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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謝觀正要給沈聆妤攏發的手停懸在那裡。他微眯了眼,盯著她的眼睛,辨出她說這話時的認真,甚至是期盼。

謝觀唇角綻出一個笑來,他說:「沈聆妤,你就這麼討厭孤的碰觸?」

「不是……」沈聆妤心虛地小聲反駁,「新帝登基都、都是要選秀納新人的……」

「不是?很好。」謝觀點頭。他突然掀開了沈聆妤身上的被子,又將她身上唯一的那件寬鬆長衫扯散。他彎腰逼近,帶著薄繭的掌心壓在沈聆妤的身上,自上而下用力地撫過。

沒有多少柔情蜜意,對身體的撫捻成了一種霸佔式的懲罰。

沈聆妤眉心蹙起,搭在身側的手用力攥緊錦褥。

謝觀殷了眼,盯著沈聆妤十分抗拒又努力剋制的模樣。他聲色越發陰森下去:「沈聆妤,你為什麼嫁給我?」

沈聆妤顫聲:「是謝家主動求娶。」

謝觀去掰沈聆妤的腿,用力捏去。他又俯身逼近沈聆妤的臉,近距離地盯著她的眼眸,低聲:「沈聆妤,你可知道季玉川來了京城?京城於他天羅地網,他為什麼來京城?你告訴孤。」

沈聆妤眼睫迅速地顫了顫,說:「我不知道。」

謝觀被氣笑了。

「很好。」他連說了三遍,復低下頭,低頭抵在沈聆妤的眉心。

「我再問你一遍,你為什麼嫁給我?」

沈聆妤虛茫的目光逐漸聚了神,望向謝觀。鴉睫微顫之後,她眼眶裡便蓄了淚。

謝觀在她的眼睛里看見了屈辱與委屈。

他在她身上懲罰的手,突然僵了一下。

沈聆妤哭著問他:「謝觀,我做錯什麼了?你謝家向我求娶時,本就該知道我與季玉川將要議親。這是京城很多人都知曉的事情。」

眼淚從她的眼角滾落,落進鬢髮里。

「你若遷怒我是前朝的皇親國戚,我理解。你若恨我成為誣陷謀害謝家人的一步棋,我也理解。可是今日拿季玉川來責備我,我……無話可說。」

謝觀不說話,沉默地盯著沈聆妤。

許久之後,他啞聲開口:「你哭了。怎麼折騰你都沒用,一提季玉川你就哭了。」

沈聆妤微怔,顯然被謝觀這話給弄懵了。她甚至努力回憶了一下,這分明不是她第一次在謝觀面前掉眼淚,怎麼就一提季玉川就哭了?

謝觀不講理,沈聆妤抿著唇放棄和他講理。

謝觀不滿意沈聆妤的沉默,他喜歡她的反駁喜歡她跟他吵架。他捏住沈聆妤的下巴,將她偏到一旁的臉轉過來,盯著她細看。

他問:「沈聆妤,如果狗皇帝沒有把季玉川關進天牢。你還會答應謝家的求娶嗎?」

沈聆妤被轉過臉來,被迫看向謝觀。她在謝觀的眼裡看出了危險,仿若答不好,就要被他一氣之下掐死。

她理應聰明一點回答,可是她沒有。

她平靜望著謝觀,語氣也平靜:「應該不會。」

謝觀果然瞬間變了臉色,立刻抬手掐住她的脖子。他當然不會掐死她,他想看她害怕,他想要沈聆妤的一句軟話。

月牙兒躲在外面心驚膽戰地聽了個大概,她從門縫裡偷窺。見沈聆妤被暴君掐住了脖子,什麼也顧不得了,她衝進去,跪在床邊顫聲:「那時候娘娘才十五!不管是誰求娶都不會答應的!和季玉川沒有關係,和別人沒有關係!」

