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圍車的打手也沒想到唐小虎會如此果斷下車,竟怔愣了一瞬。
就是這一瞬的空當給了他機會。
唐小虎摔上車門,順勢接了個迂迴閃身動作,貼近最近的打手。他從下方掐住那人手腕,背身一摔,打手慘叫一聲重重摔在地上,手中的砍刀也被唐小虎繳下。
他掃了一眼,刀是開了刃的,這是要他死。
打手摔倒時撞上了車門,在車裡的黃瑤聽見一聲巨響,然後便看到虎叔的眼神變了。
冰冷、危險、殺戮
——是那個她陌生的亡命之徒。
對危險天生的敏銳讓黃瑤意識到不對,無論是這巨大的陣勢,還是虎叔的反應,都讓她清楚這不是一場簡單的尋仇,這是一場有精心策劃的謀殺。
唐小虎提刀架住另一個打手砍下來的刀,身前有人朝他砍來,他飛起一腳將人踢翻。
但雙拳難敵四手,他背後留下空當,被人一腳踢在側腰。他憑藉多年出生入死的經驗,順著力量向前倒去,用一個翻滾卸掉大半力道。
然而,畢竟是結結實實挨了一腳,他的背傷未愈,戰力本就折損,翻身而起的動作稍有滯澀,便覺得手臂上傳來劇痛。鋒利的刀刃劃破皮膚,在左臂外側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
他反手一刀揮過去,一陣阻塞的手感過後,有人慘叫著倒下,但更多的人圍了上來。
下車的一瞬間,唐小虎就沒想過活。
因為他認出了一個人。這個人站在打手的後面,鴨舌帽的帽檐擋住大半張臉,看上去並不引人注目。
但他知道,這個人叫過山峰。
他就是蔣天的刀,不見血不收。
工地上的事是蔣天的人做的,目的當然是從強盛集團手中搶地盤。
放在幾年前,蔣天斷不敢這麼囂張。但近年裡,高啟強和陳書婷堅持洗白生意,而白就意味著掣肘,就意味著束手束腳,就意味著他們在明別人在暗。
起初,唐小虎覺得自己從沒這麼憋屈過,被人打了不能還手,被人黑了還要開誠布公在桌面上談判。
但後來,他每次看到黃瑤自由地在陽光下行走,他都覺得由衷地快樂,連受過的委屈都不算什麼了。
在艱難招架中,他看到了人群后的過山峰。
過山峰沒有動手,他的注意力甚至沒有放在唐小虎身上,在他眼裡唐小虎已經是個死人。
帽檐下,他陰暗視線的盡頭是被夾在中間的車,而那裡面坐著黃瑤。
意識到這一點,唐小虎如墜冰窖,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住。
他不顧一切朝著車裡大喊:「瑤瑤,快走!」
下一秒,背後又是一刀砍到身上,但唐小虎甚至感覺不到疼痛,他眼睜睜看著過山峰一步一步向車子走去。
他掙扎著站起來,不要命地往車子方向跑去。但打手將他團團圍住,他向前半步都不得。
這時,車子突然動了,在前後兩車的夾逼下,找到了一個微妙的角度,竟然有要逃離圍堵的趨勢。
唐小虎還未及欣喜,就聽有人喊:「那小娘皮要跑!」
「沒事,路頭兩輛車擋著呢,她跑不掉。」
唐小虎心下一沉,一個走神便當胸挨了一腳,口中當即泛起腥甜。
他啐掉口中鮮血,像是感覺不到疼,揮著刀,儘可能拖住身邊的打手。
身上落了多少傷他已經數不清,他只知道,不能讓他們追上瑤瑤。
他的心中只有一個想法,他多拖一秒,瑤瑤便多一分生機。
這一刻他已經從生死與病痛間超脫出來,無懼亦無怖。
在刀劍相向下,阿修羅道的鬼魅於死生間得悟大道,立地成佛。
他的道就是黃瑤。
