這還很正常，但問題在於蔡傑說了太多遍了，在去農場的路上，他至少說了三遍。

其他時候也是在不停的說高雪，說她身子不好，所以要多照顧一點，聽了這話的人下意識的就會覺得他是一個很好的丈夫。

沈微微最開始也是這麼覺得的。

可相處久了她就察覺出不對勁了，蔡傑這個人，太喜歡炫耀了。

他總是把自己有多好說出來，就好像家裡只有他一個人在付出，而高雪就是心安理得的接受一樣。

本來高雪就是個不喜歡和人相處的性格，她是南方人，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又嫁過來還不滿一年，很快懷上了孩子，身體不好，就更不喜歡出門了。

家屬區的人都不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兩相對比下來，只會覺得蔡傑是個疼媳婦的頂天立地男子漢，而高雪呢，就是個矯情的大小姐。

所以今天在收麥子的時候，大家發現蔡傑受了傷，竟然還是為了高雪受的傷，頓時就坐不住了，彷彿化身成了正義的使者，全都開始為蔡傑抱不平了。

「話也不能這麼說。」沈微微笑了笑道，「幾位嫂子，雖然我和高雪認識的時間點還不算太長，但也知道她不是那麼嬌氣的人，咱們食堂的菜也不差，怎麼可能會吃不下去呢？」

「那你說說為什麼蔡傑要費盡心思去給高雪買紅燒肉？還去鎮上的國營飯店買？」有人見沈微微給高雪說話，立馬就不爽了，在她們心裡，高雪就是不心疼男人，這有什麼可開脫的？

沈微微也不生氣：「我不知道，這種話沒有證據，我不方便說。但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蔡傑是營長，每個月都有津貼，而且高雪家境也不差，如果想吃肉的話，拿錢買不就行了？還用得著蔡傑跑到田裡去抓黃鱔？」

幾個軍嫂一愣：「那，那不是捨不得錢嗎？」

「嫂子，這就更說不通了，像您說的，以前蔡營長給高雪買牛奶買肉都買過那麼多次了，怎麼這次就捨不得錢了？而且我記得前幾天好像才剛發完津貼吧，不可能那麼快就用完了。」

部隊發津貼的日子都是差不多的，其他幾人算了算好像還真是。

「那……你是什麼意思？」

沈微微笑著攤手：「我沒什麼意思，我就是覺得，人家兩口子的事，咱們這些外人不太清楚，所以也不好多說什麼。」

她說完就走了，留下幾個軍嫂有點一頭霧水。

——

沈微微雖然走了，但沒打算就這麼算了。等買完罈子回去后，她想了想，去找了杜小娟，問她要不要去一趟村子里，換點雞蛋。

家裡的雞蛋早就吃完了，這兩天收糧食，會很累，沈微微就想著做點有營養的，補補身子。

杜小娟一聽就點了點頭：「好的嫂子，我跟你一起去，我家也沒有雞蛋了。」

「行，對了，小娟你問問高雪要不要去。」

杜小娟想說高雪肯定不去，還沒開口呢，沈微微就又道：「她整天窩在家裡也悶的不舒服，反正村子不遠，咱們慢點走過去就是。」

「也是，那我待會兒去問問她。」

第二天，高雪也過來了，怕路上曬，他們特意早點出門。

一大早上的，田裡已經忙起來了，但路邊還沒什麼人，軍嫂們都還待在家幹活，所以這會兒走在路上，也不用擔心有人對高雪指指點點。

杜小娟這兩天沒出門，也不知道這事，一路上倒是在說著她婆婆要過來的事。

「你婆婆來照顧你嗎？」沈微微問道。

「對，這不是我和長偉結婚後第一個孩子嘛，我婆婆怕我們不懂，就想早點過來。」杜小娟倒是覺得沒什麼，但沒辦法，李長偉他娘弄得有點嚇人，那就隨她了。

李長偉不是本地人，但老家距這邊也不遠，坐車都不要一天就能到了，算算時間，今天晚上李老太就能過來。

三人說著話，慢慢走著，差不多半個小時后就到了村子里。

家屬區經常有人過來換東西，所以村民們也都習慣了，杜小娟認識一戶人家，之前找他們換過幾次蛋，直接過去就行了。

「同志你們等一等，我讓我媳婦去給你們再收點蛋過來。」

她們三個人要的有點多，現在一家一戶只許養三隻雞，就算再怎麼節約，也存不下多少雞蛋，不過換雞蛋畢竟是一件好事，換出去了還省的這些村民們往供銷社跑一趟了，所以大家都是特別積極的。