謝觀慢慢轉過頭,看向跪地顫抖的月牙兒。

沈聆妤這才感覺到害怕,為月牙兒。她抬手拉住謝觀的衣袖,畏懼地搖頭。

「陛下,不要。」

沈聆妤的手在抖,她的整顆心都聚滿了恐懼。

謝觀突然輕笑了一聲,他轉過臉看向沈聆妤,慢慢低頭,將一個淺淺的吻落在她濕漉的眼角。

沈聆妤心口劇烈地跳動著,慌亂不已。

「皇后,你這忠僕確實忠心耿耿,就是蠢了點。」

謝觀慢條斯理地給沈聆妤身上的長衫攏好,再給她蓋好被子。他說:「皇后早點休息,孤明日再來看望皇后。」

謝觀起身,抬步離去。

月牙兒嚇了一身冷汗,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

沈聆妤亦臉色慘白。她努力平復了一下氣息,對月牙兒說:「扶我起來。」

月牙兒趕忙爬起來,將沈聆妤攙扶坐起身。

「去把書案上的木尺拿來。」沈聆妤又道。

「好。」月牙兒不明所以,趕忙去拿了過來遞給沈聆妤。

「伸手。」沈聆妤道。

這下,月牙兒知道沈聆妤要做什麼了。她不吭聲,默默伸出手。

沈聆妤握緊了木尺,朝月牙兒的手心狠狠打下去。一下又一下。她人剛退燒尚且虛弱,身上沒什麼力氣,幾乎用盡了所有力氣來打月牙兒。

啪、啪、啪的聲響一聲重過一聲。

月牙兒的手心逐漸紅腫,她咬著牙不吭聲也不躲。

木尺突然斷了,責罰也不得不終止。

沈聆妤將手中剩了半截的木尺扔到月牙兒身邊,生氣地說:「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你給我聰明一點!我自身難保,不是每次都能護下你。你到底明不明白!」

月牙兒哭著點頭。她明白,道理她都明白。可是這世上,本來就有很多事明知危險也要去做,不是嗎?

「不要惹他,最好不好出現在他視線里。記住了嗎?」沈聆妤看著月牙兒這個倔樣子,心裡有些急,「你總是這樣,將來我不在了,你怎麼辦?」

月牙兒悶聲:「您要是不在了,我搬去墳地給您守靈。」

沈聆妤沉默了一息,才道:「那我是不是應該誇你變聰明了,至少沒尋死?」

「嗯。」月牙兒點頭。

沈聆妤被氣得沒話說,挪動著躺下來,將臉轉到另一邊閉上眼睛。

月牙兒小心翼翼看她一眼,爬起來,給沈聆妤蓋好被子。

「您好好休息。我傍晚的時候看了雲,明天應該是大晴天。」月牙兒小聲說。

沈聆妤無聲無息。

月牙兒不再多話,吹熄了屋內的燈,輕手輕腳退下去。

夜早已深,寢殿里一片黑暗。

一顆淚從沈聆妤緊閉的眼角滑落。

在沈聆妤的人生里,十五歲是一條溝壑。

十五歲之前,她還是一團孩子氣。會不服輸地跑去馬場和郎君們騎射、打馬球,也會和女郎們小聚吃好甜的糖果、簪漂亮的花。她曾在昌園一舞驚鴻,也曾騎著小毛驢走過繁京的每一條街頭。

