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她這一暈可把公豹和人類都嚇了一跳。
夜視鏡頭裡小花豹頭一歪就閉上了眼睛,攝影師心臟都跟著懸了起來。
「西婭剛才在疣豬身上的時候也不小心撞到了頭，目前沒看到她有什麼皮外傷，身體還有起伏。」
人類一邊驅車靠近一邊嘴裡念叨,想過去用手電筒照明，看得更清楚一些。
只不過離兩隻花豹更近的時候，某隻大花豹站起來，跟來者對上視線，對方後背弓起,眼神鋒利,顯然處於焦躁和不安的情緒中。
他朝人類發出低沉地警告聲,讓他們識相點，不要再靠近一步。
花豹是強大又敏感的生物，很容易被激怒，安德魯從業這麼多年，可以隨便接近獅子和獵豹,但對於花豹還是抱著敬畏之心，只能放棄過去的想法繼續保持安全距離。
還好暈了沒幾分鐘時喬就醒了過來，她一睜眼就愣了愣。
從來沒見過臉色這麼難看的大佬。
對方正一遍一遍地舔她的臉，見小不點花豹晃了晃腦袋，緊皺的眉頭這才鬆開，過去用頭拱了拱趴在地上的小傢伙。
時喬無力地擺了擺爪子，先讓她趴一會兒,腦瓜子還嗡嗡的。
某隻公豹見她這麼虛弱更急了,準備叼著對方找棵樹上去，時喬被直接叼了起來，顧不上后脖頸子被勒得疼，連忙撲上去咬住自己好不容易逮到的疣豬。
她豹生中的第一隻獵物,可不能就這麼隨隨便便扔在這被其他動物給撿漏了。
時喬拖住疣豬使勁往棲息地走，獵物的重量甚至比她還沉。
輕微眩暈而已，她就是最頭鐵的花豹！
看到小不點花豹還這麼精神，剛才的焦急也放下了一半，克萊恩走過去替對方叼起那隻寶貝疣豬，走到前面朝小花豹俯下身，示意對方爬到自己背上。
時喬想說她走回去還是沒問題的，只是看到公豹堅持的態度，為了不讓對方擔心還是乖乖爬了上去。
克萊恩嘴裡叼著獵物，背上馱著一隻小花豹，就像當初剛撿到花豹幼崽時那樣，一隻豹扛起了所有。
時喬想起他們還沒遷徙到北方的時候，自己也是這樣趴在大佬的背上，當時覺得對方的後背寬闊得能供她打滾，現在她越長越大，體型差沒有小時候那麼誇張了，但是依舊安全感滿滿。
對方一步一步走得很穩，脊樑挺直，感覺不到什麼顛簸，時喬頭不暈了，也沒那麼想吐了。
時喬心想，克萊恩真的是很靠譜的花豹，要是沒有對方在身邊，她也不會這麼早就生出挑戰獵物的勇氣......她決定，走上從這隻疣豬開始為大佬打工的道路。
以後小跟班抓來的獵物全都給大佬吃！
回到櫸樹上，時喬就把疣豬往對方嘴裡喂，吃，大口吃，不用跟她客氣。
公豹把獵物從自己面前叼開，這是小花豹第一次抓來的寶貴獵物，是有紀念意義的，自己的勞動成果應該自己享用。
時喬就知道以大佬的性格肯定不會吃這隻疣豬，小花豹故意把耳朵垂下去，露出可憐的樣子。
「為什麼不吃我的獵物，克萊恩是嫌疣豬太小嗎？」
？？？
一看到小不點花豹耷拉著腦袋失落的表情，某隻公豹心裡就咯噔一下，果不其然對方下一秒就嗚嗚了起來，大有他要是不吃就一直哭的架勢。
小花豹轉過身跳上更高的樹杈，用前爪捂住眼睛朝下方的花豹嗷嗷；「你要是不吃，我捕獵還有什麼意思，以後都不想去捕獵了。」
那是不可能的。
捕獵可太有意思了。