沈微微笑著點點頭：「沒事的大娘，我們不著急，我看您園子里的菜長得挺好的，能不能勻點我？」

她是種了不少菜，但有很多都還沒長好，來都來了，乾脆多買點回去放著。

大娘一聽，連忙笑眯眯的點點頭：「成，你跟我來，看要啥都行！」

賣菜誰不願意，反正都是自家自留地里的菜，要是沒人換，又不能拿出去賣錢，就只能自己吃了。

沈微微去要了點菜，又找老大娘買了點黃豆綠豆這些東西，等到她背簍裝的滿滿當當的時候，老大娘已經笑的見牙不見眼了，對她的態度簡直好到不行。

換了這麼多東西，她今天可是賺了不少錢呢！

沈微微也高興，剛才她去菜園子里找東西的時候，高雪和杜小娟待在屋子裡沒過去，她正好趁這個機會跟大娘說了兩句話。

這會兒東西換完，坐下歇氣的時候，沈微微裝作不經意問道：「大娘，您兒媳婦去哪兒換雞蛋了？要多久才回來？」

大娘連忙道：「要不了多久，就在往東走的那戶人家，其實我們跟他們家一開始關係也不是特別好，但最近他們家出了點事，就想著多照應點，幫幫人家！」

村裡的婦女都是說慣了八卦的，簡單的一句話被老大娘說的跌宕起伏的，杜小娟正是嫌等著無聊，聽到這話頓時來了興趣：「怎麼回事啊大娘，你跟咱們說說唄？」

「害，其實也沒啥，就是他們家那兒媳婦，日子特別不好過。」

老大娘一邊說，一邊不動聲色的往高雪旁邊靠了靠：「一開始，他們家兒媳婦其實是公社的，嫁到咱們村裡來，算是低嫁了，她家裡條件不錯，人還讀過書，最開始結婚的時候，男人對她可好了，周圍就沒人不羨慕的！」

杜小娟聽得津津有味：「那是後頭不好了嗎？」

「還好啊！但就是對她好才不好。」這像繞口令一樣的話，聽得杜小娟迷迷瞪瞪的，連忙讓老大娘展開說說。

「就是她丈夫，實際上不是什麼好人，特別會做面子，當著外人的面就對她好，還逢人就說自己對媳婦付出了多少，恨不得全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他是個好男人。

他媳婦從公社嫁過來，本來就和咱們村的人不熟，這男人還在外面做樣子，大家就都覺得這小媳婦不是個好的！後來那男人在外頭有了新歡，想離婚，那小媳婦氣得不行，就說要去舉報他亂搞男女關係，但你猜怎麼著，根本沒人相信！」

老大娘看著高雪，繼續說道：「因為那男人平日里在外面的名聲太好了，他倒打一耙，說是小媳婦自己找了野男人，他是被陷害的！這話說出來，那小媳婦在咱們村裡連頭都抬不起來了！」

杜小娟目瞪口呆：「大夥就都相信了？」

「能不信嗎？那男的在外面太會裝了，不管小媳婦說什麼，說出去的話沒一個人相信的！聽說那小媳婦的嫁妝都被男的給搶走了，現在在家裡飯都沒得吃了！」

「啪」的一聲，高雪原本拿在手中喝水的碗，突然摔在了地上。

「高嫂子你沒事吧？」杜小娟嚇了一跳。

「我沒事。」高雪搖搖頭，但她滿臉蒼白的樣子，怎麼看都不像真的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