好像從有記憶起,沈聆妤便與季玉川認識。

同樣都是尊貴被仰望的身份,又有著相同自幼喪母的經歷,志趣相投兩小無猜,二人將青梅竹馬演繹得淋漓盡致。

可是一切都在沈聆妤十五歲那一年改變。

她被捲入一場陰謀。

嬤嬤拿走她手裡咬了一半的脆糖,給她綰起長發,她稚氣未脫倉促地穿上嫁衣,要嫁給一個幾乎不算認識的人。

幸好所嫁之人,翩翩如玉。她在婚房明燦的燭光里偷偷望向謝七郎,後知後覺自己成了謝家婦,人生要進入新的篇章。

她只做了三日的謝家婦,血淋淋的陰謀將她所有懵懂擊碎。她求過很多人,做過很多努力,卻發現自己什麼都做不了。

謝家人屍骨未寒,昌園裡卻在舉行熱鬧的賞花宴。

她再次見到了季玉川。他還是以前那樣對她微笑,他說你跟我來我有話要跟你說。

他帶她登上望春樓。

那日風和日麗,季玉川笑得溫潤。他說:「謝家人都不在了,你又回到了我的身邊。」

沈聆妤蹙眉並不想說這些,她想走。

季玉川突然話鋒一轉:「你知道趙睿一直很想要你。」

他微笑著,是沈聆妤熟悉的溫柔模樣。他說:「你既已嫁人失貞,我不能娶你。與其做我的妾室,不如幫我討好趙睿。」

沈聆妤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站在面前的季玉川微笑著,還是那張熟悉的面孔,卻彷彿成了一個陌生人。

門外響起腳步聲,然後是推門聲。趙睿從外面進來,道:「好久不見,表妹。」

沈聆妤一句話也不想說,提步要走,卻突然一陣目眩,她伸手扶著桌子,才堪堪忍住沒有摔倒。

她驚愕地轉頭望向季玉川,問:「你給我下藥了?」

季玉川似乎在走神,他恍惚了一下,才說:「沒有。你是謝家婦,和你走得太久恐得陛下不悅。我怎麼可能靠近你,給你下藥。」

微頓,季玉川望著沈聆妤的眼睛,突然說:「是你父親。」

趙睿在桌邊坐下,慢悠悠地倒了一杯茶。他欣賞著沈聆妤憤怒的樣子,笑道:「表妹,入東宮不好嗎?雖然你嫁過,可只要我高興,留你在東宮也不是不可以。」

季玉川背轉過身。

語氣涼薄:「聆妤,你是個聰明人,你可千萬別喊。就算你求救,這望春樓下的人也不會有人敢從太子殿下手中來救你,平白污了你的名聲,罵你新寡不貞勾引太子。」

趙睿意味深長地看向季玉川。

沈聆妤突然笑了。

她點頭,說:「多謝世子爺提醒。我不會求救的。」

這段時日她為謝家求了太多人,求人無用,她再也不會求人了。

季玉川突然生出不好的預感,猛地轉頭望向沈聆妤。

沈聆妤緩步向後退。她眉眼間溫柔笑著,平靜地說:「沒有求救,也沒有骯髒的鄙事。只是……小郡主貪玩,不小心從望春樓摔下去了而已。」

她在季玉川震驚的目光里,張開雙臂,仰躍而下。

墜下去的時候,沈聆妤覺得風似乎在托著她,她心想風可真善意。

她想,若她僥倖不死定是母親在天之靈保佑她。

若運氣不好摔死了,就當她以謝家婦的身份,在那一日和謝家人一同死在了謝府。

沈聆妤也不知道自己的運氣算不算好。她沒有摔死,卻困在了輪椅上,從此成為不能自理的半截人。

一個浴桶、一張盥椅,都能困住她。

月牙兒總是為她的安危擔憂,可是沈聆妤有時候卻會想,死了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與此同時,京城一間不起眼的宅院里亮著燈。

季玉川時不時咳著,門窗緊閉卻仍有寒風吹進來。

小廝青柏端來熱茶,擔憂說:「世子,現在回京城實在是太危險了。唉,可是太子讓您回來取那對玉鐲……」

季玉川望著燭火,沉默著。

趙睿如今招兵買馬自立新朝,正是用錢的時候。季玉川對趙睿說要回來向沈聆妤討回那對價值連城的翎羽鐲。

他騙了趙睿。

那對鐲子早已不在沈聆妤手中。

「青柏,你說她該有多恨我?」季玉川問。

青柏搖頭:「您是為了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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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腦暴君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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