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聞知愣了一下,搖頭:「沒,不認識。」

「就只是借數學作業的事。」她小聲回。

聞知不敢說太多。因為賀嶼之平時在班級里也從不跟她搭話。倆人除了昨晚作業的事也沒有更多聯繫了。

至於自己是受賀家資助以及其他的事,聞知覺得羞於啟齒,也算隱私,還是不說為好。

「噢。」

耿悅瞭然似的點了點頭,沒再多問。聞知這才放下了懸著的心。

讀著讀著,她忍不住朝賀嶼之的方向看了一眼。

估計是看老師來了,對方此時總算摘了耳機,不緊不慢地把課本拿了出來,也在裝模作樣的早讀。

稀薄的晨光正透過窗戶落在少年筆直挺括的后肩上,有種歲月靜好的淡然。

其實她很羨慕他。

無論是事業還是情場,憑藉這樣的出身和臉,只可能是順風順水。即便自己只來了一個月,都知道賀嶼之是很多女生的心上人,男生也願意跟他玩。

無論是本班還是別的班,亦或是其他年級甚至校外,好像總有他認識的人。

想到這,聞知垂下眼帘,心像是被泡在雪水裡面。

而像借作業這樣的事,就已經是自己跟對方這樣的人唯一的交集。

——

下午的課相對來說比較輕鬆,第一節是體育。

從室外網球場回來的時候,有隔壁班的女生過來跟聞知說數學老師找她,讓她去辦公室。

聞知還以為是自己借賀嶼之作業的事情被發現了,惴惴不安地去了辦公室。

進去時,老師正在批改昨天的作業。她在老師的斜後方站定,不敢先出聲。

數學老師往後看了一眼,看到聞知在後面,沒說話,反而扭過頭繼續批作業了。

聞知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看著老師又批了兩本,然後忽然回過頭來,扶了扶眼鏡框問:「怎麼了?你是有題要問嗎?」

聞知愣了半秒,有些意外。

但她看得出來老師應該沒找她。

「沒,沒有……」

聞知皺了皺眉,覺得奇怪。又在辦公室看了看其他老師,好像都沒有要叫她的意思,只好稀里糊塗地回了班級。

剛上完體育課,教室里難免吵吵鬧鬧的。

聞知回了座位坐著,腦子裡還一直在想老師叫她的事,以至於過了一會兒才後知後覺發現:

她書包不見了!

平時她會把書包放在座椅後面,背靠著的時候就會有種安心的感覺。可現在後面空蕩蕩的,直接就能靠到木質椅背上。

聞知一下慌了。

她趕緊站起來,前後左右看了一下,但都沒看到書包。

「耿悅,你看到我書包了嗎?」她問。

耿悅看了她一眼,回:「沒有啊,我沒太注意。不過我也是剛回來。你是不是中午帶走落體育館了?」

「沒……」

聞知腦子裡很亂。她中午吃完飯是去了一會兒圖書館,但肯定沒帶書包。體育課也沒有拿。

耿悅起來幫她在周圍找了一下,但也沒什麼線索。

聞知則站在原地,努力回憶著,想看看還有沒有自己忘記的細節。正想著,耿悅從教室後面叫了她一下。

「聞知。」

她回過頭,看到耿悅站在教室最後面靠牆的那個垃圾桶旁邊,表情有些異樣,看上去欲言又止。

聞知不是傻子,趕忙跑了過去。

即使還沒看到,但心裡差不多已經有了結果。

為了方便學生扔垃圾,基本每個教室後面都會有一個比較大的腳踏式垃圾桶。

聞知跑過去時,耿悅正踩著下面,上面的蓋子開著。以至於一過去就看到了自己的書包。

那個很普通的,上面連多餘圖案和花紋都沒有的,米色的布書包,此時正安靜地躺在垃圾桶里。

跟灰塵和別人扔的廢紙堆在一起。

但跟以前不同的是,上面被黑色碳素筆劃了很多條線。而且底下還被剪刀剪出了一個不小的口子。

「裡面還有東西嗎?要不……你換個書包吧。」耿悅說。

聞知嘴唇虛白,背脊也有些僵硬。

她站在旁邊看著垃圾桶裡面的書包,抿了抿唇。但最終還是在耿悅的注視下把那個已經臟破的書包撿了起來,小心地拍了拍灰。

「你剛剛回來的時候有看到有人在我這邊嗎?」

她看著耿悅問。

耿悅皺了皺眉:「你懷疑是我弄得?」

「沒有……」

聞知搖了搖頭,聲如蚊蚋:「我只想知道是誰。」

雖然耿悅平時沉默寡言,跟誰都不太熱絡的樣子。但在聞知看來,她不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更確切地說,應該是她不屑於去做。

此時,上課鈴聲響了。

耿悅好像有些不高興,面無表情地把腳從垃圾桶下面的踏板上移開,一言不發地回了座位。

聞知也咬了咬唇,抱著書包回了座位,神經有些麻木。

這節課是心理課,老師很年輕,說話溫溫柔柔的。和體育課一樣,也是適合放鬆的科目。

老師剛進門,還在調試前面的電腦設備,順便跟前排的同學聊聊最近的新聞。只是聞知坐在座位上,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她一直抱著書包,眼睛有些發酸。