那種成就感就算受傷也抵消不了，要是每次大佬都能吃掉自己親爪捕到的獵物，她可以一十四小時隨時準備上崗。
克萊恩無奈，張嘴咬了一口疣豬：「下來吧，我吃了。」
時喬立馬把爪子挪開，哪裡還有剛才難過的模樣，見對方真的吃進嘴裡，她從善如流地下到對方身邊，學著之前對方投喂自己的流程，熱情洋溢地撕扯開疣豬的皮肉。
豹小鬼大，克萊恩這時候要是還不知道對方剛才都是故意裝給他看的，那他這幾個月就白帶崽了。
感覺自己已經被小不點花豹吃准了最怕什麼，公豹不高興地用尾巴把對方拽得離自己近了些，張嘴咬上小花豹毛絨絨的耳朵，兩隻一起咬，泄憤似的用犬齒磨了磨。
時喬吃痛地嗷了一聲，覺得耳朵被咬出了牙印。
小花豹垮起個臉，兩隻前爪護住耳朵，一邊一隻，小小聲道：「大佬可以吃我的獵物，不要吃我。」
「......」
幼崽越大越會拿捏花豹該怎麼辦？
尤其是被對方像湖泊一樣閃著粼粼波光的大眼睛盯著，冷硬的心也會跟那片湖水一起變得溫熱，流淌著流淌著，就化了。
草原上沒有什麼冰雪，在某隻小花豹面前卻能體會到冰雪消融的感覺。
公豹把想揉搓對方的心情憋回去，面無表情低頭吃那隻疣豬。
時喬看大佬用利齒狠狠撕扯下紅肉，再一下一下用力地嚼，這幾口看得她渾身的皮肉都跟著緊了緊，心裡感嘆大佬牙口真好，看得她都有點饞了。
小不點花豹剛暗中咽了咽口水，對方就把只剩下了腹部精華的疣豬屍體放回她面前，示意自己吃完了，輪到她了。
時喬想勸對方把這隻獵物吃光光，沒想到被先發制豹。
公豹搶在她之前叫了兩聲：「你要是不吃，以後我也不吃你的獵物。」
「......」
可惡。
小不點花豹鬱悶地接過食物的接力棒，深刻體會到了對方被自己噎得說不出話的感覺，只能憋著氣吃吃吃，把那頭疣豬請掃一空。
最後還是兩隻豹子一起吃掉了時喬的第一隻獵物，小花豹揉揉肚子，自我感覺非常滿意。
她被克萊恩按著舔了一遍抓豬時撞到石頭的腦袋，剛才被咬了一口的耳朵也舔了舔，身上的疼痛和疲憊跟著一起煙消雲散。
飯閑午後，旱季的風不復以往炎熱乾燥，甚至吹過來的時候還帶了一絲清涼，這就代表著旱季快要結束，雨季即將到來。
人類戀戀不捨地用兩隻花豹在樹上彼此舔毛的鏡頭做了這一單元的視頻結尾。
安德魯跟拍大小花豹大半個旱季，從剛開始對公豹帶崽的好奇，到現在對一大一小刺激又溫馨的草原生活習以為常，跟動物在一起很能撫平人類躁動的靈魂，他也跟動物們學到了很多。
甚至都有點不想關掉攝影機。
「接下來幾天我們就要撤出草原了，再過六個月，下次旱季到來的時候，西婭應該會成長為能自己捕捉獵物的亞成年，希望能繼續跟他們會面。」
隨著取景框的灰暗，越野車緩緩駛離櫸樹林，直到消失成一個小點。
攝影師回到人類聚集的城市，帶回去的是讓野生動物愛好者們狂喜的泄洪式紀錄片路透。
官方似乎看中了某對花豹組合自帶的熱度，在網上衝浪帶頭造勢，攝影師也跟著把珍藏的照片不要錢地往外發，為了避免對成片透露過多，大部分都是他閑暇拍到準備留起來自己欣賞的私照。
其中就有三隻豹子在一起進食、花豹和獵豹共同捕獵、小不點花豹在不遠處圍觀、大小花豹互相依偎在樹上休息、彼此投喂......
