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 72 章
殷長衍從沒睡過像今天這麼踏實的覺。醒來的時候,天色漸晚。
大門朝兩邊敞開,柔和的夕陽大片撲了進來,鋪在木頭地板上。
大門正對著桌子。王唯一坐在桌邊,一手搭在挺起來的肚子上,另一手捏著一塊豌豆糕小口小口地啃。豌豆糕里嵌了核桃,嘗到好吃的地方時,微閉起眼睛,享受清香味兒填滿口腔。
繼續啃豌豆糕。
夕陽在她身後,給輪廓鍍了一層桔色的邊。
「你醒了?!」王唯一注意到他,眼睛一亮。
殷長衍坐起來,薄被緩緩滑落,鬆散的寢衣下是精瘦、結實的胸膛。
捨不得打擾這溫馨的場景,等她面帶疑惑、扶著肚子手撐桌面準備起身時才壓著嗓子開口,「唯一,我起來晚了。」
他坐在床上,光腳踩著木質地板,修長雙腿支開,肘部靠著膝蓋。背部微傾,烏黑長發散落下來蓋住雙肩筆直往下,又在素白榻上鋪得到處都是。
他整個人隱在昏暗中。分明不怎麼顯眼,卻沒人能忽視他。
王唯一有一瞬間的晃神,又很快回神,扶著肚子坐下來,「看你睡得香就沒叫你,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殷長衍搖了搖頭,「肚子餓。」
「家裡沒飯,都叫我吃光啦。」
綠豆糕和紅豆糕盤子空蕩蕩,只剩了點兒渣。
「我去做,你想吃什麼?」殷長衍以指為梳收攏起長發,用一根發簪固定住。
窸窸窣窣聲之後,穿好衣物,抬步走向王唯一。
桔色的光順著他的腳往上,輕撫過窄腰,掠過寬厚的肩膀、修長的頸項,停在精緻的鼻子上。
他眉眼生得最好,可惜在昏暗中,看不真切,「熱的,鹹的。」
殷長衍腳步不停,這個距離除了親也沒別的事兒了吧。王唯一臉猛地燒了起來,心頭揣著的小鹿瞎幾把亂跳。
下意識撅起嘴。
肩上頭髮被抓起、抬高。
殷長衍視線停在頸項上,凹凸紋路沒有再長大,「還癢嗎?」
就這?!
真失望。
「......好多了。」
殷長衍放下頭髮,「烙春餅好不好?我炒一個青菜,一個土豆絲,燒一盤醬肉絲。」
「我幫你削土豆皮。」王唯一跟在他身後進廚房,「多弄一些,放籃子里給衛師兄送過去。」
多揮幾下鏟子的事兒,「聽你的。」
兩人吃完飯,殷長衍帶著王唯一去醫堂。
醫堂今天病人尤其多。
「殷長衍你去哪兒了?快幫忙。」醫堂弟子忙得腳不沾地,見到殷長衍舒了一口氣,遠遠地招呼他。
殷長衍拉著王唯一不鬆手。
「人家叫你呢,你快去。我趁春餅還熱著給衛師兄送去,順便請他看一看頸項。」王唯一視線停在他手上,「你不相信衛師兄的醫術?」
「相信衛師兄醫術高明與擔心你完全是兩碼事,二者並不衝突。」
「殷長衍,我都不知道你這麼黏人。」王唯一內心雀躍。
「黏人」兩個字精準扎到殷長衍膝蓋上。
他在望春樓沒少聽這兩個字,恩客對女支常說。一般再過個三五天,恩客身邊就會換一個新的女人。
殷長衍連忙鬆開手,「你會討厭嗎?」
內心忍不住猜測她是不是想換人了。
「不啊。但你臉變得也太快了。」
殷長衍離開,王唯一提著籃子去找衛清寧。
醫室內空無一人,衛清寧被叫走了。笑死,醫堂這麼忙,不得把他往死里用。
看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抬手摸了一下後頸,要不改日再來?
「夫人,我還以為眼花了,真的是你。」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老奶奶拄著拐杖,見到王唯一手上的籃子,灰敗的面容上帶了一分喜色。她能用得上就好。
「你怎麼在這兒?是不是哪裡不舒服?」王唯一說,「殷長衍在醫堂修習,也許能幫你看一看。」
「這裡的病人身上都出現了那種癥狀,沒什麼好看的。你怎麼來了?莫非你也染上了?」
王唯一愣了一下,她在說什麼。
老奶奶走過來,她拄著拐杖的手背上長了一棵雞蛋大小的小樹苗。
筋脈血管是它的樹根,皮肉硬化拉扯成樹榦莖葉,大家都叫它皮肉樹。
她頂著皮肉樹在這裡走來走去,竟無一人臉上出現驚訝神色。
「離開是非谷沒幾天,我就染上了。最開始,是手背突然莫名其妙地發癢,次日長出人蔘根須形狀的脈絡,然後像樹木從土裡生長一樣長出肉皮樹。」
「我一開始也像你一樣害怕。但身上一直不痛不癢的,也就慢慢地不再在意。」
「夫人,我剛偷偷地瞧了一圈,我養的皮肉樹長得最好、最強壯。」
她語氣中居然有幾分竊喜和自豪。
王唯一:「!」
有病吧!!
等等,她的後頸!!
啊啊啊啊渾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