黃瑤車技了得,竟生生借著一點夾縫將車開了出來。她沒有直接向前,而是掛了倒擋,踩足油門。
正常人的反應都是加速向前衝出去,而蔣天派來的打手目標就是唐小虎,有些低估了黃瑤,因此黃瑤這一下倒車竟然生生甩脫了人群。
「快!快追!」打手們慌忙喊著,有人跳上車去追,有人依舊圍住唐小虎,無論如何都要把他就地誅殺。
唐小虎卻笑了。
瑤瑤真聰明,他不合時宜升起一股自豪來。
黃瑤幾乎將油門踩到了底,開出十幾米,果不其然看見在路口封堵的一輛麵包車。
她早有預料,沒有一絲慌亂,腳下瞬間踩死了剎車。
換擋,打輪,油門給滿。
她迎著追來的人和車,直直地撞了上去。
SUV的體型在這時顯現出優勢,高出半米的車身當迎面襲來時,給了轎車中的人極大的壓迫感。
「我操!」「這娘們瘋了!」「快躲開!」
兩車車頭相撞的瞬間,黃瑤將油門踩的更深,她死死握住方向盤,直視著,眼睛一眨不眨。
就在鋼鐵之軀即將粉身碎骨時,對面的車猛然轉向,和黃瑤的車擦身而過,撞飛了後視鏡,發出一聲爆響。
黃瑤沒有任何減速,她的目標本就不是車
——而是人。
「峰哥小心!」不等人喊,過山峰一個魚躍撲向一邊,但其他人沒他那麼好的運氣,也沒有他那麼強悍的反應速度。
嘭——
轟然巨響過後,兩名打手尚未反應過來就已經在天上了,他們眼中最後的影像,是黃瑤那張蒼白的、木然的、面無表情的臉。
打手們不少都嚇傻了,眼看自己的同伴被車撞飛,砸在地上後人還有口氣,但因為內臟破裂,只能抽搐著吐血。
而開車做出這一切的,竟然是他們之前完全忽略的黃瑤。
「峰哥,怎麼辦?」
過山峰看了看周圍,他們耽擱了太長時間,鬧出的動靜也太大了。
雖然這條山路平日無人經過,路盡頭的監控也被他們破壞,但隱約間還是聽到了山下傳來的車聲。
「先撤。」過山峰當機立斷,帶著人跳上車離開,兩具屍體就被他們扔在原地,也不去管。
黃瑤推開車門下車,木然地看著三輛車先後遠去,消失在遠處的山道上。
她身體的一部分好像也被帶走了。
踩下油門的那一瞬間,黃瑤感覺精神上被打下一支封閉針,屏蔽了所有感情。
而藥效潮水般退去后,封閉針的副作用發作。
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殺人了,兩個人。
車頭撞上血肉之軀的時候,她被強烈的通感裹挾。她手中的不是方向盤,腳下也不是油門,而是人的骨、肉、血。
霎時,她的腳下變得柔軟起來。
在隆隆作響中地面開裂,露出血紅的肉泥,鮮紅的一團沸騰著,眼珠、牙齒、毛髮在其中翻滾。
緊接著,又有無數人手探了出來,這些人手被剝去了皮,神經和血肉暴露在外。它們一隻又一隻地攀上她的身體,從腳背,到腳踝,到小腿,當一隻手摸上她的膝窩時,她雙腿一軟,跪了下來。
「瑤瑤!」唐小虎撲了過來接住了她,讓她摔進自己的懷裡。
劇痛,卻又說不出哪裡痛。
她張大嘴,貪婪地呼吸著空氣,一口接著一口。
寒冷,徹骨的寒冷。
她不顧一切地貼近身邊唯一的熱源,她的手臂用力地圈在唐小虎的腰上。
唐小虎的幾處刀傷被黃瑤勒得生疼,但他並不在意。他在黃瑤背上一下下輕拍。
「沒事了,沒事了,都過去了。」他一遍遍念道,像在吟誦催眠的咒語。
但這遠遠不夠,對於別人施捨的安慰她並不知足。
她摩挲著,在那千瘡百孔的身體上胡亂擁抱。她閉著眼睛,拚命去找唐小虎的嘴唇。
她要得永遠都更多。
越是找不到她想要的,她越是著急,她急得想哭。
