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酒店3
一夜輾轉反側。
頭痛難忍,再加上心裡裝著事,王澤根本睡不著。等到天蒙蒙亮,他一骨碌爬起來——琢磨了一晚上,他終於決定,去醫院打狂犬疫苗。
他去停車場取電驢的時候,正巧兩名清潔工在那閑聊,「現在的人哦,都壞的很!之前不知道是誰,把貓弄死了,還隨便丟在這。」
「不是人弄死的。」另一人猜測,「它身上有抓傷、咬傷,應該是打架爭地盤,最後傷勢過重才死掉了。」
王澤一個激靈。
他想起店員告訴他的「十日觀察法」。說什麼如果咬他的貓十天沒死,基本不會有事。如果貓死了,一定要打疫苗。
「死掉的貓長什麼樣?什麼時候死的?」王澤急聲追問。
因為他突然插話,清潔工嚇了一跳。
一個努力回憶了老半天,才不確定道,「死了有半個月了?花色的話,橘貓?」
「不對不對,」另一人糾正,「不是純橘貓,是橘白,脖子上有一撮白毛。」
「啊,是嗎?我不記得了。」
咬他的貓長什麼樣?王澤努力回憶,但時間間隔太久,他早就記不得了。
還是得去醫院。
王澤騎上電驢,急匆匆地走了。
清潔工莫名其妙,「野貓死了,他著什麼急?又不是他養的。」
**
到了醫院,醫生說,免疫蛋白七針加狂犬第一針,差不多1500。如果打滿五針狂犬,總共2700。
「這麼貴?!」王澤驚呼。
可是想到停車場死去的那隻貓,他慌亂不已,最後咬咬牙,「打!」
醫生配藥的時候,王澤心在滴血。開始後悔,為什麼要去招惹貓。
只不過該打的針打完,整個人總算輕鬆起來——疫苗打了,他安全了,肯定不會有事。
回去的路上,王澤樂呵呵的,精神狀態都好了幾分。
回到酒店,看見童佳,他甚至主動上前打招呼,「採購,我今天去打疫苗了!」
童佳看見王澤,說不清是什麼感覺,情不自禁後退了一步。等反應過來,她含糊應了聲,「哦,那挺好。」
疫苗打完,王澤像是得了什麼免死金牌,興高采烈地幹活去了。
童佳望著他的背影,內心充滿排斥感。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彷彿都在訴說著,一定要遠離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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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時間。
童佳把雲昕拉到隱蔽的角落,壓低嗓音,「我剛瞧見王澤,發覺他不太對勁,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初見時,雲昕被經理舉薦,童佳頗有微詞。
後來多虧雲昕喊她走,要不然肯定被車撞,童佳內心深處多出幾分親近與信任。
再之後,童佳說出自己身上發生的怪異事。過了大半個月,酒店裡也沒傳出什麼奇怪的傳聞。
童佳越發覺得雲昕嘴巴緊,人品佳,是個很好的人,說話也放開了。
「啊?他怎麼了?」雲昕歪頭。
「別裝了。」童佳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推斷沒錯,「你肯定早就知道抓咬他們的那隻貓有問題,所以才勸趙澤晨去打狂犬疫苗。」
「王澤嘴上答應的好好的,背地裡陽奉陰違,所以遲了。」
雲昕疑惑,「王澤怎麼了嗎?」
「兩眼無神,神色倦怠,給人的感覺很不好。」童佳隨便形容了下。
雲昕又問,「去醫院檢查過,已經確診狂犬病?」
童佳,「……那倒沒有。」
雲昕抬眸,一字一句問,「那你為什麼覺得,抓咬他們的貓,一定有問題?」
童佳都懵了,「什麼?」
「你難道自己沒發現嗎?你的邏輯非常奇怪。」雲昕認真分析,「都沒有人確診,你為什麼認定王澤有病?然後推導出貓有問題,再推導出我一早就知情。」
童佳張了張嘴,半天沒說出一句話。
她隱隱覺得自己的推測沒問題,但云昕的說法好像也沒錯。
所以說,之前自己到底為什麼那麼篤定?
「有沒有一種可能,」雲昕緩緩道,「第六感靈敏的不是我,而是你?」
「我只是出於謹慎,很正常地給出了建議。而你太想要一個同伴,才怎麼看怎麼覺得我的行為可疑。」
是這樣嗎?
