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早川紗月笑眯眯地回答,「太宰先生這樣出色的才俊,如果我見過,肯定不會忘記的。」
不如說。
是她在夢裡都會瘋狂復盤上次相親究竟有沒有在這人面前暴露什麼多餘信息的程度。
太宰治點了點頭,注意到她身邊的A一副試圖表達不滿、又礙於首領的安排只能忍氣吞聲的樣子,忽地道:
「確實建議你多和我這類型的人相處,因為跟白痴待久了是會傳染的。」
A:「太宰,你——」
太宰治孰若無睹地對早川紗月發出邀請,「Mask小姐跟我來吧,談合作的話,還是找個空氣里沒有蠢味的地方比較好。」
早川紗月遲疑片刻,只能和A還有森鷗外暫時道別。
直到走出那間辦公室,她聽見身側的青年帶著笑意問,「你好像並不認同我的評價?」
自從在心中把他的印象牌從「相親對象」換成「港.黑太宰治」之後,早川紗月更不敢輕看這位年紀輕輕就極擅揣測人心的港.黑幹部,聞言斟酌著道,「我覺得和A先生的相處還算愉快。」
「我想也是,」太宰治領著她走進電梯,伸手去按自己辦公所在的樓層,柔軟黑髮末端帶著天然微卷,擋住上方過於明亮的白光,在深棕色眼眸里投下淺淺陰影,「不然你也不至於將他當做目標對象。」
縱然早有準備,早川紗月此刻的心跳還是很微妙地亂了一下。
「我不太明白太宰先生的意思。」
「是嗎?那我們換一個你喜歡的話題好了。」
太宰治摸著下巴,假裝沉思,在電梯天然逼仄狹窄、給人形成心理壓力的空間里,驀地拋出一句,「對那位彭格列雲守,Mask小姐了解多少呢?」
女人瞳孔不自覺放大。
她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所謂「喜歡的話題」只是太宰治隨意銜接的一個詞,但因為後面跟著的是彭格列雲守一詞,才讓她這麼猝不及防。
她意識到自己沉默得太久。
只能亡羊補牢。
神色從微訝轉為思索,她彷彿在腦海里甄別哪部分情報可以透露,許久才與太宰治映在反光電梯門上的那隻平靜眼眸對上,欣然一笑,「應該正好足夠協助港.黑完成貿易談判。」
太宰治意味不明地接了句,「是嗎?」
……
意識到跟這個精明的太宰治合作多拖一天,自己罹患心腦血管疾病的風險就增加一分,早川紗月夜以繼日地加班,跟彭格列對接,終於雙方敲定貿易談判日時,她暗暗發誓,下次再也不貪財了。
深夜。
完成談判規劃的她坐在酒店裡,對著自己無意識選出來的十多套衣服發獃,沒想好明天的談判日穿什麼,餘光瞥見網上好像有跳出來的消息,卻沒什麼興趣打開。
找出這些漂亮衣服完全是無意識的行為,只是因為搭配的時候想到雲雀恭彌——
等回過神來。
面前這些符合大概率符合對方審美的、能夠讓他特別順眼的衣服就一套套被她無意識翻了出來。
早川紗月靜靜盯著這十多套或端莊、或傳統的衣服,但沒有一套適合明天的場合,因為明天的她不是要去和喜歡的人約會,需要討心上人的歡心。
她只是作為彭格列和港.黑貿易牽線的中間人,沒必要引起任何特別注意,想到這裡,她又把這些衣服一套套收了回去。
-
次日。
距離約定時間提前半小時,早川紗月抵達了這次的貿易談判地點,正是橫濱著名大街上的一家高級茶館。
門口只站著太宰治一個人。
她走近、透過半透明的玻璃門,見到森鷗外獨自坐在茶館廳堂里,身邊還帶著一個洋娃娃般的金髮小姑娘,此刻他正試圖用勺子舀起和果子餵給對方。
周圍沒見到任何其他黑手黨成員的蹤影,不知道是被安排在暗處還是怎麼,總之在明面上,這應當是極其符合雲雀喜好的場合。
沒有群聚的草食動物、還有傳統而嫻靜的茶室。