安德魯越整理越覺得震驚，他竟然不知不覺拍了這麼多。
按照日期排列起來，簡直就是小花豹西婭的成長電影，其中還大部分都有克萊恩的陪伴。
一下得到這麼多物料，一直守在攝製組賬號下的人類看得眼花繚亂，每一張都反覆細品，最後一致得出了結論。
某些公豹真的超會帶崽。
西婭肉眼可見越來越可愛，不胖不瘦小有肌肉，漂亮又乾淨，一看就被養得很好。
小不點花豹一開始還會躲著鏡頭，現在已經越來越坦然，還很有鏡頭感，能自動捕捉攝影師的角度。
攝影師本人在照片下評論——很想一直在他們身邊拍下去，只要西婭和克萊恩在一起，鏡頭就很難分給其他動物。
其他人也深有同感，他們從當初的湊熱鬧，到現在無比期待看到視頻版的花豹崽崽。
——西婭，我命中注定的草原女鵝！怎麼每一張都這麼上相。
——我覺得可以考慮給其他雄性報個班了，名字就叫《奶爸克萊恩的養崽課堂》
——紀錄片的名字就用這個好了，笑死。
——我覺得紀錄片可以直接叫西婭成長日記，畢竟光看照片的出鏡次數就能看出攝影師對崽崽的偏愛。
——沒辦法，人類都是視覺動物，我們男媽媽也是又帥又酷。
——講真西婭和克萊恩是我見過最好看的花豹，也讓我get到了野生動物的魅力。
——攝影師照片拍的也很有技術含量，每一張都野性勃勃又很美，草原帶來的粗獷和花豹之間細膩的情感糅合在一起，這就是大自然的奇妙吧。
——樓上是我的互聯網嘴替！會說話就多說點。
——嘿嘿，難道只有我想知道西婭和克萊恩的年齡差嗎？有沒有人懂我的意思？
——懂了，你們只關注親情，我只敢偷偷期待西婭成年......
——可惜西婭還小。
——下一個旱季她就長大啦，到時候不知道克萊恩會不會把她趕走，那西婭還要自立門戶，以後也看不到他們同時出現的畫面了。
——還來不及抱有幻想就be了，嗚嗚嗚，希望他們一直在一起！
——順其自然吧，幼崽長大以後遲早要獨立的，花豹這種獨行俠，就算是雌性和雄性也都有各自的領地。
——人類老是喜歡用主觀臆斷的角度去看待動物之間的感情，就像大多數紀錄片都喜歡編故事。
——就算故事是編的，他們之間的陪伴也是真的。
——他們會不會分道揚鑣看下個旱季就知道了！
......
沒想到討論到最後，還引發一些小小的爭吵，網路的紛紛擾擾都與現實中的當事豹無關。
天空中飄起細細的小雨，伴隨著第一場雨落下，山谷封閉，原本枯黃乾旱的稀樹草原開始慢慢被雨水染綠。
某些雨水裡像是含了能讓動植物加快生長速度的神奇藥水，草木發出新芽伸展軀幹，小不點花豹在這一場場雨中勻速長大，身上的斑紋像荒漠中的玫瑰，走路的時候還會跟隨流暢的身形搖曳。
有位作家在書中提到過，很久很久之前，某個地方的人類曾經覺得花豹是唯一能散發香氣的動物。
花豹身上的皮毛和斑紋就是草原上的一朵朵茱莉亞玫瑰，每一朵玫瑰上的馥郁香氣都能吸引獵物靠近，讓它們沉迷其中，被心甘情願捕獲。
時喬以前覺得這個說法相當浪漫，現在才幡然醒悟。
這些寫書的，真能忽悠。
要不是身上啥味都沒有，其他動物也見了她拔腿就跑，她還老是幻想花豹是草原上的奇獸。
這個季節捕獵就變得輕鬆多了，有了上一次的經驗，時喬也不用像原來一樣成日躲在樹上，每次都能正大光明地跟著大佬一起去捕獵。
雖然路上有點濕滑，時喬走得深一腳淺一腳，連帶著愛乾淨的爪爪都沾滿了泥土，但是也架不住心情好。
原來長大是這麼讓豹快樂的事！
她在雨季見到了更多從前沒見過的植物，生長在草原上的頑強小花，千里光，以前只在草地和綠化帶里見過，沒想到萬里之外的草原上都能看到。
黃澄澄的柔嫩花瓣被毛毛雨拍打地搖搖晃晃，時喬停下腳步，準備低頭去聞一聞，結果被身邊某隻大花豹張嘴咬斷根莖，一口吞了下去。
竟然就這麼直接吃了。
時喬驚訝地看向克萊恩，眼神帶著狐疑，她記得千里光在中醫上是可以入葯的，這玩意能好吃？
對方面不改色地把味道清苦的小花咽下去，轉頭又找了一朵直接餵給小花豹。
時喬嚼了一下，小臉頓時苦得皺巴巴的，呸呸呸吐出嘴裡的千里光：「克萊恩，大壞蛋！」
故意吃得那麼香，就是為了讓她不設防地吃進嘴裡，良心大大的壞！
對方拔腿就跑，把小花豹甩在身後，時喬當然不肯輕易放過對方，也咬下一朵小花追上去想要繼續讓對方吃點苦頭。
獵豹庫迪慢悠悠地跟在後面，故作成熟地搖了搖頭。
這日子過得，它感覺自己越來越多餘了。
要不是為了蹭口飯吃，哪家好獵豹願意成天跟著花豹，尤其是還要忍受某些花豹的雙標，也就是它，卧薪嘗膽、不卑不亢、能屈能伸......
