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VE 171
這慘叫聲凄厲到無法用語言來描述。
三人立即起身上樓趕到浴室門口,發現原本大開著的浴室門果然被關了起來。
一門之隔。
站在門前,他們更清晰地聽見湯姆的慘叫聲和拍門聲。
甚至整個門板都被砸的哐哐晃動,門把手瘋狂地抖動著,似乎裡面的人發了瘋一般想要打開門,可門板卻上了鎖般紋絲不動。
這種動靜其實讓人忍不住頭皮發麻。三人臉上都流露出凝重的神色,但卻又有點不敢相信。
這到底是怎麼了?
傑克皺眉強忍著怪異感,清了清嗓子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別演了,這個惡作劇並不好笑。但是下一瞬,他唇角的笑意便凝固在了原處。——湯姆哭了起來。
不是那種電影里唯美的落淚或者低泣。而是一種歇斯底里的、幾乎把嗓子喊到撕裂的嚎啕大哭。
這哭聲極其刺耳,充斥著絕望和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息。就像是陷入絕境中的人,崩潰時忍不住發出的最後的哀嚎。
傑克原本已經搭在門把手上的手重新收了回來。他不敢開門。
這一次,傑克沒辦法再騙自己了。
——從突然閃爍的補光燈開始,到他根本沒有觸碰過的瓊斯的頭髮,後面是溫黎從染血的浴室中面色如常地走出來,再到現在……
這座古堡里,或許真的有點邪門。
時間的流速在慘叫聲和詭異的氣氛中無限放緩。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內的動靜緩慢停了下來。門還是關著的。
瓊斯聲音顫抖:……我們,要進去嗎?傑克咬了咬牙,決定轉身離開。
但就在這時,門卻突然自己打開了。彷彿從未落過鎖。
三人渾身一震,緩慢地轉身,看向房間里。
然後他們就看見湯姆半側著身躺在門邊。
他渾身關節折斷,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用一種恐怖的力量一寸一寸捏碎了。
眼窩凹陷,眼球已經爆炸了,各種組織液和著血水黏在臉上,嘴巴大張著,舌頭被拔掉,看上去黑洞洞的。
暗紅色的血液依舊在不斷從他唇角湧出,染透了半張臉。溫黎呼吸亂了一拍,垂眸朝著地板上看去
。
她來過這個房間,對於這裡的布局更熟悉,一眼就看出來湯姆應該是在浴缸旁邊的攝像機附近出事的.
地面上一路都殘存著還未乾涸的血跡,最靠近浴缸的位置是腳印,後面就成了拖拽形成的痕迹。
——就像是湯姆不堪疼痛跌倒,然後一路艱難地爬到了門口。
在那之後,發生的事情他們都知道了。
傑克的視線也定定落在浴缸附近。但他的側重點和溫黎不同,只是直直盯著那個看上去極其豪華的圓形浴缸。
——浴缸里乾乾淨淨的,什麼也沒有。
這……這……
傑克腦海里回想起管家含笑的話。
——「第二點,如果需要洗漱的話,你們可以去一樓的隔間,也就是我一開始帶你們去的地方。——一定不要去二樓的浴室,尤其不要使用裡面的浴缸。
茫然,震驚,不敢置信,后怕..無數種情緒在他心底交織。
傑克擔心中途溫黎找上來,所以當時只是負責站在門口望風。血漿是湯姆倒進浴缸的。是湯姆使用了這間浴室。
如果他當時也……
傑克正思緒紛亂,突然看見湯姆靜止的屍體突然開始抽搐。瓊斯尖叫一聲竄到他身邊,死死地抱住他的手臂。
溫黎眉間緊鎖,但此刻不是糾結傑克和瓊斯關係的時候。但到底有點心理潔癖,溫黎沒有靠近傑克,只是向後退了一步。
另一邊,湯姆的屍體依舊在發生不可思議的異變。
就像是有兩隻巨大的、看不見的手攥在他頭顱和腳邊,緊接著,就像是擰毛巾一樣,將他擰乾」了。
令人牙酸的「吱嘎」骨骼斷裂聲在一片死寂中落地有聲。
溫黎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現在發生的一切,一定與怪談傳說有關。想要活下去,她必須要知道為什麼湯姆會死在這裡。
溫黎努力克服恐懼,盯著湯姆的屍體看。
她看見湯姆變形了的屍體上,血色一點點褪去。被以這樣的力道擠壓,地面上卻一滴血都沒有滴落下來。
傑克的嘴唇卻也瞬間失去了血色。他顫抖著,喉嚨里發出幾個辨不清意味的
音節,伸手指向浴缸。
原本空空蕩蕩、乾乾淨淨的浴缸里,在這一刻開始匯聚血液。
粘稠暗紅的血液像是憑空出現的,一點點填滿了浴缸的底部,然後緩慢向上聚集。
與模擬血漿不同,真正的血腥味瞬間逸散出來,盈滿了整片空間。這種味道熏得三個人險些嘔出來。
鏡子上逐漸浮現起一行血紅的字。
hello?