「早上好,太宰先生。」將黑色長捲髮打理成大波浪,早川紗月內里穿著一條黑色長裙,外面應季地配了一件淺綠色外套,薄圍巾主色是與錶帶同色的深棕。
太宰治因為熬夜打遊戲又提前來上班,此刻無精打采地瞥了她一眼,聲音稍稍拖長了點,「Mask小姐今天穿得倒是很低調啊。」
「今天的主角是港.黑和彭格列,我不能喧賓奪主嘛。」
「誒?」年輕的男生偏了下腦袋,「我還以為你是不想吸引什麼人的特別注意呢。」
早川紗月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見他稍揚了揚下巴,提醒她去看身後,「客人到了。」
與此同時。
一輛通體黑色的轎車在路邊緩緩停下。
女人若有所覺,轉過頭去,因為後面是東方,恰好迎著那輪金色朝陽,她的眼睛第一時間是被耀眼金光晃到的。
視線過度曝光的雪白里,其他的感官變得愈加靈敏。
她感覺到一陣很輕的風。
挾著一股淺淡的、讓她辨不清的味道停在面前。
猶如天際的雲,在這一刻飄到她的頭頂。
直到視力緩緩恢復——
早川紗月慢慢看清楚了身前的人,猶如畫質糟糕的電視在恢復正常,冷白如瓷的肌膚顏色,精緻削刻的下頜線,還有那雙灰藍色的鳳眼……
仿若遭受開屏暴擊,她將自己剛剛上挪的視線撤回,落到對方安全的下頜附近,盯著貼身平駁領黑西裝下的深紫色襯衫領口看。
在森鷗外推開茶館門的聲音里,早川紗月適時往旁邊撤開一步,將自己最後的視線也收回,聲線平穩而溫和:
「雲雀先生,早安。」
對著這位彭格列十代最強的守護者、也是風紀財團的掌舵人,她深知對方不喜寒暄與客套的性子,及時引見另一方:
「這位就是港.黑的首領,森鷗外先生。」
……
雲雀恭彌對他人的視線一向很敏感。
他對自己這幅皮囊的吸引力多少有點自知之明,畢竟從中學時期就被流氓搭訕過家裡是否有年紀和模樣相仿的姐妹。
他早就習慣別人投來的各種視線,或是欽慕、或是驚艷,在這裡面,雲雀恭彌最喜歡的就是那些草食動物在看見他揚起浮萍拐時,恐懼到瑟瑟發抖的目光。
但剛剛那一道尤為不同——
哪怕她沒有自我介紹,雲雀恭彌也知道她的身份。
除他與哲外,在場總共三隻動物,一個自稱首領,一個氣息陰暗,一看都是天生的黑手黨。
Mask只能是剩下的這個女人。
他很確定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但目光里沒有任何他熟知的情緒,打量、欣賞、挑釁或是任何其他鮮明的感情,一樣都沒有。
彷彿她只是簡單地看一看自己。
但這些念頭都只發生在他們擦肩而過的短短一剎那。
雲雀恭瀰漫不經意地收回視線,將剛才那類目光歸結於是情報人員對他信息的一種收集。
他從她身邊走過,在哲上前幫忙推門的動作里,看向面前這位港.黑的首領,見到對方露出禮貌笑容,仿若不經意地提到:
「Mask小姐說您不喜歡人太多的場合,所以特意選了這裡,這裡的茶類品種不少,不知道您喜歡哪一種?」
已經走入室內的雲雀恭彌聞言。
他又側過頭看了一眼。
可惜距離已經太遠,雅室里的遮光竹簾恰好放下半邊,讓他看不清那個間.諜的樣子。
很突兀地——
某個至今也讓他想不起長相、甚至聲音都模糊了的影子出現在他腦海里。
雲雀恭彌記性一向不錯,他從不會忘記任何一個膽敢算計他的對手,唯有那個人,不知用什麼手段模糊了他的記憶。
他忽然覺出幾分微妙的不爽。
對於森鷗外的詢問,他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是嗎?」
他說,「她這麼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