這個書包是去年她剛上高中過生日時爸爸給買的。因為家裡條件不好,聞知用的時候也很愛惜。平時坐公交的時候也不捨得放在座位上,都是抱著,怕弄髒。

本來搬家的時候很多東西就不能帶,裡面跟父親有關的物件就更少。

每次背著書包的時候,就感覺爸爸還在似的。

對方只是加油站的普通工人,但性格開朗,脾氣好,對人處事都很有耐心。從未跟媽媽吵過架,對聞知也是寵著,會給她講笑話聽,教她騎自行車、用竹子做風箏。

雖然日子清貧,但一家三口的感情好。爸爸每次去參加紅白喜事的時候,總是會揣兩塊糖回來給她吃。

每當抱著書包時,聞知好像就能回憶起爸爸牽她手時那種手掌上粗糲的感覺,還有身上髒兮兮卻又讓人感到心安的汽油混著灰塵磚瓦的味道。

好像那個人仍離自己很近,未曾離開一樣。

聞知在乎的是書包,但又好像不是。自從來了這邊,壓抑久了,本身就很難受。很懷念之前爸爸還在的日子。

她坐在那裡,心裡像是同書包一樣被剪刀硬生生剪出了一個大口子,汩汩地往外冒血。

錢買其他的書包。

可是她已經再也沒有爸爸了。

她眼睛酸酸的。原本清晰的視野也漸漸開始變得模糊。

她像塊石頭似的,蜷縮地抱著書包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眼淚不受控地跌落在面前的書上。原本乾燥的紙張也一點點變皺。

而這時,耿悅卻忽然從旁邊推過來一張便利貼。上面只寫了幾個字:

「教室里有監控。」

聞知看了一眼教室前面,又轉身看了看最後面。確實前後都有監控設備。

當她轉回來時,視線恰好滑過耿悅的臉。但對方沒看她,只是看著前面的老師,臉上也沒什麼表情,一副照常聽課的樣子。

「謝謝。」她小聲說。

「我只是想證明不是我,不是為了幫你。」耿悅回。

「不過……」

她說著,略微頓了頓:「如果你想避免這種事情的發生,最好離某個人遠一點。」

聞知是個聰明人,能夠很快明白耿悅的潛台詞。自己今天明明和往常一樣,唯一的不同就是早讀時還了賀嶼之作業。

但她現在沒有力氣細想,只是點了點頭。

她抱著書包,也只有抱著才有稍微的安全感。

而此時,上課鈴已經響過三遍了,五六個男生這會兒才前後腳跑進來。

估計是看年輕女老師好惹,又或者是什麼都無所謂。所以也不覺得遲到一兩分鐘是什麼大問題。只有第一個男生喊了聲報告,剩下地都風風火火地從教室門口魚貫而入。

賀嶼之也是此時才進來的。

少年回座位時,眼睛漫不經心地往後面瞥了一眼,卻恰好看見聞知正整個人像個蝦米似的縮在座位上,抱著個破書包。

她整張臉有些漲紅,眼圈濕漉漉的,正在哭。

漂亮的女孩子哭起來我見猶憐,永遠是浪漫愛情故事的轉折或開端。路人見了都想多看幾眼,心疼一下。

可不太好看的姑娘們哭得時候,好像人也會變得心如磐石一些,甚至對此心生厭煩。

覺得她們不該哭,更不該委屈。

賀嶼之皺了皺眉,從過道擠回了座位坐下,覺得奇怪,便又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

他用手腕碰了碰旁邊的男生,示意他往後看,問了句:「後面那女生為什麼哭?」

「啊?」

他同桌回頭看了眼,「不知道啊,女生之間的事吧。」

「還不都是一點兒小事就哭了。」

賀嶼之皺了皺眉,略微點頭。他看女生哭哭啼啼的就覺得麻煩死了,轉過身時不自覺說了一句:

「怪胎。」

——

聞知下課去找了班主任說明情況,對方說會去查監控,讓她先回來上課。

可惜直到放學也沒有結果,她只好先回家。

書包下面的口子開的有些大,裝不了東西。她抱著作業和課本,把文具盒也放在上面,坐了公車再走回來。

此時天還未黑,太陽在天邊拖拽著粉藍色的火燒雲。賀家別墅外的花園裡也沒什麼人,只有刺槐和月季在靜悄悄的開。漂亮的花瓣,卻生著細小卻頑劣的刺。

昨天剛剛下了雨,有些地方的土還是鬆軟的,灌木的枝葉深綠飽滿。

聞知在外面不敢回家。

生活已經很不容易了,她怕媽媽看到書包之後多想,也不想讓對方知道自己在學校被人欺負,再給媽媽找麻煩。

何況這樣子回去肯定會被發現……

太陽在一點點落山,周圍的光線也漸漸從日光轉為路燈和地燈。

聞知蹲在別墅後面一處不起眼的角落裡,想著有沒有什麼理由能把事情瞞過去。

只是想著想著,眼睛和鼻子就又有些酸脹。

她蹲在草叢裡,周圍有修剪過不久的,樹枝和葉片的氣味。想到破了的書包,想到父親,胸腔里就有一種難言的委屈。

有些事她沒法說,也說不出來。

可這時,不遠處卻傳來腳步和拍球的聲音。

聞知心緊了一下,警惕地看向聲源的方向。

即便此時四周都已經暗了,但聞知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賀嶼之。

那人手裡拿著個籃球,眉骨冷淡,一邊走一邊時不時拍兩下。原本的校服外套被解下來,兩個袖子正松垮垮地寄在腰間。分明是英俊一流的長相,氣質里卻多了些玩世不恭。

少年頎長的身影在路燈下越來越近。

漂亮的皮囊,的確會讓人暫時忘掉對方本性里的惡劣。

可對於此時的聞知來說,卻只有自己狼狽難堪的一面即將被撞破的尷尬和窘迫。

她抱緊了書包,忽然有些進退維谷,不知道是應該站起來跑掉還是假裝看不到他。

晚風吹過她滾燙的皮膚,心跳因慌張而劇烈。

可惜聞知決定得太晚,等她想站起身藏起來的時候已經遲了。

她看著賀嶼之由遠及近,在靠近這邊的時候腳步遲鈍卻明顯的放緩。

直到少年的視線,落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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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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