未乾涸的血跡順著鏡面一路向下滑落,在鏡子上拖拽出幾道觸目驚心的血痕。溫黎和傑克的反應還算在理智範圍之內,但瓊斯卻險些被嚇暈了。其他人或許不知道,但是她還記得湯姆臨死前和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就算真的有,那我就上去和它打聲招呼。
然後湯姆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而鏡面上,湯姆的血被莫名的力量塗抹,留下了這一行辨不清意味的字母。
這真的是鬼在和他們打招呼嗎?!
緊繃的那根弦徹底綳斷了,瓊斯尖叫一聲,轉身就往樓下跑。
傑克和溫黎愣了一下,跟在她身後追了下去。
瓊斯已經在收拾東西。
這裡真的有鬼。她抓住傑克,我們快點出去,快點離開這裡!她隨意塞了幾件東西到背包里,就跨上包三兩步跑到門邊,抬手要拉門。溫黎眼疾手快攔住她:「住手。」
瓊斯臉上的笑容已經完全消失了。
她絲毫沒有掩飾對溫黎的敵意,一把拍開她的手:「滾開,你是想害死我們所有人嗎?!」
溫黎皺眉。
在這種環境下,失去理智的隊友其實遠比未知更危險。
她原本不想管瓊斯,但也不想受她連累,只能耐下性子解釋:「管家說過,這裡的門不能從內部打開,必須要等待他來接我們出去。
如果是十分鐘之前,瓊斯肯定會不假思索地嘲笑她。但是現在,瓊斯沒有這個底氣了。
經歷了這一切詭異的事情,她也不敢肯定是不是真的要遵守這裡的「規則」。瓊斯動了動唇,卻沒發出什麼聲音。她看向傑克。
傑克臉色也不好看。他知道的比瓊斯和溫黎都要
多,所以對湯姆的死因已經有了猜測。
這一次,傑克贊同了溫黎的話:「瓊斯,冷靜一點,你不要擅自開門。」
瓊斯原本就已經被溫黎說動了,沒動作只不過是覺得有點下不來台。這時候她順水推舟收回手,用力推了一把傑克:快點叫那個陰森森的管家把我們接走!
傑克點了下頭,伸手去摸褲兜里的手機。
包下這個古堡其實不便宜,不僅不便宜,還昂貴到讓他肉痛。
原本傑克打算以小博大,先拿溫黎那部分保費,再拿下瓊斯做上門女婿,這才一邊忍著心痛一邊支付了這筆費用。
但現在……什麼都沒有命重要。
這錢他不要了還不行嗎?
傑克手上全是冷汗,手指顫抖著好幾次差點抓不穩手機。
好不容易把手機握在掌心,傑克剛按亮屏幕,可下一瞬,屏幕就再一次熄滅了。
———就在這個時候,手機真的沒電了。
瓊斯崩潰地大喊了一聲,埋怨道:「你剛才就不該真的玩那麼久的手機。」
……真的玩那麼久?
