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殷長衍塗完葯,單手撐著膝蓋起身。
好好聞啊,王唯一又嗅了兩口,「兩個疤痕很快就能好。」
殷長衍移開瓷盒,畢竟是葯,「對葯也未免太有信心了。」
小氣。「不是,是對你有信心。你做的東西怎麼會差勁。」
殷長衍頓了一下,狐疑地打量瓷盒。上頭也沒寫「殷長衍」三個字,她怎麼知道是他做的葯。
「瓷盒我買來裝豬油的。前段時間剛見底,洗乾淨放院子里曬,轉個身的功夫就找不到。」
殷長衍身形一僵。五指舒展開又合上,總覺得指間黏膩油乎乎。
洗個手。
無論怎麼洗都覺得不對。
干帕子擦完手,包著瓷盒從窗口丟出去。
「怎麼扔了?」王唯一看了一下,這個距離得丟到江里了。
「用完了。」
啊?有嗎?她怎麼記得還有很多。而且瓷盒也不是不能繼續用。
葯微干,王唯一放下褲腿,「殷長衍,我饞蔥油拌面。」
這段時間一直是這樣,胃口說來就來、說變就變。
「我去做。」殷長衍邊洗手邊說。院子西南角冒了幾顆小野蔥,能用。
「都說家裡沒豬油了。蔥油拌面必須得是豬油炸出來的焦小蔥段才香。」
殷長衍愣了一下,一臉的避之不及,卻非得去買,「我這就上街。」
王唯一心情愉悅,不難為他了,「晚上蒸雞蛋羹吧,要嫩一點兒。」
「不是要吃蔥油拌面?」
「太晚了,改天吧。」
「好,我去蒸。」
王唯一吃飽喝足靠在榻上看話本子,耳邊偶爾響起鍋鏟碰撞聲,殷長衍在廚房洗鍋打掃。
燭火靜靜地燒著,偶爾跳兩下,發出「嗶啵」聲響。
話本子翻到頭了,王唯一心滿意足,坐起來,揉了揉酸澀的眼睛。
今天殷長衍的鍋洗得格外久。
門「吱呀」一聲推開。
殷長衍小心翼翼地端了一碗熱麵條,拿出筷子,「唯一,吃面。」
筋道的麵條上放了一撮油煎小蔥,香氣兒撲鼻。
「蔥油拌面!」王唯一舌上分泌口水,踩上鞋子坐在桌邊。
殷長衍指腹在衣擺上搓了搓,不知道是燙的還是有點兒局促,「肉鋪老闆說豬油都是各家熬的,不往出賣。過幾天肉鋪殺豬,我去買點兒豬肉。你先湊合著吃。」
麵條入口爽滑彈牙,小蔥焦香撲鼻,即使沒有豬油這滋味也很絕。
王唯一大快朵頤,恨不得把舌頭吞下去。
「慢點兒吃,小心燙。」
她光點頭,口下動作半點兒不減。殷長衍不愛說話,此刻主動開話頭,「你剛在看書?講什麼?」
「你自己看。」
「我不認字。」
忘了這茬兒。王唯一依依不捨咬斷麵條,「一個窮寡婦帶著女兒過活,遇上旱災,去觀音廟拜觀音。觀音感動落淚,不僅收了女兒做座前玉女,還給了她一座大房子頤養天年。」
殷長衍:「......」
「哈哈哈哈怎麼這副表情,你不信觀音?」
他小時候很長一段時間在破敗的觀音廟內躲風雪,觀音廟有一個破洞。如果觀音有用,就不會被他搬去堵洞。
後來唯一有孕,他試著去信觀音。可結果是什麼?觀音差點害死唯一和未出世的孩子。
殷長衍搖了搖頭。
第二天。
殷長衍坐在葯壺前拿著小鏟子鏟藥渣。
許念就比較閑,拉來幾個凳子並在一起,身子一歪癱在上頭吃蘋果,手裡盤石子,活像土財主家那七老八十的老太爺。
「不好好鏟藥渣,瞧我做什麼?」許念說。
說出來可能有點兒得罪人,「我好像提前看到你成為老頭之後的模樣。」
「噫,借你吉言。」
「?」
許念被他的模樣取悅到,哈哈大笑,「以後你就會知道,醫修都早死。」
「盤石子很有意思嗎?」登記姓名時那個師兄也在弄,要不他給唯一整一套?
