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長安本無道，只是意難平

這花綠俗塵，豈是你一個小小行李箱能裝下的？

還有那副腳板，本經不起叢生於阡陌霓虹的輾轉折騰，卻又這樣越走越遠。

「這輩子，不會再遇見了吧……」

郁驤閉著眼睛想的時候，鐵軌旁正好吹過一絲上個嚴冬剩下的風，心就驀地疼了一下。

背上的吉他變得更加沉重，只好卸下肩。郁驤額前的髮絲凌凌亂亂，配上第一句沙啞的副歌:「魂牽夢繞的長安舊街，會不會沒有車流……」

淚就貯滿了眼眶。

卻不捨得眨眼讓它落下，珍貴如往昔燦爛的情愛，合眸即逝。

郁驤繼續撥動琴弦，腦海里全都是韓鯨的背影，看不清表情，但是郁驤知道，韓鯨會用一副永遠目空一切的篤定模樣，融入人海，無跡可尋。:魰斈叄4

本來以為倆人能有一次體面的分手，儀式感十足，握手，寒暄，把彼此深愛的往事抹在唇角，釋然，遺憾。

郁驤也知道，他倆的感情，俗套得像網文，狗血，誅心。一起牽手走過的路路橋橋，完整成了一生的劫，遺憾，美滿。

如今看來，竟是那麼不易。

幾年來，郁驤遵循既定的劇本，演繹著一個好男人，他喜歡去接韓鯨的時候，韓鯨歪頭在路邊伸手攔自己的車，她的格子裙在車燈映照里，出奇得溫暖。

從長安到未央，走走停停一個多小時，郁驤關閉車窗盡情地唱，韓鯨一邊和一邊笑，世界僅二人。

有時候韓鯨會埋怨郁驤做了太多的菜，把自己喂胖成沒有回頭率的女人，郁驤寬她的心:你的什麼樣子，都是我最愛的樣子……

愛神聽了都肉麻，郁驤卻專挑這些話說給韓鯨，韓鯨很知足，人生何其短，就貪戀郁驤足矣。

可是，太完美的東西，一旦曝露，就容易生出罅隙，倆人都聰明，都忍著不說，誰說，誰就是最不可恕的罪魁禍首。

劇本已經結束，郁驤知道他和韓鯨的故事不會再有續集，韓鯨離開的時候，在一首歌下附了一段話:先生，我想寫信給你，可這山水長，我又難免慌張，於是，託了昨夜的月兒替我講，這些年，我去了很多地方，淋過江南的雨，見過蘇州的楊，飲下了著名的桃花釀，也落得大雪一場……

郁驤就懂了，深夜裡哼起，別有味道:

穿過曠野的風，你慢些走……我用沉默告訴你，我醉了酒……

他唱再多遍，韓鯨也聽不到了，因為她會抵達西北那片雨雲下，夢裡少年的長安。

春月綽約，韓鯨，你慢些走……

郁驤默默地，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