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你就是變數
    第十一章你就是變數
    下午兩點半,秦州市一監探視大廳。
    李重樓隔著玻璃,盯著玻璃對面跟在獄警身後出現的中年人。
    眼角控制不住輕抖,心情激蕩。
    三十多年了!
    再見師父,已然隔世。
    林震東的臉上,滿染風霜。
    毫不起眼的感覺,甚至身形有些萎縮。
    只有那如鷹隼般的眼神,即便刻意隱藏,依然能看清其中的鋒芒。
    頗一對視,就像被扒光了衣服,一覽無疑。
    換做別人在這眼神下甚至撐不過五秒。
    「林震東,你只有十分鐘,給我規矩點!」獄警將之帶到座前,厲聲喝斥道。
    這聲音很耳熟。
    李重樓聞聲抬頭,瞟向那名獄警,眼中寒芒微閃。
    張道成!
    真是冤家路窄,這個人他印像很深,在獄中人送外號「張大炮」。
    大肆收受好處,開小灶,更是處處針對林震東。
    動輒施暴打罵關禁閉,連帶著他都不知道被整過多少次。
    那時除了忍耐,沒有任何辦法。
    「你來早了。」
    林震東拿起電話,打斷了李重樓的回憶。
    意味深長的一句話,讓他心頭狂震。
    他知道師父不是凡人,博古通今,胸藏千壑。
    話不多,但每一句都讓他受益終生。
    可是此生他們從未見過,什麼叫來早了?
    「林師父,我叫李重樓,替穎姐來看看你。」
    李重樓收回目光,剋制住情緒,認真說道:「趙業成利用東林欺主瞞客中飽私囊,讓穎姐開了。」
    「明天我去東林頂替他的職位。」
    此生兩人畢竟從未見過,想找個切入點只能拽上東林跟林穎。
    至於前世的緣份,已經做不得數。
    誰又能有雙通天慧眼,看透他的前世今生?
    「趙業成,狗改不了吃屎。」林震東輕輕點著頭,眼神變的縹緲,不知在想什麼。
    半響,才緩緩說道:「李重樓,好名字!」
    「我這一生沒有收徒,林穎雖是我女兒,但畢竟是女人。」
    「後繼無人,實為林家罪人。」
    「你可願拜我為師?」
    這……
    李重樓不禁一愣。
    這些話,實在超出他意料之外。
    前世他們本就是師徒,重新拜師李重樓求之不得,但這才幾句話啊。
    在完全不了解他為人的情況下,只知道個名字,師父竟一改往日風格,主動提起收他為徒。
    記憶中的林震東,沉靜如淵,不動如山。
    前世是他主動提起拜師學藝,通過重重考驗最後才拜入門下。
    今生竟這麼簡單?
    既便以李重樓的智慧和閱歷,都很難想通林震東的意圖。
    「你不願意?」林震眼中精芒閃爍問道。
    李重樓不再遲疑,起身一躬到底:「師父在上,受重樓一拜。」
    按理,拜師要九叩三拜,敬茶送貼。
    但這畢竟是監獄。
    剛拜完第一次,便聽到張道成刺耳的嘲諷聲響起:「裝什麼裝,一個盜墓的垃圾,也配收徒弟?」
    「小子,我看你八成是這個盜墓賊的同犯。」
    「別讓我逮著你,不然讓你牢底坐穿!」
    他收了人好處,在牢里「特別關照」林震東。
    凡是在獄中跟林震東關係好的人,都是他要整治的對象。
    李重樓托關係探視林震東,還當著他面拜師。
    簡直不把他放在眼裡。
    「法無禁止即可為,拜師犯法嗎?」李重樓瞟向張道成,眼裡寒芒一閃,針鋒相對。
    前世,人在屋檐下他不得不低頭。
    但此一時彼一時。
    師禮已成。
    張道成當著他面辱罵師父,找死!