「你說這個?這不是石子,是老半芯蓮子。」許念突然想起什麼,身子坐直,「殷長衍,你入門測試時間定了,明日午時三刻在水上迴廊。不要遲到。」
殷長衍點點頭。
「你沒事兒就去買一個老半芯蓮子,越老越好,在弄一些松針。只要能把它扎進半芯蓮子里,入門測試很輕鬆就過了。然後再練一練控制靈力之類的。」
「許師兄,你給我考前開小灶。」
「你看不出來我在給你透題?」許念慢條斯理道,「我沒跟你說過我是主考官么。」
「從未。」殷長衍搖了搖頭。
「哦,現在給你說了。」許念舒舒坦坦躺回去,「你把嘴巴閉緊了。要不是忘了通知你,我哪兒會做這麼昧良心的事兒。」
殷長衍:「......」
明炎宗醫堂就有賣半芯蓮子的。
殷長衍去買。
弟子頓了一下,「是你呀。」
早就聽說棄劍從醫的新醫堂弟子殷長衍相貌不俗,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但這並不影響他自大無禮、招人厭煩。
「這都要測試了,你才過來買,怎麼跟人家勤學苦練的比。測試九成九過不了。這玩意兒又貴,我勸你別花這個錢。」
「要最老的。」
弟子愣了一下,上下打量殷長衍,「半芯蓮子越老越硬。即使是十年醫堂弟子,最多也不過是用松針將新半芯蓮子戳出一個坑,你好大的口氣。」
殷長衍在袖子上哈了一口氣,「不知道大不大,但還算清香。我中午吃了甜桂花米糕。」
弟子:「......」
弟子氣笑了,取下置物架頂端的錦盒,裡面躺著一個皮皺成核桃的半芯蓮子,「比明炎宗年紀還要大的半芯蓮子。明日測試,你但凡能在上頭戳出一條縫兒,以後你的開銷我包了。」
看起來是比家裡的半芯蓮子要硬一些,殷長衍拿起來放在手心撥弄兩下,「我試一試。」
回家時繞道去了一趟錦繡樓,提了一包棗泥酥,去松柏林薅了一把松針。
「唯一,今天吃松仁玉米。飯做的會晚一些,你先吃點兒棗泥酥墊一墊。」
「哇,棗泥酥。我想好久了。」王唯一拆開紙包,捏了一個送進口中,香甜細膩的紅棗餡兒齒頰留香。
轉頭看見殷長衍拿著松針仔細地對著半芯蓮子戳。
「殷長衍,怎麼突然做松仁玉米。」
「松柏林松子熟了,李師兄想著你也許會喜歡,讓帶回來一罈子。」
「你做什麼呢?」
「練習。」殷長衍放下戳壞的松針,換一個新的,「明日醫堂入門測試,要考這個。」
醫堂入門測試可是大事兒,不打擾他,他專心弄。
王唯一吞完棗泥酥,嘴角就閑下來了。一閑就想說話,「半芯蓮子放久了,蓮芯會縮水變小,內部空出一塊。半芯蓮子之名由此而來。」
「你好厲害,什麼都懂。」
「碰巧在話本子上看到過,算不上厲害。」
內部空了一塊啊。
殷長衍把玩半芯蓮子,摸索了一會兒,找到空心位置。將靈力注入松針——得益於許念的教導,他控靈能力相較以往有了質的飛躍。
一戳,老半芯蓮子裂成兩半。
她是他的福星。
殷長衍找了一張帕子將老半芯蓮子包起來,起身清理桌面上的一堆斷松針,「唯一,來廚房陪我做飯。」
不弄了?
「好呀好呀。」王唯一饞松仁玉米,扶著肚子站起來,邊走邊說,「你明天測試能不能把我帶上?我在家裡有點兒悶。」
「好。」
醫堂測試。
這一次的測試項目比較傳統,故而很多醫堂弟子都報名參加,看一看這些年有沒有什麼進步長進。
殷長衍給王唯一找了一個位置,頭頂有樹蔭,隨身帶一個小凳子,累的時候可以隨時坐下來歇。水壺裡裝滿了枸杞紅棗蜂蜜水,能解渴,還能防中暑。
水上迴廊貼在各角處的的大嘴巴符咒一遍又一遍的播放著人名。
「請第一百三十二號考生殷長衍過來參加考試。」
「請第一百三十個二號考生殷長過來參加考試。」
殷長衍三個字一出,醫堂弟子一片嘩然,這種目中無人、蠻橫無理的人要繼續留下來嗎?
「唯一,你站在這裡不要動,我會來接你。」
「嗯,好。」王唯一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