就在她真的要哭出來時,她的嘴唇被含住了。
唐小虎的唇齒間滿是血腥氣,但這氣味卻給了黃瑤極大的安全感。
彷彿高濃度的鎮靜劑,幻覺中血肉的鎖鏈褪去,黃瑤緊繃的身體鬆弛下來,嘴唇也變得柔軟。
這是一個無比正常的吻,嘴唇摩挲,唇齒交纏,氣息紊亂。
他們從彼此身上獲得溫暖和麻藥。
「該有人來了。」唐小虎放開了她,用沾滿血污的寬厚手掌在她的腦後揉了揉,像是在摸一隻小貓。
他打開後備箱,戴上膠皮手套,沉默地開始處理現場。
他的動作熟練又冷靜,用抹布將方向盤、檔位、駕駛座椅及駕駛位所有可能沾染指紋的邊邊角角都擦拭了一遍。
黃瑤看著他的動作,心裡有了種不詳的預感。
「你在做什麼?」她問。
唐小虎不說話,黃瑤就執著地不停問。
終於,唐小虎確認駕駛位上不會有黃瑤的指紋存在,才說道:「這輛車有被查到的可能。」
說著,他又摘下手套,在方向盤上不規則地印上自己的指紋。
「你先去山裡躲一躲,別讓人看到你。」唐小虎轉身又要開始擦拭車身上的血跡。
「虎叔。」黃瑤冰涼的指尖搭在了他的手臂上。
「我先給你處理一下傷口。」黃瑤的語氣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她熟練地在車裡翻出醫藥箱,取出止血藥和紗布來。
唐小虎先是躲了一下,但他傷得太重,全靠一口氣硬撐,竟然被黃瑤抓住了手臂,不由分手地拉上後排座椅。
她把他的袖子捲起,露出血肉模糊的一道傷口。
手臂上的傷最重,深色襯衫已然被血液浸至飽和,順著袖口向下滴血。
唐小虎以為黃瑤看到這麼重的傷會害怕,但她卻目不轉睛盯著那道傷,動作生澀地給他上藥,包紮。
他們長久地沉默著,沉默先是有些微妙,又默契地回歸平和。
待傷口處理大半,黃瑤開口說道:「你要去替我頂罪,說人是你撞死的。」
「別怕。他們不敢報警的,而且就算報警不一定能查到我們身上。」唐小虎下意識還把黃瑤當成那個需要安慰的小姑娘。
「那如果路人報警呢?如果查到了呢?」黃瑤緊追不捨。
唐小虎不說話了,沉默地接收到黃瑤的眼神。
她挑了一下眉,那是示意他轉過去,給背上傷口上藥的意思。
唐小虎猶豫了一瞬,轉了過去。
萬幸的是砍刀畢竟不如刺刀或匕首,即便開了刃也不夠鋒利,背上的傷口不深,沒有傷及骨頭。
黃瑤一邊平靜地給他上藥,一邊說道:「你要替我去坐牢,去幾年?三年五年,十年八年。」
「然後我呢?在愧疚中等著你?等你三年五年,十年八年?」
「你不應該回來。」唐小虎突兀地開口,但說完他就後悔了,因為他能感受到黃瑤生氣了。
雖然唐小虎看不見她的表情,但他能感受到她的氣場。她極其憤怒。
「不應該?」黃瑤發出了一聲冷漠的嗤笑,並不尖利,卻顯得更為刺耳。
「沒錯。我應該看著你去死,我應該看著我愛的人為了保護我死在我的面前,我應該餘生不得安寧,從此每天早上睜開眼睛都質問自己為什麼活著的人是我?」
「瑤瑤,我不是這個意思。」
唐小虎不顧包紮到一半回過頭來,他眼中的慌亂和悲傷是黃瑤未曾見過的。
但黃瑤狠心搖了搖頭:「你才是最自私的人。」
唐小虎還要辯解,黃瑤卻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
他們之間的距離陡然縮近,黃瑤用力到手背青筋暴起。
她咬著牙,滿臉狠厲:「你聽著,唐小虎,你的命已經給我了。就是閻王要收你,也得先過我這關。」