童佳都恍惚了。
從邏輯上分析,沒問題。
心底卻始終有一個聲音在叫囂,不對,不是這樣。
「我說,你是不是太緊張了?」雲昕用相當隨意的語氣說,「車禍后,你的體能是提升了,但是變超人了嗎?」
「沒有。」童佳趕緊搖頭。
「那就是了,還是正常人類嘛。」雲昕又問,「女生的第六感本來就強,從小到大,難道你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的女生嗎?」
這麼一提,童佳想起一人,「大學時候有一個女同學,同年級不同班,大家都叫她『渣男鑒別機』。」
「誇張到什麼程度呢?第一次跟舍友男友見面,見完私下跟舍友說,舍友男友給她的感覺不太好。」
「舍友起初還不信,後來男朋友果然劈腿了。」
「後來又有一次,同學新交了個男友。開玩笑說她看人厲害,一定要讓她見一見,幫自己把把關。」
「之後見了,什麼都沒說,直搖頭。同學以為她故意搗亂,都生氣了。結果沒多久,男友被爆出腳踏幾條船,那同學還不是第一個被勾搭的。」
說到最後,童佳開始懷疑自己太緊張。
原來現實里本來就有這樣的人,她自己都遇見過,只是剛開始沒想起來。
「世界上本來就有很多科學解釋不了的事情。近距離接觸死亡后潛能爆發,事後體能大幅提升。雖然以前沒聽說過,但不算很離奇。」最終,雲昕這樣總結道。
童佳一直沒說,其實車禍后,她整個人始終處於一種焦慮狀態。此刻跟雲昕聊完,能明顯感覺到,焦慮感減輕許多。
就好像事情本身很正常,是她大驚小怪,才把自己給整焦慮了。
「另外,謝謝你告訴我王澤有問題。」雲昕誠懇道謝,「聽人勸,吃飽飯,我願意聽勸!以後會離他遠一點。」
「恩……」童佳總覺得怪怪的。
可到底是哪裡奇怪呢?她暫時沒想明白。
**
翌日清晨。
王澤揉了揉眼睛,掙扎著從床上爬起。
自從低燒,他的睡眠一直不太好,頭還老痛。
拆開床頭櫃藥盒,把葯混水吞服,王澤嘟囔道,「吃了幾天葯,病怎麼還是不見好?」
他穿上拖鞋,剛要去衛生間,忽然腳踝處又癢又麻又痛,彷彿有螞蟻在爬。
「什麼東西在咬我?」王澤迅速把褲腳拉起。
結果腳踝處什麼都沒有,但就是能感覺到不舒服。
王澤看了半天,突然想起,野貓就是在這塊區域咬了一口。後來傷口癒合,他就沒在意。
可是現在,癢麻痛區域似乎剛好和傷口區域重合。
王澤一下子慌了,「我都打過疫苗了,怎麼還是……」
「不不不,」話說到一半,他又否認,「說不定是睡覺的時候壓到了,所以腿麻。」
說著,他強忍著麻痛,在屋子裡走起來。
然而不管走多久,麻意都沒能消退。
王澤癱坐在椅子上,忽然很想抽根煙。
**
上班時間,趙澤晨正專心工作。
王澤不知從哪裡犄角旮旯里竄出來,抓住他手腕問,「狂犬疫苗打了嗎?」
「打了啊。」提起這件事趙澤晨就來氣,說話都帶刺,「怎麼?終於良心發現,願意承擔我的醫藥費了?」
王澤幾天沒睡好覺,眼底一片烏青,看起來特別憔悴。他聲音嘶啞,追問,「在哪打的?」
趙澤晨心底狂翻白眼,不過看他模樣可憐,還是報出醫院名字。
和王澤去的是同一家。
王澤又問,「打完疫苗后,你有沒有覺得不舒服?」
「有啊!胳膊酸腫,全身無力,干不動活還不敢請假休息,吃飯還得忌口!」趙澤晨越說越火大,恨不得拽住王澤衣領,把他抓過來打一頓。
但,他是個文明人。
更重要的是,在公司打架有被辭退的風險。所以他強忍著怒火,只用語言進行譴責。
「就這樣?」王澤慌了。
醫院一樣,打的疫苗牌子應該也一樣。怎麼趙澤晨沒事人似的,而他卻……
難道真的是因為疫苗打太遲?
「這樣還不夠?」趙澤晨懷疑對方是故意過來找茬的,「你說的是人話嗎??我完全被你連累,自費兩千多塊錢打疫苗,你還嫌我打完疫苗反應不夠劇烈?」
「不會的,不會的……」王澤越發失魂落魄,跌跌撞撞,不一會兒跑沒影。
趙澤晨憋了許久,憋出一句話,「這不是被貓咬了,是被喪屍把腦子給吃了吧?」
**
雖然雲昕跟童佳承諾,遇到王澤會離遠一點,但其實兩人的工作沒有交匯之處,想要碰見挺困難。
一連三天,雲昕都認真幹活,積極工作,爭當優秀員工。
這天午休時分,她正捧著飲料,坐著發獃,熟悉的心悸感傳來。
抬眸遠望,只見一名顧客正將大廳落地窗的窗帘拉開。屋外日頭正好,金燦燦的陽光灑到地板上,將屋裡照的亮堂堂。
結果下一秒,王澤撲到窗邊,飛速將窗帘拉上。
「你幹什麼?」顧客不滿,又將窗帘拉開。
「不要拉開!!」王澤大聲嘶吼,又將窗帘拉上。
顧客氣笑了,「住你們酒店,想拉開窗帘,晒晒太陽都不行嗎?」
更離譜的是,周圍沒有其他顧客,根本影響不到其他人。
「不行!不能讓陽光照進來。」王澤斷然拒絕。
顧客,「???」
什麼奇葩酒店?連個窗帘都不讓拉?
「我就拉。」顧客牛脾氣上來,跟王澤杠上了,「我還不信了,還有酒店明文規定不讓顧客拉窗帘。」
「你們經理呢?有沒有能負責的人出來說話?」
邊說邊伸手拽窗帘。
王澤死死握住,寸步不讓。
兩人一個要把窗帘拉開,一個要把窗帘拉攏,互不相讓,於是開始角力。
王澤幾天沒睡好,渾身無力,漸漸不敵。
顧客剛要笑,突然王澤撲過來,在顧客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顧客吃痛放開,同時大驚失色,「怎麼還咬人啊??」
窗帘又被拉開了一點點。陽光從縫隙里鑽進來,灑落在地板上,王澤露出懼怕之色,趕緊把窗帘拉上。
顧客都震驚了,連退好幾步,沖著匆忙趕來的經理、童佳、保安說,「你們酒店偷摸養喪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