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未老先衰
「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間；終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閑；既然不是仙，難免有雜念……」
就在張曉然睡得正香的時候，床邊的手機鈴聲大作，直接把張曉然給吵醒了……
張曉然看了一眼電話上顯示的名字，眼中露出厭煩神情，他沒接，電話卻一直在響，打電話的人似乎有什麼急事。
幾遍鈴聲下來，張曉然無奈地從被窩裡伸出手拿起手機劃到接聽鍵。
這位車間主任不把自己吵醒是誓不罷休了！
「王主任，什麼事情！」
昨天累了一天，加上晚上有沒有睡覺，這才剛剛睡下沒多久，張曉然犯困的厲害，現在被吵醒，自然心情特別不好。
「張曉然，都幾點鐘了，怎麼還沒來上班啊，今天五千隻T形滾輪配件必須趕出來，白天做不完，晚上通宵加班也要趕出來，你也知道這個訂單比較急，都八點十分了，都還么遲了還不來上班，別人六點多鐘就起來幹活了！」
聽到這個電話，張曉然心中沒來由的一陣怒火。
通宵加班，通宵加班，就特么的知道加班！
自己四十齣頭的中年男子，硬是被逼出六十歲老人的身體水平。
不過車間王主任說的也是大實話，公司雖然規矩早上八點鐘上班，下午五點鐘下班，一個工作八小時。
可對於他們這些計價的員工來說，這麼低的工價，八個小時，一天都掙不到一百塊錢。
所以很多人天剛亮就去上班，晚上十點鐘下班，張曉然就是其中一員，一天最少上班十二個小時。
當然他絕對不是最拚命的，工廠里還有很多比張曉然更拼的人，早上四五點鐘就去上班，晚上十一二點在下班，簡直是拿命去掙這份錢。
有兒有女的，如果不這麼拚命，哪裡有錢供孩子讀書、買房、娶媳婦啊……
在這一點上，張曉然一直覺得自己有優勢！！！
光棍一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我請了一天了假，今天不去上班了！」
「誠信養老系統」給自己三天時間辦理離職，張曉然決定早上先休息半天，下午去辦離職。
昨天輾轉反側了一夜，張曉然艱難地做出了離職的決定。
這「誠信養老系統」都評估了，自己這身體已經衰老嚴重，如不停止上班，兩年內將觸犯猝死幾率達到百分之九十以上……
別錢掙了，沒命花啊……
尤其是像自己這樣的人，一旦突然猝死，來不及給家人交代錢物的情況下，掙的錢百分之百最後便宜了銀行里的某些蛀蟲……
「這個訂單非常急，沒你不行，你也知道，這個月公司的KPI能不能達成，就看這個訂單了，今年企業效益不好，整體市場環境差，我們公司最近也在裁人降成本，我們車間也要辭退一部分員工，上面正在討論……」
電話那頭的王主任還在喋喋不休。
「啪！」
張曉然把電話一掛，手機直接關機，再往床邊一扔，繼續睡覺。
老子都要辭職了，不……是辦理退休手續了，還怕你這個威脅……
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用上「退休」這兩個高大上的詞語。
聽著電話里的忙音，電話那邊的王主任愣了。
「這小子居然敢掛我電話？！」
再打過去，對方居然不接了。
「行，你小子行，給我等著，看明天我怎麼收拾你！」
他已經決定了，明天就把處罰單開了，直接罰他500塊錢，張曉然這小子不認也得認。
一直睡著早上十一點鐘，張曉然才起床。
再次醒來，張曉然第一時間就去看屬性面板。
他怕一覺醒來「誠信養老系統」離自己而去。
不過還好，張曉然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
姓名：張曉然
年齡：42歲
力量：6
敏捷：5
智力：5
體質：4
（參考提示：一個標準成年男性的屬性平均值為10點。）
昨夜一直處於興奮狀態，也沒有太關注自己的屬性值，經過一夜的平復，現在基本上已經過了興奮激動階段了。
現在再看自己的個人屬性，真是太掉渣了。
標準成年男性的屬性平均值是10，除了力量外，其它的都在標準成年男人一半或者一半以下，這亞健康也太嚴重了吧？！