此刻她雙眼充血,眼白中布滿血絲,五官扭曲,面目猙獰。
而唐小虎卻□□如墮地獄道,烈火燒炙他的皮肉,鐵山壓迫他的肉骨,熱鑊燒煮他的靈魂。
他抓住黃瑤的手,壓制在她的頭頂,瘋了一樣吻了上去。
她逼他下地獄,那他不妨就做惡鬼。
他噬咬著她的血肉,吞噬這她的唾液,試圖從她的口中榨出每一滴香甜的氣息。
她是以身飼鷹的佛,是操控他七情六慾的神,是他贖罪的正途,是他往生的大道。
他越是用力,就越不滿足,他□□越是沉淪,靈魂越是清醒。他清醒地感受到,他在褻瀆他的神明。
忽然間,一切動作停下。
身下的人嘴唇水潤鮮紅,眼神迷離。
唐小虎抬手拭掉她嘴角的涎液,笑了起來:「瑤瑤,忘了告訴你,我不會去坐牢,因為我們是正當防衛。」
他很少露出這麼開心的笑容,或許是因為黃瑤說過他笑起來有點憨憨的,他就不怎麼在她面前笑。
黃瑤先是一愣,然後她的身體頓時軟了下去,抬起雙手捂住臉,肩膀微微顫抖著。
從她的雙手間傳來輕輕的笑聲。
*
京海刑偵支隊的餐廳中,安欣的手機響起,是個陌生的號碼。
「你好?」他接起來。
「是安叔叔嗎?」電腦那端是一道慌亂無措的女聲,還帶著一絲哭腔。
「我是姓安,請問你是哪位?」安欣沒聽出來黃瑤的聲音。
「安叔叔,我是黃瑤。」她的聲音哽咽了一下,「我好像把人撞死了,安叔叔,我不知道怎麼辦,我想自首。」
「你在哪裡?」「好的,我馬上過來?」「你就在原地不要動。」
說完,安欣扔下筷子:「陸寒?陸寒呢!別吃了跟我出外勤。」
等待安欣來的時間,唐小虎和黃瑤並排坐在後座。
唐小虎點起一支煙,卻遞到了黃瑤嘴邊:「只能一口。」
黃瑤沒接,就著他的手吸了一口,徐徐吐出煙霧。
十分鐘前,唐小虎說出正當防衛后,第一反應還是他來頂罪。因為警察的調查和判決都是有風險的,他不能接受任何一點黃瑤可能坐牢的風險。
但黃瑤卻用三個字把他的想法堵了回去。
「你信嗎?」她問。
「如果我說,我們兩個在一起時被人圍攻,而我跳下車險些被人打死,你在車上苟著伺機救我。你是警察你信嗎?」
唐小虎緊抿著唇不說話,但心裡已然有了答案。
黃瑤將頭枕在他沒受傷那邊的肩膀上,輕聲說道:「虎叔,你知道嗎?如果我今天往後退了一步,就是高家往後退了一步。」
灰色並不是一整片地帶,它只是黑白相交處一線危險的懸崖。兩邊都是漆黑的幽谷,只有往前走才是白色的平原。
她必須往前走,她必須在灰色中往前走,她必須踩著腳下的刀往前走,走到她力所能及的最後一步,走到離白最近的位置。
「而且,」她給了唐小虎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蔣天的人不會放過我,今晚我在警局反而可能是最安全的。」
又過了二十分鐘,安欣趕到現場,看見黑暗的山道上是一處慘烈的案發現場,suv打著雙閃,車身滿是血跡,前保險杠已經撞癟了進去。
而車前的陰影里,蹲著一個可憐巴巴的小人,是已經嚇傻的黃瑤。唐小虎陪在她身邊,看見安欣走過來,面色凝重地點頭。
「這是怎麼了?」安欣走過去問,「誰撞的人?」
黃瑤抬起頭,眼神絕望又無辜,小鹿一般可憐。
「安叔叔……」她剛叫了一聲就又抽噎起來。
「行了,先回警局說吧。」安欣把黃瑤扶起來,也沒戴手銬,只是把人送上了警車。
「我先帶人回去,你留下等交警隊來勘察現場。」他對陸寒說。
「還有,唐小虎是吧?」安欣明知故問道,「你作為目擊證人,近期不要離開京海,隨時等待傳訊。」