溫黎意識到什麼,臉色有點怪異。
沒關係。傑克也沒有閑暇顧及溫黎的心情。他用力砸了一下手機,頓了頓簡短道,還有充電寶。
傑克轉身衝到沙發旁邊,拿起湯姆留在那裡的背包,開始急切地翻找。
溫黎看著他的動作。
所以。她平靜地說,這個充電寶,從來就沒有被遺忘在二樓的浴室。傑克動作一僵。
你一直都在騙我。溫黎抬起眼。
「不。」她的視線從傑克身上挪到六神無主的瓊斯身上,是你們,還有湯姆。
「除了出軌以外,你們之前故意讓我去二樓浴室,是想做什麼?」
傑克臉色很難看。
他一向扮演著溫柔體貼的好男友人設,這種被當眾拆穿的羞恥感讓他渾身都很不自在。但他現在沒心思想這些,語氣有點急躁地說:「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
「我承認,我和瓊斯確實在一起了。但是我們先離開這裡再說好嗎?」傑克朝溫黎伸出手,你先過來。
溫黎卻搖了搖頭:「我不會過去。」
手機只要充上電,馬上就可以用了。傑克有點煩躁,待會我就聯繫管家,讓他把我們帶出去。你現在鬧什麼脾氣?你只有跟我們在一起才會更安全。
或許是因為不愛,又或許是因為從來沒有什麼期待。溫黎發現自己遠比自己想象中鎮定。
她大概猜得到,自己這位名存實亡多年的男友,先是出軌了富家女瓊斯,然後和湯姆狼狽為奸,把她騙到這裡多半也是想殺了她。
溫黎還記得那張保險單。——當年的愚蠢簡直像是響亮的巴掌打在她臉上。
「跟你們在一起,才不安全。」她再次後退,避開傑克伸向她的手。如果出現什麼狀況,你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犧牲我。
接受了現實之後,溫黎的聲音出奇的鎮定。
傑克其實現在心裡也很慌亂,瓊斯只知道尖叫,溫黎現在又讓他摸不透。他頭痛地按了按眉心,反正已經撕破臉,他語氣更差:「那你想怎麼樣?」
傑克根本沒有否認溫黎剛才的話,也沒有試圖掩飾自己的意圖。
這種地方有多危險還需要我提醒你嗎?和我們在一起,你至少還有一線生機。他冷漠地說,但你一個人在這亂走,絕對必死無疑。
就算是死,她也要為自己而死。而不是為了別人枉死。溫黎抿了抿唇角,在心底給自己打氣。
淪落到這種地方,尤其邀請她來的男友先是劈腿,后是居心叵測想要害死她,現在又在惡鬼環伺的古堡中求生。
說不緊張絕望是不可能的。
溫黎仰起頭盯著天花板,將鼻尖的酸意強忍著憋回去。
這裡既然是一個另類的「講規矩」的地方,那麼管家和他們約定的「明早九點」,多半也是規矩的一部分。
說不上來,或許是出於一種莫名的直覺,溫黎覺得傑克接下來無法聯繫上管家。——就算聯繫上了,管家也未必會違背他們之間的約定,提前來將他們帶出去。
距離明天早上九點,還有十一
個小時左右。這一夜,他們註定要在古堡中度過。
再次低下頭時,溫黎的神情堅定。
從現在開始,我們分開走。」她轉身,「別跟著我。金髮少女走得乾脆,傑克一時間有點不敢相信。
——她就這麼走了?
她不害怕?!
瓊斯拽了他一把:別管她了,她想怎樣就怎樣吧。她焦慮地催促道,怎麼樣,充電寶找到了嗎?
像是被這句話拽回了現實,傑克重新動作起來。但越是動作,他的臉色就越暴躁,幾乎把整個背包沿著拉鏈撕爛。
臉色也更古怪。
……怎麼了?瓊斯看著傑克愈發凝重的神色,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傑克沒有回答她,而是乾脆拿著背包的底部將它倒過來抖了抖,把裡面的東西全都抖了出來。瓊斯目光灼灼、目不轉睛地盯著掉落出來的東西。
但是良久,掉落的頻率逐漸減退,直到止歇,她都沒有看見熟悉的充電寶。
東西都在外面了嗎?她聲音顫了顫,垂下眼。
背包已經被傑克重新倒了回來,拉鏈開到最大,安靜地躺在他的腿上。
古堡里的光線昏暗,光線照不亮背包內部,被掏空的內部黑洞洞地朝著他們,像是一個能夠吞噬一切的詭異黑洞。
裡面空空的。
根本就沒有充電寶。
它就應該在裡面的。傑克喃喃道,湯姆從來沒有把它拿出來過。
瓊斯已經什麼都聽不見了。
一陣驚恐和絕望湧上心頭,她什麼都顧不上,起身拔腿衝上二樓,朝著赫爾墨斯的房間跑去。
瓊斯記得在管家帶他們參觀的時候,只有那個房間里有一面算得上正常的、能夠朝外打開的窗戶。
這裡不算高,只有兩層樓。從二樓跳下去,只要不摔到要害,她就一定不會摔死,最多摔個骨折。
痛是痛了一點,但是沒關係。她只要能夠逃離這個鬼地方就可以了。