    林震東眼皮微動,面無表情,不知在想什麼。
    張道成臉上橫肉顫抖,眼中陰芒閃爍叫囂道:「小子,跟我談法律,你算什麼東西。」
    「在這,老子就是法律。」
    「是龍你得盤著,是虎你得卧著。」
    一向在牢里作威作福慣了,那些犯人見到他都畢恭畢敬。
    只有林震東從不看他臉色,任他如何「教育」毫無作用,甚至連計功減刑都不屑一顧。
    簡直就是他的肉中刺。
    現在連他徒弟都然公然敢跟他頂嘴。
    要是不給點顏色看看,以後還怎麼收拾林震東。
    陰著臉厲喝道:「林震東,你違反監獄規定,探視結束。」
    「立刻給我進禁閉室,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出來。」
    說完,拿起對講機叫道:「來兩個人,我懷疑探監這小子是林震東同夥,先抓起來再交給公安處理!」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只要把李重樓控制住,怎麼拿捏還不是他說了算。
    「張道成,談法律你配嗎?」
    李重樓眼中寒芒炸裂,聲如寒冰:「濫用職權,收受賄賂,暴力執法,任何一樣都足以讓扒了你這身虎皮。」
    「三月十七號,長亭路富僑足浴,那雙鞋還合腳么?」
    聞言,張道成的表情瞬間凝固,瞳孔急劇收縮,滿臉驚駭之色喝斥道:「你胡說什麼?我根本聽不懂。」
    三月十七號,他在富僑的包廂收了個鞋盒。
    盒裡有二十萬現金。
    這錢就是讓他整林震東的報酬。
    這件事情神不知鬼不覺,怎麼會從一個探視的人嘴裡說出來。
    「那就說點你聽得懂的,想知道你老婆看到你三個情婦照片時的表情嗎?」李重樓故意刺激道:「這件事情知道的人還不少。」
    這些事,是前世張道成被人告發查出來的罪證,因為長期受壓迫,所以他記得特別清楚。
    這時候挑明,不是為了給自己出氣。
    而是想讓師父以後在獄中,過的輕鬆一點。
    不至於再受折磨。
    話音剛落,兩名獄警拿著電棍衝進探視室,指著李重樓問道:「老張,是不是他?」
    張道成臉色青白交加,眼裡儘是忌憚之色,咬牙說道:「是我搞錯了,沒事了。」
    聞言,兩人一臉疑惑又退了出去。
    人剛走,張道成便低聲叫囂道:「小子,你敢威脅我!」
    「威脅你又如何?」
    李重樓反客為主,眼神酷厲:「從現在開始,我師父要是再掉半根汗毛,我會親手送你進去!」
    「讓你知道什麼叫餘生絕望!」
    「張警官,現在我可以接著探視了吧?」
    語氣轉換之大,聽的張道成頭皮發麻,心底打顫。
    從管人的,變成被管的。
    對他來說就像從天堂掉進了地獄。
    那幫被他壓的像孫子的犯人,絕不會放過他。
    「你……算你狠。」張道成心裡怨毒滔天,卻不敢再對李重樓有任何舉動。
    恨恨退到一邊,眼中充滿著怨毒。
    他不知道李重樓怎麼抓住他的把柄,但必須儘快想辦法,找人擺平這個定時炸彈。
    否則,他隨時都有東窗事發的危險。
    直到這時,林震東這才露出罕見的微笑:「我沒看錯人。」
    「重樓,你的命運已經變了,免了牢獄之災,但前途卻更多坎坷。」
    「你要知道人這一生多半是定數。」
    「但有定數,便有變數,你就是這個變數。」
    「不用多說,不用多問,去找林穎讓她把我留下的盒子拿給你。」
    每一個字,都像重鼓狠狠在李重樓心頭敲響。
    給他的震撼,不亞於前世在獄中得知母親病亡。
    縱使他再按捺情緒,也忍不住露出震驚之色,脫口而出:「師父你……」
    不等他說完,林震東已然掛斷電話,起身離開。
    張道成連忙跟在後面。
    李重樓呆若木雞,握著電話目視林震東那高深莫測的背影。
    心裡驚滔駭浪。
    師父說他沒了牢獄之災,難道是看出什麼了?
    按照前世的命運軌跡,他昨天就應該被抓進看守所,七天後審判完關進一監。
    重生此生,改變原本的軌跡。
    命運自然不同。
    那一句來早了,和後面充滿玄機的話。
    似乎應證了這點。
    還有為什麼上來就主動收自己為徒。
    究竟師父看出些什麼?
    想到這些,李重樓頭皮發麻,汗毛倒豎。
    他當然清楚師父本事通天。
    普通人近不了身的超絕身手,博古通今的學識,都讓他敬佩至極。
    只學一樣,便足讓他成為舉世矚目的鑒寶大師。
    這樣的人前世為何會因為被挑釁故意殺人,死在獄中?
    細細想來,整件事里都透著古怪。
    還有讓他找師姐要的盒子,又是什麼東西?
    以前竟然沒聽過。
    李重樓一時參悟不透,決定明天去店裡,好好跟林穎聊聊。
    他發現自己對師父的了解,僅僅只是皮毛。
    離開監獄,暫時把這件事拋在腦後,回到醫院病房。
    剛跟母親說了明天去東林上班的事,手機就響了起來。
    是大學同學吳浩。
    自他入贅江家起,便跟以往那些同學斷了來往,一來是母親身體一直不好,二來倒插門這個身份很尷尬,所以便刻意疏遠。
    只有吳浩這個曾經跟他關係不錯的鐵哥們,還偶爾聯繫。
    「樓子,今天晚上六點在德勝大酒店有個同學會,我可通知你了,準時到場別遲了。」電話接通,對面響起一個玩世不恭的聲音。
    「不去。」李重樓想了想拒絕道:「我有事。」
    別說母親現在重病住院需要照顧,就算沒事他也懶得去看那幫人炫富。
    「別呀,今天你還真得來,咱們班花田玲麗還記得吧?」
    吳浩嘿嘿笑道:「這次的同學會,聽說是為她辦的。」
    「人家現在可是大網紅主播,點名請你。」
    「不能這點面子都不給吧。」
    「我跟田玲麗沒有任何交集,她請我幹嘛。你玩的開心點,過兩天我單獨找你。」李重樓面色生疑,說完不等吳浩回答便掛斷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