警車緩緩啟動,黃瑤透過窗子看向唐小虎,唐小虎輕輕眨了下眼,他會去完成她們的約定。
*
回到警局已經是深夜,黃瑤坐在審訊室,哆哆嗦嗦去捧紙杯里的水。
她波浪卷早已經散了,頭髮凌亂地貼在臉上。妝容也花了,眼線和睫毛膏暈成一片。這樣一副打扮,配上她巴掌大的鵝蛋臉,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女警看不過去,給她遞了一張濕巾:「先擦擦臉。」
「謝謝你。」黃瑤用一種受寵若驚的眼神看著她,像是女兒依賴媽媽一樣,看得她又拿著冰涼的紙杯出去,換了一杯溫水進來。
做完這一切,女警坐到了她對面,身邊就是安欣。
審訊開始。
「姓名。」
「黃瑤。」
「性別。」
「女。」
「年齡」
「十……十九。」
「講一下事情經過,盡量詳細一點。」
黃瑤哆哆嗦嗦地把發生的事情敘述了一遍,她顯然還沒完全從驚嚇中走出來,時不時顫抖一下,讓人的心裡也跟著一顫。
「所以你就把人撞死了?」
「我沒想撞死人!」被迫回憶了一遍慘烈的事故,她的眼中蓄滿了淚水,「當時虎叔快要被他們打死了,他們還拿著刀,砍在虎叔身上就飆出來那麼多血。我只是!我只是想……或許我能把他們撞倒,讓他們沒法再繼續打人就行……」
「安叔叔,你相信我嗎?」黃瑤抓著她的救命稻草,朝著安欣的方向伸出雙手,「安叔叔你相信我對嗎?我真的不想殺人,我真的沒有想殺他們。」
「這不是我信不信的問題,我們警察是要看證據的,」安欣說,「但我有個問題想問。「
「我很想知道,當時你在明明可以開車逃走的情況下,為什麼要為了救唐小虎而返回來撞人?據我所知,他只是你父親高啟強的一個手下,對吧?」
黃瑤低著頭,長久地沉默著。
安欣說道:「黃瑤,我的主觀情感是願意相信你說的話的。但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會願意為了救你父親的一個手下而撞人?」
「因為我愛他。」黃瑤低著頭,開口的同時,眼淚滴落下來。
「我愛他。」她重複道,「他是我的愛人。」
安欣和女警的臉上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你的意思是你對唐小虎有感情,對嗎?」女警問。
黃瑤安靜地點頭,眼淚卻止不住地砸在桌板上。
「你先別哭,有話好好說。」安欣做著徒勞的安慰。
女警取來一包紙巾默默放到她面前,又問道:「你可以說一說你們感情的……起源?或者說你為什麼會愛上他嗎?」
黃瑤抽噎了半天,小聲說道:「可是說得出理由的愛情,就不叫愛情了。」
*
高家別墅,家裡成員都在,連高曉晨都被盛怒下的高啟強叫了回來。
他一進門,就見高啟強一個耳光扇在唐小虎的臉上。他這一巴掌力量極大,扇得唐小虎一個踉蹌。
他沉默地接受了,又沉默地跪了下來。
「小虎……」唐小龍上前半步,又退了回去。
高啟強猶未消氣,一腳重重踢在唐小虎的身上。
唐小虎用手撐了一下,待疼痛緩過,再次跪直了身體。
見他還要打,陳書婷上來攔住了他。
「老公,瑤瑤還在警局,我們先一起把問題解決了,然後你想怎麼收拾他就怎麼收拾,好嗎?」
高啟強的怒意遠未平息,他胸膛劇烈起伏著,指著唐小虎。
「唐小虎,你心裡清楚我為什麼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