前方的克萊恩在小花豹堅持之下，任由對方把千里光塞進嘴裡。
末了還得在對方期待的目光下裝出一副被苦到的樣子。
小傢伙在某種程度上跟他越來越像，吃軟不吃硬，見他苦得呲了呲犬齒，就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挑的花太大。
克萊恩舔了舔西婭，轉頭不耐煩地朝磨磨蹭蹭的獵豹叫了一聲。
等庫迪悻悻跟上之後，他們開始正式尋覓今天的捕獵目標。
小不點花豹已經今非昔比，獲得了參與追逐獵物的權利，她可不是什麼幼崽了，四捨五入一下已經可以稱得上是一隻新晉亞成年。
戰鬥力和速度都在穩健提升。
多虧了平時沒少追獵豹，時喬覺得自己的速度雖然跟獵豹比還是差了點，放在花豹堆里絕對是名列前茅。
時喬參與捕捉的是頭瞪羚，主力依舊是克萊恩，她和庫迪負責分別從兩個方向圍追堵截。
憑藉著這麼長時間跟克萊恩混出來的默契，小不點花豹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他下一步要做什麼，比起磨鍊了這麼久還經常領悟不透花豹戰術的獵豹強得不是一星半點。
放眼整個花豹界，像她這樣反應靈活會看眼色行事的也找不出幾個。
全靠小跟班的自我修養。
克萊恩追著一頭成年雄性瞪羚，直直朝金合歡樹林跑去，時喬心領神會，朝獵豹喊了一聲：「你繞開金合歡往右邊跑，我去左邊。」
樹木對於擅長奔跑的獵豹來說是阻礙，所以要讓速度更快的庫迪繞到前面去堵。
時喬眼睛緊盯著瞪羚的移動路線，在心裡計算對方會在哪裡拐彎，同時加快速度朝預測好的地點跑，等待獵物自己跑進埋伏圈。
她估摸的**不離十，瞪羚看到從自己右前方過來的獵豹，慌不擇路就朝左轉向。
時喬瞅準時機從樹上撲下來，咬上獵物脖頸，收網成功。
她咬合力不怎麼行，很難像克萊恩那樣快准狠一口咬斷頸骨，獵物死不透，還得靠大佬補刀。
解決掉不住蹬腿的獵物，克萊恩舔掉嘴邊的血液，抬頭就給自家崽一個蹭腦袋：「比庫迪能幹。」
庫迪：「......我聽得見。」
時喬湊近了些：「我沒聽清。」
「說錯了。」克萊恩看了眼小寶貝就知道對方對這個評價還不怎麼滿意，改口道，「比庫迪能幹多了。」
小花豹滿意地點點頭，這還差不多！
捕獵完比追到獵物更讓豹開心的，就是來自大佬的彩虹屁。
雖然她沒法跟克萊恩比，但是可以跟獵豹比！
她對自己的體力沒什麼自信，捕獵策略卻比其他猛獸都要科學，起碼減少了很大程度的失敗幾率。
三隻豹子大口大口進餐，天上又下起了雨。
獵物逐漸豐富，他們也不用再像以前一樣費勁留好下一頓的口糧，剩下的屍體就這麼放在原地，隨便其他動物來吃剩飯，鬣狗們不敢來當面搶食，正面對上的只有獅子。
獅群的母獅們不敢像雄獅一樣直接開戰，都是等花豹吃完再緊隨其後。
時喬聽見遠處有窸窸窣窣的聲音，以為是哪只獅子過來了。
克萊恩對待獅子也照樣囂張，不把雄獅首領森尼之外的戰五渣獅子放在眼裡，獅群的雄獅大部分都是亞成年，母獅又打不過他，就算是獅子也耽誤不了繼續吃飯。
獵豹是純粹知道自己跑得快，五米之內可以溜得飛快，吃得滿嘴是血。
只有時喬對這些聲音比較謹慎，她怕過於輕敵，豎起耳朵探聽對方會不會更進一步，穿過這個灌木就離他們只有不到五米的距離了，從背後偷襲很容易吃虧。
她剛回過頭去，草叢裡什麼都沒有，就立刻抬起頭來朝上方張望，隨即鎖定一處，眼尖的看到在樹冠中間移動的金錢花斑。
不是獅子，是一隻她從沒見過的陌生花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