力量、敏捷、體質比標準成年男性差，這都是這些年日夜加班，身體透支造成的，可智力怎麼也都只有標準成年男人一半啊？
這讓張曉然覺得有些不公平！
就因為自己內向、孤僻、記憶力差，不善於跟人溝通嗎？
也就一閃而過的念頭，張曉然也就是在心裡稍微給自己打抱下不平而已。
反正「誠信養老系統」能選擇自己，自己就是天命之子，不要說系統給自己評定了5點的智力，就是0智力，張曉然也樂呵呵地接受。
自己可不傻啊！
「吃完中午飯，就去辦離職。」
沒日沒夜的加班，拿著並不算豐厚的薪水，透支著自己的身體，如果沒有這個「誠信養老系統」，張曉然也只能認命地繼續上班，最後辛苦掙下的錢不是送給醫院，就是便宜了銀行。
可現在有了「誠信養老系統」，張曉然腰桿也硬起來了，有勇氣去辭職退休去了。
四十二歲就可以退休，還有養老金領！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張曉然感覺再幸福不過了。
像他這樣連交「五險一金」資格都沒有的社會底層人物，根本就沒有退休的說法，只要人還能幹活，就得一直干。
就是為了存錢，等到自己干不動了，還能有錢供自己吃穿，自己給自己養老。
……
下午一點鐘，張曉然就往公司行政辦公樓走去。
雖然在這個公司已經上班十幾年了，可張曉然來這公司辦公樓的次數不超過五十次。
今天可能是最後一次了。
公司的人事部在辦公樓的二樓，一樓到二樓的樓梯口位置的牆上嵌著一面大鏡子，只要路過都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儀容。
張曉然也記不清自己有多久沒有照鏡子了。
一個月？
還是兩個月？
上次照鏡子的時候，還是去公司不遠處村裡的理髮店理髮的，只要十塊錢就可以理一次髮。
這也是張曉然在附近能找到的最便宜的理髮店了。
辦離職手續也不急於這點照鏡子的時間，已經好久沒有在鏡子面前好好打量自己的張曉然停住了腳步，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一米七左右的身高明顯可見的駝背，瘦巴巴的身架，好像一陣風過來就可以被吹到似的。
亂糟糟的烏黑頭髮上，已經有不少白頭髮夾在其中，半遮半掩，若隱若現，微微下陷的眼窩裡，一雙深褐色的眼眸，臉色暗淡無光，臉上布滿皺紋，那皺紋使他的臉象樹皮一樣粗糙，一副飽經滄桑的樣子。
渾身上下沒有一點蓬勃之氣，反倒是透著幾分暮秋之意。
四十齣頭的年齡，六十多歲的樣貌。
人未老，已先衰啊！！！
看到鏡子里的自己，張曉然嘆了口氣。
也不怨同事家的小孩子見到自己，都喊自己爺爺了。
到辦公室向人事部文員要了一份離職申請單，跟鬼畫符似的填寫離職信息，填到離職原因一欄時，張曉然停頓了下，寫下「退休養老」四個字。
張曉然也想字寫得好看些，只是手笨字就是寫不好，甚至比很多小學一年級的學生都不如。
工作這麼累的情況下，張曉然依然還在這個工廠一干就是十幾年，原因就是張曉然覺得自己真的沒有一樣能拿得出手的本事，生怕離開了這個公司，就會失業。
離職手續少不得車間主任簽字，當王主任看著手上的離職申請單，臉色有些難看，不過看到離職理由上寫的內容，不由地鬆了口氣。
別看他早上敢那樣威脅張曉然，那是他覺得自己拿捏的住張曉然這光棍老小子，可現在他突然離職，真的把王主任給嚇了一大跳。
畢竟張曉然這傢伙，在公司里幹了十幾年，是公司里出了名的老實人，也是出了名的傻貨。
車間里那些別人不願意干，掙不到多少錢的活，只要硬塞給他，他都會乖乖地干。
在公司領導眼裡，這位可是寶貝疙瘩，誰都可以開除，他可絕對不能開除。
這要是他在離職理由上寫是因為遭受自己不公平待遇或者被自己威脅而辭職的話，老闆絕對把自己給開除了，把張曉然這小子留下。
畢竟這麼聽話，又勤勞的傢伙，整個公司就獨一份啊！
還好，這小子的離職理由是「退休養老」。
一個都沒有交過養老金，竟然退休養老，想想就滑稽。
不管滑稽不滑稽，反正不要寫是自己的原因就可以。
看在張曉然這小子還算上道份上，王主任直接在離職單上批了同意離職，簽上自己的名字。
張曉然這小子是不能留了，不然自己都不敢再壓榨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